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翼媒体如何杀人？问问汉尼迪和卡尔森
时至今日，美国新冠感染人数和死亡人数均居全球首。正是由于右翼媒体的歪曲报道，使得很多美国老百姓丧失了对新冠病毒应有的警惕，对美国的全民抗疫产生了极其不利的影响。
一部分美国右翼媒体做特朗普的传声筒，大肆吹捧特朗普关于疫情的最高指示为“无比正确”。与此同时，他们还刻意贬低医学专家的警告，并散布“新冠病毒无关紧要”的论调。
特朗普举着一张显示全世界不同国家疫情准备充分程度的纸，美国颜色浅表示准备充分
Business Insider
在这场特朗普政权围绕新冠疫情的媒体宣传战中，有两个重要人物是当家花旦：福克斯新闻的汉尼迪（Sean Hannity）和卡尔森(Tucker Carlson)。这两位在福克斯电视台拥有超过四百万观众的重量级媒体人，却对疫情有着截然不同的见解。汉尼迪对疫情的忽视和低估，与卡尔森的警告和重视形成鲜明的对比。同样是福克斯这个右翼媒体平台的巨头，保守主义的领军人物，特朗普总统的忠实支持者，为什么两人对于新冠的报道会有如此大的区别呢？右翼媒体有哪些？汉尼迪和卡尔森又是谁？
在美国主流电视媒体中，福克斯新闻（Fox）在政治上偏向共和党，与偏向民主党的MSNBC和CNN针锋相对。虽然福克斯没有CNN那样大的海外知名度，但是他在美国国内的收视率却遥遥领先CNN，平均每天观看人数二百五十万。
收视率领先，收入也是水涨船高
来源：Pew Research Center
汉尼迪是福克斯的老牌媒体人，1996年以来他就在福克斯新闻工作。如今汉尼迪能拥有这么可观的观众数量也是实至名归。他的新闻评论可以总结为“用更极端的言论为共和党发声”。在共和党人眼中，他是忠诚的共和党信徒，坚定不移地支持着共和党的政策；在民主党人看来，他就是特朗普的喉舌，居心不良地散布着谣言。如果有读者想要了解美国主流右翼理念，他的节目就如同教科书一般详尽。
和福克斯模范汉尼迪不同，卡尔森算得上是福克斯新闻中的另类。民粹主义在他的政治理念中比传统共和党的保守主义更加重要。他旗帜鲜明地反对移民和精英阶层，大肆鼓吹宣扬国家主义而不是自由资本主义。卡尔森是福克斯新闻主播中唯一敢于批评大财团CEO和美国军事高层和共和党高层，和汉尼迪相比，卡尔森是更像是一个独立批评家，而不是单纯共和党喉舌。
来源：巴尔的摩太阳报
顶级“川粉”汉尼迪
美国疫情政治化
正当全世界都在惊呼对新冠病毒的严重性，汉尼迪却对疫情的严重程度不以为然。二月二十七日节目中，汉尼迪一开场就用讽刺的语气大呼“世界末日将要到来”，然后批评起了其他媒体和政客对新冠的担忧。他粗暴地比较了当时新冠和流感的死亡人数，认为对新冠的恐慌毫无必要。汉尼迪指出，目前没有美国人死于新冠疫情，而被人们习以为常的流感仅2017年一年就致死六万一千美国人。比较完流感后，他又拿出美国车祸死亡数据：每天一百位美国人因车祸而死。相比较下，似乎对没有造成死亡的新冠疫情感到恐慌的行为就是杞人忧天罢了。
汉尼迪对新冠威胁的不屑背后，是对特朗普的绝对追随。在汉尼迪和特朗普看来，新冠疫情是民主党继弹劾案后对特朗普的又一次政治攻击。民主党夸大当时还不存在的新冠疫情危机，特朗普对此的不作为自然遭受质疑。面对左翼媒体和政客的攻击，汉尼迪要为特朗普辩护，通过淡化新冠疫情的威胁性来证明特朗普不作为的正确。
汉尼迪2月27日福克斯节目截图
二月二十六日，特朗普在新闻发布会上强调美国只有十五个病例，而且很快就会降到零个。二月二十九日，特朗普在南卡罗来纳州的一场集会中，一口咬定新冠病毒是民主党的新骗局，是继通俄门、乌克兰弹劾案后又一政治骗局。上述两次特朗普的发言很好地证明了特朗普和汉尼迪对疫情问题的表态是基于政治斗争的。如果疫情威胁不大，那特朗普自然没有必要行动，民主党的批评也变成了无病呻吟；更进一步，疫情可能都是假的，是民主党的骗局，那就更不需要行动了。
