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衰败沦陷是从不讲理想情怀开始的
大家好,我是老将!
有一阵子没有拉近我们之间距离了,今天不禁又怀念起这样曾经惯常的开头了。
天气变得冷了。最近,我心里头常是凉凉的,这公号也更新得少,大抵也是为几日后将要归来的人格志蓄力吧。
当然,每天把自己蜷缩在书房里,想着水流众生的忧伤无奈时,我会经常在想你们,大家要是在这年代都能过得好,那就太好了。
今年众生不易。这也不是我的顾影自怜。身边有很多朋友生活也陷于困顿,除了失业降薪,更多人还失去人生理想,活成木偶人。
晚上,我陪两个朋友喝茶,一个曾是国内顶级的深度报道记者,一个曾是国内极其有度的评论名人,他们正在为讨生活四处奔波求助。
其间,那个知名评论员指着胡锡进今天刚发的这篇评论,对我说了一句很专业的判断:
你看看你看看,胡大总编这文章什么水平嘛,也就是属于评论中的最低层级了,是在说出人所共知的观点。
我对朋友的判断深以为然。武汉蔡甸这起灭门案,不仅是无差别杀人,而且杀的多是孩子和无辜者。只要是个人,都不会去为这种人渣洗白。这不需要胡编说。
胡编这个说法,大抵是他之前谈欧金中案的翻版。其实,人们同情欧金中,也绝不是同情其杀人行为,而是反思老实人为何会被逼到杀人的地步。
看到老胡又摆出这种一本正经一脸正义的傻蛋样,我也确实挺为这类职业评论员悲哀的。
很多年前,我读过全世界很多新闻评论教科书,最喜欢是康拉德·芬克那本《冲击力》,后来,又关注过国内业界学界的相关专业理论。
其中,这个圈里当年有个扛坝子朋友就曾说过,评论大抵要分四层:
1、众所周知的观点 2、不一样的观点
3、独立权威的观点
4、情怀
很显然老胡这文章,也就只能符合上述的最低层级——众所周知的观点。所以,我朋友对他定位,还真一点都不冤枉他。
这里声明一下,我绝不是那种靠骂老胡来讨好读者骗打赏的。甚至,我大胆说一句,很多批老胡的文章,谩骂粗俗,学养思想逻辑连老胡也不如。
我手写我心,早就不混任何圈了。写自媒体,我也不搞抢流量讨打赏的那种下沉手段。我很珍惜这个平台能集聚那么多知识分子。当然,知识分子群体太理性,审美价值要求也极高,他们才不会轻易给别人文章打赏。
但是,宁愿要知音的白嫖,也不要韭菜的施舍。这就是我写作的骨头,更是写作对读者的最大负责。
说回到我今天和两个媒体朋友聊得最多的内容,正是那第四层级:理想情怀!
这个词,很多人听起来会觉得酸,不舒服。但我不。今天,我们就讲了很多岁月往事,讲到很多记者曾经激情燃烧的岁月。
十年前,我给媒体或学界讲课,与记者朋友喝酒,言必称“理想情怀”。当然,我写文章,也一直朝着这个方向,一路狂奔,到今天,也没有改。
我且不说自己当年的写作遭遇。只说这两年写自媒体,骂蔡莉被公权力搞,骂四姨太被资本搞,骂王雨磊要吃官司,但是,我都觉得值得。原因就是因为,这里面都是我的理想情怀呀。
这些年,很多人一提到这四字,就脸露羞惭,甚至对我这样还在说理想情怀的人,一脸鄙夷。
今天,和朋友谈到这样残酷的现实,我们唏嘘感慨,甚至眼中泛泪。
这种理想情怀,最具象的指代,也就是“铁肩担道义”,也就是胡适说的那种“辩冤白谤”,也就是在追求真相与正义。
要我说,记者连讲理想情怀都觉得是丢人,那才是最大的丢人。
看过韩国电影《辩护人》的都知道,里面那个记者后来能精神复活,也就是回归了对真相和正义的追求。
记者没有理想和情怀,就会让很多行业跟着死去。而让记者失去理想情怀的媒体,也自然是在自绝生路。
那个曾经在媒体做评论员的朋友对我说,老将,我后来真写不下去了,除了重复抄材料,就是歌功颂德,偶尔写个批评文章,老总就在骂我是想砸了几百口人的饭碗。
他说,这个罪名太大了,他担当不起呀,只好卷铺盖走人。然而,那几百人饭碗,也还是被砸了。有些媒体从断崖式下滑,走到通过安乐死寿终正寝,也就短短几年。
另外一个曾做深度报道的朋友,说得更感伤了。他说,当年全国像他们这种新闻特种兵,也就两三百人,现在,他连两三个人都数不出了。
后来,我就说,这两天我就看到一个很牛逼的深度报道记者,在拼命追求理想情怀,甚至因挖掘真相被送进大牢,放出来后仍在做编外民间记者,真是痴心无悔呀。
他们都非常激动地问我,你说的到底是谁呀?
