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陪伴是你的负担吗？ | 患者母亲陪护日记09

Original 玉壶冰心双相躁郁世界 2021-09-05

三月的一个傍晚，我由于焦虑带来的躯体症状，实在不堪忍受，于是约了盲人按摩。去前，电话中她答应了我一起去。到约定时间，她突然又说不去了，因为不想动。

这样约好又变卦的事，在她生病之后经常发生。而我也由原来的指责，变成了随她去。强迫一个有主观意愿的人，不管是什么关系，都有点以势欺人的耍流氓的感觉。作为母亲，我在内心深处为这件事有一点点开心：她曾产生过陪伴我的主观意愿，不就是爱的表现吗？不过，陪伴我认为是建立在双方都自在的基础上，否则就是负累。

去年年底，我觉得她的情况有好转，正好我有大把的年假没有休，就试探着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度假。

我选了本地的一处休闲渡假的地方，我去过，喜欢那里静谧又热闹的感觉。小住几天，闲了可以修身养性，厌了可以投入红尘。她答应了，我内心深处立即充满了对未来度假的向往。

接下来我预定了房间，她听到每个晚上要900多，就不同意了，觉得太贵。她生病之后很少大手大脚浪费。这是她自我控制能力较强的表现。

然而我还是希望她在情绪比较稳定的情况下，我们两个人一起出去转转，我珍惜和她相守着在一起时发生的每一件小事。后来她说，我们去丽江吧。因为病中的她没有计划性，也没动力，于是我接下了制定出行计划的工作。

在外度假的几天时间里，我们相互照应着。我们夜半去吃腊排骨火锅，傍晚坐在酒吧里喝着酒、听着歌；找了好久找到一家云南菜馆，大吃一顿后，看她跑到台上去唱歌；爬玉龙雪山时，虽然她在人群中觉得烦躁，却顾念着我高原反应，把氧气给我；在纳达措国家公园，我们拉着手，一边走，一边笑，天蓝得通透，水静得无声；爬虎跳峡，她有点不愿意，觉得没力气，但还是陪着我，叮嘱我小心不要摔倒；骑马走茶马古道，两个小时的行程，风吹得有点冷，路有点坎，我与纳西族的导游聊着天，她不时插着话，谈着理想。

这一路，我们是相互体恤的母女，我很安心地享受着她的照顾，也很痛快地提出我对她出行在外的要求，内心认为她不再是需要我小心翼翼呵护的小鸟，她有她的自由，但我可以成为她的牵绊。

而这样的转变，是需要很多个日夜的挣扎，才能得来的。

她回到家里，吃饭的时候、一起坐在沙发上的时候、一起聊天的时候，我的目光会情不自禁地沾在她的身上而不自知，有一次先生很愤怒地提醒我：你看孩子的眼神很可怕，你不要一直盯着她。于是我努力不盯着，自己做自己的。

她在家里睡觉的时间很久，最长的时候睡到了下午三点多。我很愤怒，也很焦虑，恨不得掀开被子拉她起来。但是我控制自己，中午把做好的饭菜端到床上让她吃，吃完饭送上药，看着她服下，然后随便她睡或不睡。

她不在我的眼前时，我会担心她是不是在做坏事，而所谓的坏事在我的想象里很丰富，越想象，越崩溃。

实在受不了，就逃离家里到外面乱逛，一边逛一边想：她自己也不想这样，只是因为她是病人，她好了就可以了。

我在焦虑着，我在收敛着，我在整合着。为她的起伏的病情焦虑着，收敛着自己暴躁的脾气，整合着自己表达情绪的方式。曾经我对女儿发起脾气来，是狂风暴雨式的，现在我要求自己努力做到转换一下方式：我为了什么事在生气，我在害怕什么，我向她表达我的担心，而不是把我的担忧转为对她的愤怒和抱怨。

这样的努力，还是有成效的。

三月的一天，我陪客人应酬，喝多了。她知道之后，立即从外面赶回家，路上买了醒酒的药。我在迷迷瞪瞪中，感觉到她喂我吃了药，还问我要不要喝点粥，她去煮。然后她坐在我的床上看手机陪着我。我转过身，用手触碰着她，感受着她，在被女儿反馈着的爱中，昏沉沉地睡去。

玉壶冰心陪护日记

01用心照亮彼此的黑暗

02女儿，在黑暗中指引我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