在三月二日的节目中，汉尼迪继续炮轰民主党。汉尼迪认为民众现在对新冠病毒十分恐惧，而民主党则利用了这种恐惧来煽动民众对共和党的愤怒。
特朗普在南卡集会现场
图源：波士顿环球报
在疫情问题上，福克斯电视台并不是只有一个汉尼迪，福克斯电视台的医学专家马克•西格尔博士（Marc Siegel）作为一位正经的医生和医学教授，却说着和汉尼迪一样的言论。西格尔博士在疫情初期把新冠比作流感，而同一时段福奇博士却指出新冠的致死率至少是流感的十倍。西格尔博士还指责世界卫生组织在新冠疫情上危言耸听，这和特朗普发出的指控完全一样。作为医学权威，他却得出和他同僚截然不同的新冠疫情分析，这其中明显有政治上的考虑。
在疫情爆发之初，汉尼迪和其他福克斯主持人一齐鼓吹特朗普领导下的共和党主流观点。他们将对疫情威胁的漠视灌输到了千百万美国人的头脑里。在校大学生中流传着“喝酒可以抵御新冠”和“新冠和年轻人无关”等等观点。年轻人尚且对新冠毫不在乎，更何况是思想保守的中老年人了。汉尼迪的宣传之成功可见一斑。
一张讽刺福克斯新闻及其观众的漫画
图源：Pat Bagley/ sltrib
特朗普对待新冠疫情态度在三月中旬发生了转变，汉尼迪和其他福克斯主持人们的言辞也集体一百八十度大逆转，纷纷开始重视疫情。
三月十号汉尼迪还在说流感比新冠危险多了，一周后的三月十六日他就转换了口径，向他的观众警告现在美国已经到了最关键的十五天，能否抑制住疫情就在此一举了。
与自己辩论的汉尼迪
来源华盛顿邮报
民粹主义者卡尔森
疫情的重视背后是别有用心
在美国疫情蔓延之初，同为福克斯电视台重量级媒体人的卡尔森并没有紧跟同事汉尼迪的口径。相反，他从一开始就非常重视新冠威胁，并在自己的节目中反复警告观众。
一月二十八日，他批评主流媒体花在总统弹劾案上的时间远超疫情。
二月三日，美国全国上下还只有11个病例时，卡尔森就提醒观众要警惕疫情。
卡尔森2月25日节目截图
来源福克斯新闻
卡尔森一贯秉承右翼民粹主义思想。何谓右翼民粹主义（Right-wing populism）这是一套拒绝现有政治共识，鼓吹自由放任思想，反对激进社会改革与菁英主义的政治哲学。它的特色就是重视普通民众的诉求。卡尔森批评美国的主流思想和精英政治，将自己标榜为沉默的大多数的代言人。卡尔森的一贯的做派就是反驳所谓美国建制派的言论，包括主流媒体和官方口径。
二月二十四日，卡尔森在其节目中讲述新冠威胁，第一句话就展示了他反建制的思想理念“最近几个星期，媒体都在告诉你不需要担心新冠疫情”（“For weeks, the media told you it was wrong to worry about the coronavirus”）。次日的节目里，卡尔森指责起西方领导人对新冠疫情的轻描淡写。按照卡尔森的逻辑，主流媒体和国家领导们都淡化新冠威胁和麻痹人民，而他则来为大众介绍关于新冠的真相。
看到上述两个例子，有些读者可能会产生疑惑：卡尔森攻击的那些淡化疫情的媒体人不就包括汉尼迪之流吗？他攻击的那些对疫情的政客不就包括他热爱的特朗普总统吗？难道卡尔森是在毫无政治目的地告诫人民新冠威胁吗？
想加入讨论？和作者直接对话？加入我们的社群吧：
事实上，尽管对新冠威胁的看法与汉尼迪和特朗普相反，卡尔森言论的动机同样是有政治目的的，卡尔森不遗余力地推动着右翼民粹主义这一政治思想。二月二十四日的节目中，卡尔森批判媒体淡化疫情，但被批判的媒体是那些坚持政治正确，呼吁不要将新冠疫情怪罪在中国人上的左翼媒体。卡尔森列出几个左翼媒体的评论，如slate网的“新冠疫情恐慌是对亚裔的种族歧视”和西雅图时报“黄祸种族主义才是真正的疫情”，卡尔森对其大加批判。
一方面，卡尔森反对抵制种族歧视的言论肯定时错误的。但另一方面，卡尔森攻击那些过分注重政治正确进而忽视疫情威胁的左翼媒体的言论确实有其可取之处。但是令人矛盾的是，三月九日的节目就是这样一场的表演：卡尔森张口就骂“中国病毒”，然后强调着病毒威胁的真实和严重。