我说,就是最近热播的电视剧《突围》里面那个秦小冲呀,他是《京州时报》的前记者。
我朋友一听,哈哈大笑说,不是《京华时报》吧!
我在追剧《突围》,那个秦小冲专业很牛逼,人很善良,很爱家人,当年为了追求真相,含冤入狱。出来后,失去工作,也只能靠赚点外稿谋生,但仍然不忘其理想情怀。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现实要比戏里更真实,也更残忍。
这些年,经常有人说“媒体死了”。要我说,这场夺命的媒体癌症,也就是从不讲理想情怀开始的,也就是从追求真相正义的记者人生流落江湖开始的。
有一年,我去拜访过一个民间思想家,因其名头实在太大,这里就不说了。记得当时有一个中年男人跟着我朋友一道去,想一睹大师尊容风采。开聊之后,那人不经意间说了一句“我现在从不讲政治话题”。顿时,那位民间思想家勃然大怒,令其滚蛋,大声斥责说,你不讲这个到我这干什么!
这些年,我一直都忘不了这个场面。
我以前常去媒体或给记者讲学,常被主办方劝诫告知不要讲“理想情怀”。我内心非常不快,这不就是在丢了媒体的魂吗?
当然,我没有那位民间思想家的激越生猛,不让讲“理想主义”,那我就讲点专业主义。我曾研读过大量普利策新闻奖的报道,包括熟读过像《别对我撒谎》这种震撼世界的新闻调查报道,也听过诸如密苏里新闻学院各类新闻教程,我想,从这些世界顶类作品中梳理出“专业主义”的内容,应该是不能讲理想情怀语境下最理性的选择了。
然而,这个行业一些领导却对我说,你讲这些肯定是很好的专业内容,但现在根本不适用了。
因为在后真相年代,他们最想听到的是,是如何通过技术手段,来对材料文件的整合摆弄,来实现转型升级。
我苦苦一笑,什么新媒体全媒体融媒体智媒体流媒体,不追求真相和正义的,就全是假媒体呀。只有事实没有真相的东西,只有歌颂没有批评的东西,只有技术没有思想的东西,又怎么可能有鲜活的生命力呢?
这些年,我早已远离任何公共场域,甚至极少参与社交,偶尔像今天这样再与曾经的媒体精英讲起理想情怀,说起专业主义,竟觉得是这个世界上最浪漫的事了。
回到现实中,我深知,很多记者朋友现在日子过得特别艰难,不仅工作任务重压力大,还要遭受很多误解攻击,甚至,还拿着十分菲薄的薪水。
媒体死了,记者没有铁肩了,普通新闻工作者同样是受害者,他们内心的悲闷同样值得怜悯。
就像今天,对武汉蔡甸灭门,武汉媒体和武汉记者如何发声或为何失语,背后都有着极为复杂的深度原因,还包括防止传播感染效应。
很多人不是不懂,而是只是在想通过骂媒体骂记者来骗流量和打赏。毕竟,骂人的尽头是热闹,热闹的边上是韭菜。
作为一个卖文为生的人,我一直都梦想自己的文章,每一字一句都是在传递温暖的和正义的,我也一直在深爱着这片大地上的人们,深爱着这个国家。这恰恰就是我理想情怀的价值指归。
然而,很多时候,是我的柔情你永远不懂,还是你的野蛮伤我太深?是我的专业你毫不尊重,还是你的强悍令我无奈?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不是在勇闯天涯。作为一片随时可能被强力融化的小雪花,我也在像《突围》里的秦小冲一样,为着真相和正义,苦苦挣扎,痴心无悔。
我不会刻薄的批驳媒体死了,我觉得更因反思死的原因。至少,我很想说,这个行业的沦落,就是从不讲理想情怀开始的。
这或许正是像胡总编这种有写作题材豁免权的媒体人,写出的观点却只能处于评论专业最低层级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