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山 | 出租车总在绝望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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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前半叶,无数作家、诗人、画家在回忆1920年代巴黎文青生活时,都提到一间酒吧,蒙帕纳斯大街上的洛东达。
当时洛东达的名声,不会比现在中国文青眼里查令十字街84号的书店小。
不过,我到伦敦时,查令十字街84号已“可耻”地沦陷了,变成了一家麦当劳。
英国伦敦,查令十字街84号,传说中的书店,已经变成一家麦当劳,只留下一个小牌子供文青回味。
烂作家写文章都喜欢过度引用名人名言,这一点毫无疑问,雪村是这样,李海鹏也是这样。当然,必要的引用还是应该的,比如,马雅可夫斯基有这样的诗句:“紫色的巴黎,沐浴在阿尼林中的巴黎,在洛东达咖啡馆的窗外,高高站起。”
而我大学“上铺的兄弟”,诗人张海峰这样演绎“洛东达”:
“洛东达”酒店,
我们创造的故乡。
利比昂的白帽子,
酒渍斑斑。
他是我们共同的父亲
坐在柜台后微笑,目光中包含责备和柔情。
世界是他们的村庄,
正如我们走在老家的街道上。
一个异国青年,在北京,蓬头垢面
夜深人静时,
回忆他们奔向的家乡。
伊亚·爱伦堡《人·岁月·生活》六卷本,30年前文学青年“圣经”。199X年,购于北京新街口地摊。
2004年9月,去巴黎之前,我不知道洛东达是否依然存在,毕竟,距在伊利亚·爱伦堡的《人·岁月·生活》和海明威《流动的盛宴》中第一次看到这个名字已经近20年。
只有一个晚上的自由时间,拉上两个团友——其一略通法语,另一个也在内心里畅游过“洛东达”——带上地图,走上大街,居然有雨。上了出租车,指点着地图上的MONTPARNASSE街道的位置,我们相信这就是记忆中的“蒙帕纳斯”。13.8欧元的车费,走出出租车时,居然抬头就看到了“LAROTONDE”的招牌,这不是“洛东达”还能是什么?
喝了几肚子啤酒,天已经亮了,离开“洛东达”,我的巴黎之行已经结束。
那是我唯一的跟团游,现在回想,重点不在洛东达,而在于13.8欧的出租车费,让我内心隐隐作痛。当时欧元和人民币的汇率超过一赔十,哦不,一比十。从酒店到洛东达,一去一回,400人民币,心里像被小刀子拉了一道口子。
2006年世界杯,在德国逛了一个月,基本交通工具是火车和乌班(相当于城铁)。玩得正开心,忽然接到阿根廷球迷路金波(当时常用的名字还是李寻欢)短信,他看完阿根廷队比赛,准备回国,如果在法兰克福,渴望机场一见,喝喝咖啡。
时间紧,任务急,不得不动用出租车了,我住的zehn大街离机场不近,打车要干掉30欧元,遇到红灯,看着计价器在跳,心惊胆战的感觉有木有?赶到机场,见到了路金波——隔着玻璃——你知道的,路金波智商之低令人发指,他居然无意中过了海关,我们只好抚着玻璃墙,相看泪眼,无语凝噎。
既然去机场坐出租车豪华了一把,回去没有任何理由坐乌班了。一来一往,人民币600+,差可安慰自己的是,德国出租车都是奔驰。
你想想,我们穷人家孩子,一辈子能坐几次奔驰?开心一点。
德国的出租车,一水儿奔驰。
美国、日本这些发达国家,跟法国、德国一样,出租车贵得要命。
2011年4月去日本,飞机落地前东京地震,地铁停运,来接我和林楚方的翻译小林义之同学只好中途下来打车,花了2000人民币。
不过,日本的出租车贵归贵,服务却是天下一流。拜老龄化所赐,司机大都超过60岁,都是些不愿拖累子女或者闲不下来的老人家,西装衬衫、领带、白手套、皮鞋,一样都不能少,规规矩矩、干干净净,车速不缓不急,该回望盲区时回望盲区,其余时间目视前方,把看上去很普通的工作,做得让人十分尊敬。
我是球迷,到了洛杉矶,至少要去看看科比吧,刚好赶上湖人队季前赛。
从球场出来,天色已晚,曼宝得回去还车,不得已,我又要打车回去。美帝的出租车费真的太不亲民了,从球场回到我住的好莱坞区,有点堵车,花掉了120美元,而湖人队季前赛门票,只要179美元一张——提前预订,这120美元够租三天跑车。
付钱时,心在流血。
东南亚国家,比如越南和柬埔寨,街上的突突(三轮摩托,比北京摩的好一点)又多又方便,动用出租车显得毫无必要。但在河内,我和关军、姜轶要去看球,亚洲杯越南队大战澳大利亚,路程较远,只好叫了出租车。我很怀疑那次被司机绕路了,就算是从旧区的酒店到新区的足球场,也不至于开80分钟吧?长点心吧。
越南河内,胡志明体育场。2007年7月,亚洲杯由越南、马来西亚、泰国、印度尼西亚联合举办。
2015年8月9月,跟着拍纪录片《奇域》团队,一路向西,最后到了土耳其的伊斯坦布尔。那天,电视台领导来探班,给剧组九个人每人发了1000块人民币大红包,大家很开心,跟着领导去吃日本料理。
去时走路不到十分钟,酒至半酣,只好打车往回走,到了地点,计价器居然显示52里拉——明明起步价5里拉的事,我知道,又遇到黑车了。跟司机说,要么5里拉,要么NO MONEY。
司机嘟嘟囔囔到大声叫骂,不依不饶。
我们车上三个人,除了我,还有导演余晓勇和张然,一胖一瘦,都不是打架的料,而那个司机,足足有100公斤,大汉。
不管了,下车,一分钱没有。
100公斤的出租车司机嘴里不停地骂着土耳其语,我只好用汉语指着他,说:“王八蛋,下来,你他妈下来。”
司机终于没有下车,气愤地向我们身边两米外扔了一个空矿泉水瓶子,开车走了。
张然记了车号,回酒店打电话报警,警察说,那一带,就这样,你们保护好自己吧。
再无回音。
那天我喝了不少酒,如果没喝酒,说不定乖乖给钱了。另一辆出租车上坐着我们的制片人老彭等几个人,可惜,他们没喝多,照表付钱。
说点开心的,别看德国出租车一水奔驰,但要说出租车之漂亮,还得是古巴。
哈瓦那街头上跑着的出租车,大半是1959年革命之前的老爷车。古巴人非常爱惜自己的车子,个个擦洗得油光锃亮。老爷车是哈瓦那最迷人的风景。话不多说,看图就知道了——
在古巴,乘坐老爷车是一种享受,非常拉轰。
回到2000年6月,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坐飞机,那个激动……终于降落了。
老白云机场,这也是我几十次到广州中的第一次,出了机场有点懵。完全没找到出租车排队的地方,只好走几百米到马路边。
后来才知道,那里根本不是能停车的地方,车流很猛,完全没有可能叫到车的样子。
很久很久,绝望中,终于有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
上出租车,说了去处,开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司机没打表,当时急了。
司机说,你要去的地方离这里一公里,我把你放到过街桥下,你直接过去就行了,要是开到门口,需要到前边很远的地方掉头。我说,一公里也要打表啊。司机看我一眼,说,一公里,我顺便捎你过去就行了,不用给钱。
那一瞬间,爱上了广州。
(标题抄自张恩超某次中足彩大奖后,在南方都市报上的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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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图片 by 王小山
值班主编 | 董啸 值班编辑 | 李星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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