对病毒的重视和说“中国病毒”对卡尔森并不矛盾
图源：The Daily Beast
卡尔森批判西方国家领导，但他绝口不提特朗普，而是专注攻击那些推崇的全球化西方政客。卡尔森称全球化是某些领导人所信仰的“神学”，认为他们所谓对疫情的控制只是自欺欺人。持有右翼民粹思想的卡尔森反对资本全球化和宽松的移民政策，借助着疫情问题，卡尔森将全球化和新冠全球扩散做了联系。他认为正是全球化背景下人员交流增多导致疫情一发不可收拾。
卡尔森的这个分析未免过于牵强附会，毕竟全球化是一个经济文化上的概念，和新冠疫情传播的联系并不紧密。从几个月后看，美国，巴西，印度，伊朗和英国等拥有反全球化理念领导人的国家疫情反而最为失控。值得一提的是，卡尔森在这里称赞了中国。他认为主导着中国的国家主义对控制疫情起到了很积极的作用，还指出中国封锁武汉的政策是迅速且有效的。卡尔森对于中国的称赞反映了他对强化国家权力的向往。
一张讽刺脱欧的英国反而疫情严重的漫画
图源：Jos Collignon/politico
卡尔森和汉尼迪一样，在报道新冠疫情的过程都有自己的政治考虑。然而，卡尔森并不是就事论事专注于疫情，而是借助疫情问题来打击自己政治理念的对立面。对于意识形态同盟们的相反言论，卡尔森选择避而不谈。对于卡尔森，反对政治正确和全球化跟消除新冠威胁同样重要。如果疫情的发展已经不能为他的政治观点服务，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之，或者突然转变之前自己对疫情的态度。
事实证明，卡尔森并不是永远秉承“科学严谨客观公正”的新闻人。卡尔森在七月份对口罩态度的180度转变展现了他的本色。三月三十日，卡尔森在节目中指出了无症状传染者的威胁，强烈批判所谓只有医护人员需要口罩的理论，嘲笑反对戴口罩的人是“太蠢了不会戴口罩所以反对口罩”（too dumb to wear the mask，because they are really hard to put on）。
但是，旗帜鲜明支持全民口罩的卡尔森在七月份却开始批评起了很多学校重新开学后的口罩政策。他反对上课强制戴口罩，排队上厕所，暂停运动项目等“毫无用处的规章”。卡尔森表示，戴口罩的规章只是健康戏剧（health theater），没有任何科学基础（no basis of any kind in science）。在十月份十三日的节目中，卡尔森更是直接挑战口罩有效的共识，使用辩论中的稻草人谬误，攻击他所臆想的“把口罩视做万能药”的无知者。
卡尔森也和自己辩论
视频来源https://youtu.be/C-89Zrq6dcE
在三月份支持口罩，到了七月份后却开始攻击口罩的作用，卡尔森对科学的态度可见一斑。作为一个挑战权威的右翼民粹主义者，卡尔森在三月份反对美国只有医护人员需要口罩的错误共识，在七月份反对所有人需要带口罩的正确共识。由此可见，卡尔森是个怀疑论者，不满一切共识，为反对而反对。
虽然卡尔森对新冠的叙述夹带着他意识形态的传播，但是公正地说，卡尔森也是有功劳的，因为他在美国疫情初期向观众发出了警告。如果我们在七月份重看卡尔森二月底的节目，他对美国疫情的警告和预测可以说是完全正确。卡尔森的节目揭露了三大问题：
疫情早期媒体和政客忽视疫情的威胁
医疗机构缺少进行测验和控制病例的资源，
民间对这一肆虐欧亚大陆上的病毒毫不关心的态度。
美国早期对新冠病毒准备不足，医疗机构缺少进行测验和控制病例的资源， 图源：AP news
作为福克斯新闻台的台柱之一，卡尔森不光有百万数量级的观众，还能够将自己的意见直接反馈给特朗普。卡尔森对疫情威胁的警告在很大程度上甚至改变了特朗普的行为，这一点和汉尼迪对疫情的淡化和对特朗普的盲目支持不同。据华盛顿邮报报道：从淡化威胁到开始重视，特朗普总统戏剧性的态度转变和卡尔森的报道有着相当大的关系。华盛顿邮报的两个白宫信息来源都提到特朗普态度的转折点来自于卡尔森节目中提到的重视疫情威胁。
