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啸 | 《我不是药神》：有些人只是活着，就已经花光了所有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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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要说的话题有些沉重，想要风花雪月的读者看到这行就可以打住。
这几天有一部电影刷爆了朋友圈，名字叫《我不是药神》。事实上，这部片子只是在点映阶段，就已经票房破亿。
在豆瓣上，《我不是药神》成为有史以来第五部评分达到9.0以上的国产片。影评人把它和《达拉斯买家俱乐部》《一次别离》这样的经典相提并论。
《我不是药神》的故事很简单，就是一群白血病患者吃违法药求生。主角程勇的原型叫陆勇，他的故事并不难搜索到。当然为了电影呈现的需求，做了一些人物设定、具体细节上的虚构和改编。
重病求生，医院里满满都是这样的人和事，有什么值得拍成电影？因为看病贵、吃药贵，因病致贫的事情深深刺痛了无数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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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刷爆朋友圈的那篇《流感下的北京中年》么？岳父的一场流感，几乎摧毁了一个北京中产阶级的家庭。
这篇文章如今早已不是热点，但它引发的中产焦虑，并没有消失——焦虑和焦虑的原因，都还在。
《我不是药神》里的白血病患者几乎都是上海人，他们苦苦求生，耗尽家财，拖累亲友，只是为了活下去。
有些人只是活着，就已经花光了所有气力。
这句话，真的不是鸡汤。
几年前我以前写过一篇文章，叫《医院里有文学的全部隐秘》。我在这篇文章里提出一个观点：为什么警察医生这种职业特别出好作家？因为医院里演出的是生与死，警局里演出的是罪与罚。生死之间叫做人生，罪罚之间便是人性。人生和人性构成了文学的内涵。
《我不是药神》说的也不外乎生死和罪罚那点事儿。那些生死和罪罚于我无关，所以尽可以说得轻飘飘的，毫无重量。可是对于在生死线上挣扎着求生的人而言，活下去才是唯一的愿望。
继续活下去的权利，他人无权做出审判，谁也不能踩灭他们生命的火把，片中的警察不能，维护版权的法律不能，国家也不能。
违法和求生发生矛盾时，人会如何选择？2000年前其实就已经有了答案：
“二世元年七月，发闾左適戍渔阳，九百人屯大泽乡。陈胜、吴广皆次当行，为屯长。会天大雨，道不通，度已失期……”
秦国法律规定，戍卒失期，罪该斩首。如果守法作为第一诉求，陈胜吴广这500人应该伸出脖子等着砍头，维护法律的尊严，但求生欲最后赢了，被砍头的是大秦王朝，以及他们的法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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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过一位朋友当面对着我讲述和《我不是药神》几乎一模一样的故事。他的父亲因为癌症需要特效药，国内正品进口渠道几乎天价，无法承受。幸好他从事互联网工作，从医疗专家处得知印度有仿制药，便通过渠道将药转运至东南亚，再辗转带回国内。
程勇在印度买药时
为什么要这么费劲儿？因为这些药没有进入国家药品目录，也未经正规途径进口。在法律上来说，就是假药。
可是这药能救命，进口正版药一盒几万块，这些效果几乎差不多的盗版药，只要几千块甚至几百块。
归根结底，是因为没有钱。
《我不是药神》里，抗议格列宁费用贵的白血病患者吕受益
现实中有两个中国，北上广深加上东部沿海的城市群是一个，我们的读者比较熟悉这个，富裕、休闲、高楼大厦、咖啡红酒、蛋糕鲜花……其余的是另一个，叫隔壁的中国。
隔壁中国的面目模糊不清，人们虽然也讲着差不多的汉语，但是他们的生活状况如何，没人说得明白，因为不关注也不想关注。面对他们，我们很自觉地把自己当做外宾。
《我不是药神》里，农村出来的小黄毛
隔壁中国主要是乡村，也有些小城市，城市的中心也有步行购物街，但我打赌，整条街上百个专卖店品牌，你一辈子也没见过几个。因为它们不在你的视线之内。
上海世外小学的孩子被凶徒杀害，瞬间成为众所瞩目的公共事件，而前媒体人黄章晋给出的不完全统计数据，2009年至今，共计131个乡村孩子因校车事故死亡，最多的一次死掉21个。
你有激动么？有悲愤么？
没有，因为你甚至都不知情。
就算在某些新闻客户端或者社交媒体看到了些许消息，也是一扫而过。和“ISIS袭击叙利亚某城60平民死亡”“伊拉克发生自杀性炸弹袭击造成110人死300人伤”差不多，是发生在遥远地方的新闻事件，那些死亡人数看起来也不怎么惊人。
同样是孩子，发生在中产阶级幼儿园的打骂往往会引起广泛关注。而我认识的一位前社会新闻记者写到，有次她去福利院采访，看到一群脑瘫的孩子脱掉裤子坐在尿盆上，因为坐得太久，站起来的时候尿盆就粘在身上。因为尿裤子需要人来洗，一直坐在尿盆上就能防止他们尿裤子。
记者强调，是“一直坐在尿盆上”，那些孩子就那样几个小时齐刷刷地，靠着墙坐在尿盆上。
这就是隔壁中国的缩影。两个中国之间的距离之大，几近不可接近。贵州铜陵的一个村子到上海的距离，比上海到月球还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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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药神》这部片子，但凡人性尚存，都应该看一看。它不完美，做了很多妥协，但它向大多数人揭示了虚妄下的真相。这揭示本身就是不可取代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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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班主编 | 董啸 值班编辑 | 李星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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