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麦生 |我高中的两位班主任

我高中的两位班主任

原麦生

我高中时期的两位班主任，给我留下深刻的记忆。

一位姓杨，是女老师。另一位姓曹，也是女老师。我上高中是1976年，国家正处于乍暖还寒的转折时期。

高中的第一位班主任，是杨老师。她是学校聘请的农民教师。当时学校聘请了好几位农民进校当教师。有的是大队干部，有的是农村的农业技术员，有的是公社的农机推广员。我的班主任是大队的妇女主任。据说她还是农村“活学活用毛泽东思想”的积极分子。我至今不知道她的文化程度是初中还是高中。她教我们政治课，一学年教了一本薄薄的《共产党宣言》。我们只记住了一句话是：“一个幽灵，共产主义的幽灵，在欧洲游荡。”

她个头不高，有些粗壮，脸上两腮发青，面容苍老，眼神老显得迷蒙少光，脸永远好像是没洗的样子。说话时鼻音较重，声音较粗，如果只听声不看人的话，你会以为是一个大男人在说话。一身衣服，不是蓝便是黑。只有巨粗的两条辫子，可以确认她是个女人。我一直奇怪，她既不是农村精明能干的女人，也不是泼辣憨朴的村中女汉子，怎么就能当上大队的妇女主任呢！

她对我是既苛刻又鄙视。因为我家庭出身不好，属于可教育好子女。她从心里已把我划分开来，打入另册。班里排座位，我是最后一排。尽管我个子并不高，而且眼睛根本看不见黑板。她也不给我排同桌，似乎我是一个臭虫，会臭了别的同学。学期中间，班里插进来一个叫崔小萍的女同学，没有课桌，就和我坐同桌。我当时心里很高兴。谁知仅仅同桌一个星期，杨老师就从学校要来桌凳，调走了崔小萍同学。由于入另册，班里的正常集体活动，基本没有我的份。但是，如果有脏活、累活，苦差事的活都有我的份。比如每星期六教室的大打扫除，每星期晚上的看宿舍，我是必不可少。学工学农活动，我必须从家里多带几件劳动工具，给路远的同学使用。唐山地震之后，学校要搭防震棚。杨老师多次要求我从家里拉木棍子、包谷杆子，甚至捆绑的铁丝，为防震抗震做贡献。这一切，我都按要求认真完成，并没有反感。

 

令我难过的是，由于杨老师的歧视，班上没有同学愿意与我来往。我有一种被遗弃被孤立的感觉。于是，书籍成了我最好的朋友。这时，我偷偷借阅了《青春之歌》、《保卫延安》、《太阳照在桑干河上》、《三国演义》、《红楼梦》、《西游记》、《马经》、《花田金玉缘》、《空印盒》、《初刻拍案惊奇》等许多书。有的书已没有书皮，有的已经非常破旧。但那时书籍很难找到。我是见书就借，借到就读，如饥似渴。幸亏这一时期的大量阅读，为我以后的语文学习，打下很好的基础。我至今还可惜我的一个语文老师借走我的两本书，一本是《花田金玉缘》，另一本是《空印盒》，他借走之后便泥牛入海无消息。但是，读书却给我带来了灾难。由于同学的反映，杨老师马上向学校报告我看流氓书籍、毒草小说。事实上，当时我看的许多书属于禁书。于是，校团委找我谈话，主管学生的副校长找我谈话。我给学校写检查，我在班里做检讨，差一点就被学校开除。班主任杨老师，经常拿我当反面教材来教育同学。我成了班里的一株毒草、一团垃圾、一堆狗屎。

幸亏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来，我潮湿阴冷的心灵顿时洒满温暖的阳光。我的班主任也换成曹老师。曹老师当时分来学校不久。她是从北师大分回来的。她教数学。曹老师文静秀气，个头不高，但身材周正，走路不紧不慢，气定神娴。她戴一副白眶眼镜，眼睛温和有神。齐耳短发，乌黑浓密的头发更衬托她白皙俊美的脸庞，尤其她脖子上点缀的一条红纱巾，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她数学教的好，深得同学爱戴。当时她还没有结婚，全身心的扑在教学和班务上。她每周六中午都要开班干部会，总结上周工作，提出下周工作安排。早读和晚自习，她总是在教室巡查。她批评同学，总是单独叫到她房子进行，从不在同学面前伤人面子。班上的活动，同学轮流参与，从不厚此薄彼。

 

但我感觉，曹老师给我的温暖和鼓励要更多一些。我当时已经习惯了孤独，习惯了被人眺不起。在我并不成熟的心智上，我有一种孤冷甚至痛恨其他同学的心理。曹老师好像洞察了我的心理秘密。她提议我当班上的学习干事，让我收发作业，联系科任老师。她对我学习上的努力和成绩总是给予鼓励和表扬。我的自信心在不知不觉中增强，和同学的关系逐渐融洽。我当时眼睛近视，看不清黑板上的字。学校所在地没有眼镜行，即是有家里也拿不出钱来。曹老师知道我的情况后，送给我一副她的旧眼镜，我戴上后，看黑板非常清晰。当时真有重见天日的感觉。我从心里感激曹老师。我觉得，曹老师不仅仅交给我知识，更重要的是她让我感受到温暖，纠正我性格中的偏差，使我的人格健康起来。

多年以后，当曹老师有事需要我帮忙的时候，我真是感谢上天给我一次报答曹老师的机会。我竭尽所能，完成了老师的心愿！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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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原麦生，陕西蒲城人，毕业于陕西师范大学。爱文学，好读书，喜寂静，尚淡泊，勉强算个文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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