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府文化丨冯国强：珠三角渔业的语言禁忌【一】：禁忌与委婉（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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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出行，文明守礼

语言禁忌是指一些文化中规定禁止使用特定词语或语言表达方式的规范。这些禁忌可能来自于宗教信仰、道德观念、文化传统或历史事件等，使用者必须遵守才能尊重他人或避免冒犯神灵。这些禁忌表现为特定词语或表达方式的禁止，不仅反映了该文化的价值观，也是该文化的重要特征之一。

语言禁忌是一个在不同文化中都存在的现象，其形式和内容可能因地区、宗教、信仰、习俗等因素而异。这些禁忌不仅仅是约束个人言谈的规范，更是文化中对于言语的敬畏和珍视。在语言禁忌中，一些词语或语言表达方式被认为带有负面意义或暗示着不祥的预兆，这些禁忌的存在主要是为了保护对话者和关涉者的情感，避免冒犯他人或触怒神灵。此外，语言禁忌也可以作为文化的象征，体现着一个文化对于生命、自然、人与神明的关系的理解和尊重。因此，在跨文化交流中，了解和尊重不同文化中的语言禁忌是非常重要的，这有助于增进文化之间的相互理解和尊重，也省得别人听了不快。

语言禁忌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社会和文化的价值观念和习俗。在某些文化中，特定词语或语言表达方式可能被认为是不礼貌、不敬、不洁、不吉利或不祥的，因此被视为禁忌。违反这些禁忌可能会被认为是不尊重对方、不注重礼仪、不关心他人感受、不信仰神灵等，甚至可能引起纷争、纠纷或灾难。

因此，遵守语言禁忌是一种社交技巧和文化素养，能够帮助人们建立良好的人际关系，增进相互间的理解和尊重。在跨文化交流和交往中，遵守语言禁忌也能常助人们避免误解、冒犯他人或引起不必要的摩擦。

禁忌语通常涉及到一些敏感、禁止、禁忌的主题，因此具有情感运动的特性。从符号学的角度看，禁忌语的实质是用其他符号来替代原先禁忌的符号或事物，以避免冒犯他人或触怒神灵。例如，在一些文化中，提及死亡、疾病、性行为等话题是被禁忌的。在这种情况下，人们通常使用其他符号来替代这些禁忌的主题，例如使用委婉语、隐喻、暗示、代称等方式来表达相关内容，从而达到讳饰的目的。这种用其他符号来替代禁忌符号的行为，就被称为语义讳饰。

语义讳饰是人们利用讳饰符号与讳饰对象之间的关系，来进行的一种符号替代行为，它也可以叫做“义代”。义代就是用表示其他意义的语词去代替禁忌语，使得谈话内容更为委婉、得体，同时也能避免冒犯他人或触怒神灵。

语义讳饰在不同文化中有不同的形式和内容。例如，在中国文化中，使用“过世”“离开人间”等委婉语来代替“死亡”；使用“春宵一刻值千金”隐喻来代替“性行为”；使用“老天保佑”“万事如意”等祝福语来代替“不吉利”的话题。这些语义讳饰的使用，反映了中国文化中尊重传统、注重礼仪、讲究得体的价值观念。

浙江富春江的桐江渔民一带与珠三角渔民的禁忌有些是一致的，渔民吃鱼最忌把鱼儿翻面，因为“翻”字会联想到“翻船”。因此，鱼的一面吃光后，会用筷子去夹鱼身下面的鱼肉，绝不会将鱼翻个面。不单如此，甚至连锅子里的烧鱼也不翻面。因此，在说话方面，水上人家最忌的就是一个“翻”字，平时要表达“翻”的意思时，也要用其他字来替代，如把这块板翻个面、掀锅盖、揭舱板，会很委婉语说成“把这块板调面”或者改用“转个面”、“调转锅盖”、“调转舱板”等。珠三角的渔民将“帆”称作“巾+里”[lei13]，因“帆”[fan21]与“烦”[fan21]同音，又与“翻”[fan55] 近音，这是渔民的大禁忌，渔民故改为“巾里”，音似“利”[lei22]。至于倒水，不能称倒水，这是大忌，会委婉地称“清水”。此外，由此而扩充到睡眠时的姿态，大家会规定只可以仰睡、侧睡，也不能趴着睡，因为人在水里淹没，头和脸是翻向着水下，屁股向上，与趴着睡的姿态一样，这是翻的问题。

在渔民的文化中，语言使用非常谨慎。船上的渔民相信说“冇、白”等字眼会对渔获产生负面影响，因此避免使用。同样地，他们也不会轻易地说“空”（编者注：粤语中与“凶”同音），因为这个字会对收成造成不良影响。为了避免带来负面影响，他们会使用委婉语，例如吉航、吉船、吉柜等。在船上，渔民们会遵守着这样的语言规范，以期获得丰收。

渔民的船，就是他们的财产，渔民对它承载着无数的希望，同时也祈求每次能风平浪静地进入港湾。因此，打造渔船时讲求“头不顶桑，脚不踩槐”，“头”指船头；“顶”是用的意思。“头不顶桑，脚不踩槐”，指船头不用桑木，脚下不用槐板。所以渔民造渔船时，必须选用上等笔直的杉木做船底，不能选用桑木和槐木，因为造船业有一个行规，船头是全船最神圣的地方，所以船头一定不用上桑木，脚下不用槐木，这个禁忌具有普遍性，从珠三角到束南和东北部沿海和内陆都有这种禁忌，如湖南、山东、安徽、南通、武汉、宜昌、辽阳、大连、深圳、香港等地也存在。因为“桑” [sɔŋ55]、“丧”[sɔŋ33] 近音，犯忌讳。至于槐木，因槐木是福气的象征，所以不能踩在脚下，故此，船底便不能用上槐木，只能用上杉木。当整个船体结构大体完成后，最后是安装船头上的一块横木，这横木叫“金头”。“金头”木料必须是榆、槐，绝对不能用桑木。

新船下水，渔民不说“下水”，因为在渔民的文化中，这个词有不祥之意。这个禁忌语的出现，可能会引起渔民的不安和担忧，进而影响他们的情绪和行为。因此，他们需要选择使用符合自己文化信仰的替代词语，比如“进水”或“推水”来表达相同的意思，同时避免触犯禁忌。再者“进水”有招财的意思。

从符号学的角度来看，这个替代行为是一种语义讳饰，即通过选择符合文化信仰的词汇来取代原有的禁忌语，进行符号替代行为，达到文化的传承和保护。在这个例子中，渔民使用“进水”来代替“下水”，，不仅符合他们的文化信仰，同时也有吉祥如意的寓意，进一步强化了他们的文化认同感和自我价值观。

（原载《珠三角海洋渔俗文化探微》，作者：冯国强，台湾万卷楼2023年出版。原节标题为《渔家的禁忌习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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