小人哉，康震！

我最早知道康震教授的大名是2008年他在百家讲坛主讲时，当时只觉得这个人水平一般，怎么混到北师大教授的？直到后来我的见闻稍微多一点，知道很多教授就是这个层次。算了吧，怎么说，他也比于丹教授水平高一点儿。

康震又火了。这次火是因为他对杜甫的名诗“三吏”之一《石壕吏》的解读。

过去，我们一般是从封建统治阶级多么腐败、他们的爪牙对待人民是多么凶狠这些角度来解读这首诗的。现在看来，除了“封建”一词用错了，其他的解读还站得住脚。

唐肃宗乾元二年(759)春，安史之乱已经持续三年多。当时唐朝集中了郭子仪等九个节度使，带领步骑二十万，号称六十万。他们筑了两层壁垒，挖了三层壕沟，将安庆绪围在邺城。安庆绪一方的粮食吃完了，一只老鼠都能值四千钱。人们都以为唐军肯定能攻下邺城来。但是，由于几个节度使之间没有统领关系，各自为政，所以邺城持久不下。由于战争吃紧，唐王朝为补充兵力，到处征兵。

《石壕吏》中胥吏抓壮丁、欺负老夫妻的一幕，就是在这个背景之下发生的。

当时，杜甫由左拾遗贬为华州司功参军。他离开洛阳，赶往华州任所，所经之处，哀鸿遍野，民不聊生。他经过的地方包括新安、潼关、石壕，“三吏”（《新安吏》《石壕吏》《潼关吏》）都是在这一路上写的。

杜甫是个人心肠的人，他虽然是个小官员，但是同情人民的疾苦，于是把自己亲眼所见的人民受苦受难的一幕幕，写成了千古名篇。

而康震却以为：因为石壕吏是唐朝政府派来的，他执行的是唐朝政府的命令，所以即使态度坏点，这对老夫妻也要执行命令，没有理由抗拒。

如果唐朝政府对待人民跟安史势力对待人民一样恶劣，甚至更恶劣，那么人民有什么义务执行它的命令、为它服务？没有任何义务。

康震，你是中文系的，可能读书少，没读过洛克、孟德斯鸠、哈耶克、米塞斯等人的书。但是，你读过《孟子》这本书吧？《孟子》里有句话：“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两千多年前的孟子都知道，所谓臣对君的义务是有条件的，而不是无条件的。

你读的是经朱元璋删改过的《孟子》吧？或者，你压根只知道卫鞅、韩非、李斯的思想吧。哦，也许还有韩愈的“臣罪当诛兮，天王圣明”。

身为一个现代人，哪怕没有那么多思考，只要还有一点尊严，也不会像你这样，舍弃人的基本尊严，而去把公民对国家的义务绝对化。

康震还说，杜甫写这首诗时是客观、无情的。简直是胡说！

杜甫写“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时是无情的吗？写“彤庭所分帛，本自寒女出。鞭挞其夫家，聚敛贡城阙”时是无情的吗？写“边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君不闻汉家山东二百州，千村万落生荆杞”时，也是无情的吗？写“孟冬十郡良家子，血作陈陶泽中水”时是无情的吗？写“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时是无情的吗？

其实，杜甫非常有情。他对朋友、妻子、人民有情，当然像当时的读书人一样，对帝王也有情。他“穷年忧黎元，叹息肠内热”，他想“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他对李白“世人皆欲杀，我意独怜才”。

正是因为他的有情，梁启超给他加了一个“情圣”的称号，虽然他跟平常人认为的情圣形象相差很远。

文学是讲究美的，康震你懂得什么是美吗？

历史是讲究事实的，康震你知道什么是事实吗？

老百姓的痛苦，你懂吗？

古代的孔子都说：“苛政猛于虎也！”认为国家对百姓的掠夺，是不正义的。

清代诗人袁枚，有《马嵬》一诗：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

龚自珍说很多人“著书都为稻粱谋”，你就是这样。康震，你这种人，读了几本书，有了一点名气，就厚颜无耻地用歪理邪说来谄媚国家主义，来打压人民的正当需求，为了挣口饭吃，真是没有思想底线。

如果你不明白我说的这点道理，是为愚蠢。如果你明白了这点道理，还觍颜出来胡说，是为坏。

是蠢是坏，总归其一。

顾炎武曾说：“士大夫之无耻，是谓国耻。”不过，你不算士大夫。

化用孔子的一句话，来作为本文的结尾吧：“小人哉，康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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