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韵》第十四集 辛词前奏
宋之韵
《宋之韵——宋词》创作历经12年,由国内顶尖纪录片人联袂奉献。她秉承了《唐之韵》的一贯风格,全片以词人和流派为分集,但她没有停留在文字解析的层面上,而是更关注那些作词的人——关注他们的命运、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对事物的观察,以及他们对国家和人生的态度。该片画面唯美、制作精良,即将再掀观众对宋词的关注和喜爱。
第十四集 辛词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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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以诗为词,成绩卓著,为豪放派的出场做好了准备,但没几个人跟他走。他死后二十多年,靖康之变发生了,人们从太平酣梦中被惊醒,对民族的安危不得不用忧愤悲苦的心情来做出反应,于是,豪放派作为一个派,正式进入词坛。这一时期最杰出的豪放派词人是张元干和张孝祥。
张元干传诵千古的名词是《贺新郎.送胡邦衡谪新州》:
梦绕神州路。怅秋风,连营画角,故宫离黍。底事昆仑倾砥柱。九地黄流乱注。聚万落千村狐兔。
不在已陷于金人之手的中原地区而写中原地区,就隔了一层。于是词人托之于梦境,在梦中来直接观照中原种种令人痛心疾首的景象。“梦绕神州路”,劈头一句就把读者推到严峻的现实面前,秋风中到处是金兵的营垒,号角声声震耳,令人心惊肉跳。而宋王朝的故宫开封,则长满了荒草。两相对照,更令人伤心惨目。词人由不得要呼天抢地的问一声为什么昆仑山的铜柱会折断,弄得天塌地陷,到处是滚滚黄波,以至于千村万落都被金兵盘踞着呢?
然而,老天也就是朝廷高高在上,从来都无法追问。“天意从来高难问,况人情老易悲难诉。更南浦,送君去。”前面问“底事昆仑倾砥柱。九地黄流乱注。聚万落,千村狐兔。”到这里用“天高难问”一句兜住,接的非常有力。词人这时已七十六岁,所以说,人老了容易产生悲感,悲而难诉,这两层意思,一层是原先胡铨是唯一可交谈的人,现在也被发配走了。另一层是国事危急,正该人人振奋,而关心时局的胡铨反而遭到贬谪。直写到这里,词人才力挽狂澜,一笔落到送别。
下片开头用写景来宕开,说明送别时的气氛是冷冷清清的。“凉生岸柳催残暑。耿斜河,疏星淡月,断云微度。”在冷冷清清的气氛中分手后,“万里江山知何处,回首对床夜语。雁不到,书成谁与。”胡铨要去的广东,远得究竟在哪里都无法猜想,连大雁都飞不到的地方,又如何托大雁来传书呢?词人终于只好说,还是坦然分手吧,让我们喝酒,听我唱这首《金缕曲》。“目尽青天怀今古,肯儿曹恩怨相尔汝。举大白,听金缕。”这是悲愤的长啸,是凄酸的叹息,也是无可奈何的冷笑。
梦绕神州路。怅秋风,连营画角,故宫离黍。底事昆仑倾砥柱。九地黄流乱注。聚万落千村狐兔。天意从来高难问,况人情老易悲难诉。更南浦,送君去。
凉生岸柳催残暑。耿斜河,疏星淡月,断云微度。万里江山知何处,回首对床夜语。雁不到,书成谁与。目尽青天怀今古,肯儿曹恩怨相尔汝。举大白,听金缕。
张元干写词送行的这个胡铨,是南宋一代名臣,他是坚决的主战派,因奏请皇帝将秦桧等几个主和派首要分子斩首示众,被贬到福州,再贬到广东,即使如此,他也没有一丝悔改的意思,他写了一首《好事近》,来抒发愤懑。
富贵本无心,何事故乡轻别,空使猿惊鹤怨,误薜萝秋月。
囊锥刚要出头来,不道甚时节,欲驾巾车归去,有豺狼当辙。
比张元干晚生几十年的张孝祥是状元。状元一般都没多大的出息,但张孝祥是个例外。他才华横溢,可惜只活了三十八岁,没有得到充分的发挥。他是第一个明确地表示要向苏轼学习的词人,而他去世时,宋代最杰出的词人辛弃疾已经三十岁,早已开始创作。因此他上承苏轼的清旷超逸,下开辛弃疾的雄遒豪壮,是个承前启后的人物。他的性格与气质与苏轼相近,词风也有相似之处,像这首《念奴娇过洞庭》
洞庭青草,近中秋,更无一点风色。玉鉴琼田三万顷,着我扁舟一叶。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
“玉鉴琼田三万顷”再用“扁舟一叶”做映衬,境界一下就展向无垠。通明的月光映在湖底,灿烂的星河投下影子,从天上到湖面到湖底,都是清澈透明的。人在船上,船以湖上,湖在天地之间。词人于是觉得与天地融成了一体,所以说:“悠然心会”,上片这么超逸,飘飘欲仙,到下片却突然宕入现实:
应念岭海经年,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短发萧骚襟袖冷,稳泛沧浪空阔。尽吸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
原来他在五岭以南做了一年官,现在正罢官北归,由此可知,“妙处难与君说”的妙处,并不是无所系念的超然物外,而是用旷达压住的一种凄苦,一种不服气。
洞庭青草,近中秋,更无一点风色。玉鉴琼田三万顷,着我扁舟一叶。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
应念岭海经年,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短发萧骚襟袖冷,稳泛沧浪空阔。尽吸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
十二世纪六十年代初,宋孝宗即位,想振作一下,于是匆匆北伐,但宋军一触即溃,根本不是金朝的对手,宋王朝认准了对外再怎么妥协,也不过赔钱赔东西,王朝反正改不了姓。打定了这样的主意,又怎能不一打就败呢?败了于是就又赶忙撤掉边防,重开和议,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隆兴和议”,金宋两国由原来的君臣关系,改为叔侄关系。南宋的这种怯懦,使张孝祥义愤填膺,写下了他的名篇《六州歌头》。据记载,这首词是在张浚举行的一次宴会上写的。张浚是主持那次北伐的主战派大将。北伐失败后,主和派抬头,当然饶不了他,要把他挤下台。在这种情况下,他内心的痛苦是可想而知的。偏生宴会上,张孝祥又写了这首词,致使他听了演唱后大为感动,没等散席就退下后堂再不出来。那次宴会也就此不欢而散。这首词说,词人遥望淮北,又一片冷冷清清,只在金兵在耀武扬威,下片说宝剑积满尘土,弓箭被虫蛀坏,年光过尽,壮心空存,却什么成就也做不出来。词人不可遏抑的激情,如烈火,如怒浪,悲壮激昂,喷腾而出。
长淮望断,关塞莽然平。征尘暗,霜风劲。悄边声,黯销凝。追想当年事,殆天数,非人力。洙泗上,弦歌地,亦膻腥。隔水毡乡,落日牛羊下,区脱纵横,看名王宵猎,骑火一川明,笳鼓悲鸣,遣人惊。
念腰间箭,匣中剑,空埃蠹,竟何成。时易失,心徒壮,岁将零。渺神京,干羽方怀远,静烽燧,且休兵。冠盖使,纷驰骛,若为情。闻道中原遗老,常南望,羽葆霓旌。使行人到此,忠愤气填膺,有泪如倾。
据记载,张孝祥向来年少气锐,加上还没等棱角磨平就去世了,因而终其一生都那么壮怀激烈。1168年三十七岁,也就是去世的前一年,他在荆州即今天的江陵做官时,曾和一个朋友登上城楼,去眺望沦陷的北方,这件事本身就显得异常悲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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