更传奇的是，三月七日，卡尔森在妻子的劝说下，开车从他在佛罗里达的家到特朗普在佛罗里达打高尔夫的海湖庄园，两人就新冠问题进行了一次对话。卡尔森告诉媒体，他不认为向特朗普进言是他这个媒体人的任务，但是他在道义上有义务告诉总统新冠疫情的真正威胁。虽然后来与特朗普私下交流一事被媒体知晓，但卡尔森并没有将此善事广而告之或是大肆夸耀。凭借着自己的影响力和关系，卡尔森能够改变美国总统对待新冠的态度，他在新冠初期的言行，虽然有政治算计的考量，但“credit when credit is due”（美国俗语，该夸赞的就要夸赞）卡尔森确实追求了真相，也潜在地拯救了不少美国人的生命。
2019年卡尔森采访特朗普的照片，有报道说两人私下关系不错
来源：福克斯新闻
右翼媒体的宣传广泛
在疫情期间结果致命
毫不夸张地说，汉尼迪和卡尔森的报道决定了千千万万美国老百姓的生死。在论文“疫情中的错误信息”中，芝加哥大学经济学者们通过调研1045名福克斯观众，得出了令人震惊的结论：在美国疫情初期，看汉尼迪节目的观众相比于看卡尔森节目的观众，新冠病例和死亡人数比例更高。
在三月十四日，每增加一个标准差的相对观看人数（汉尼迪比卡尔森），汉尼迪的观众相较于卡尔森的观众会多出32%的新冠病例。
两周后的三月二十八日，多出大致23%的死亡人数。
百万观众的媒体人的影响力不光停留在数字上，他们也对其观众生活方式造成了巨大影响。几乎所有填写调查的福克斯观众都提到，如果他们看卡尔森的节目，他们很可能在三月一日前改变自己对待疫情的行为，而如果他们看汉尼迪的节目，改变日期则是三月一日后。学者们还发现，卡尔森的观众改变对待疫情的行为的日期要平均比其他主持人的观众早上三天，而汉尼迪的观众则平均要迟上五天。
在如何对待新冠疫情的问题上，不同行为的后果往往是生死之差。对观众所在地域的分析带来了最恐怖的结论：相较于偏爱卡尔森节目的郡（county），偏爱汉尼迪节目的郡拥有着更多的新冠病例和死亡人数。论文的一位作者说道：“在三月中我们看到了统计学上显著的差异，偏爱汉尼迪超过卡尔森的地区有着更多的病例。几周后，我们看到了近似的死亡人数增长”。
论文严厉地批评了汉尼迪在报道中淡化疫情的行为。对此，福克斯电视台的官方回应指出：汉尼迪在疫情初期有过一些对疫情威胁的报道，而并非论文所展示的一味淡化威胁。福克斯新闻还指出汉尼迪在二月份就针对疫情问题采访了福奇博士。不过，福克斯电视台为汉尼迪开脱不足为信。因为论文直接引用了汉尼迪认为疫情无足轻重的原话。而且福奇博士三月份还对汉尼迪忽视新冠致死率的报道进行过批判。
一张讽刺福克斯新闻政治化疫情的漫画
作者：Bill Day，图转自mercurynews
新冠疫情和其他很多政治议题不同，错误的诱导直接威胁观众生命，不负责任的媒体人，能直接造成致命的后果。汉尼迪从始至终以谎言和伪科学将观众带入歧途；卡尔森同汉尼迪相比，在新冠疫情早期报道做到了准确公正，固然值得夸赞；但他随后的口径截然相反，让人大跌眼镜。
从始至终，卡尔森和汉尼迪都怀揣着政治动机在做报道。
诚然聚光灯下的福克斯主播们只是走卒，他的背后是美国庞大的右翼势力。正如韩国独裁者全斗焕的新闻审查官许文道对他的主子说过：“所谓舆论民心，不过为强者所用罢了。”
福克斯新闻在新冠疫情期间上演的操纵民心的丑剧，
在历史的舞台上还会重复吗？
事实胜于雄辩! 第二次总统候选人辩论事实核查
摇摆州战场：特朗普和拜登如何拉票？
华一代任职教育委员的心路历程： 从教书育人到竞选参政
2020大选一周倒计时，三大摇摆州定江山
遭受新冠歧视的华裔里，别忘了美国中西部这些“沉默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