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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如何从一个loser变成“社交达人”的 | 易小荷

易小荷 骚客文艺 2020-0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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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上次签售,六神看我走路带风(其实是赶时间),眼神犀利(其实是近视),笑声豪迈(其实是他太好笑),判断我从小就是学校的扛把子,一声令下,指哪打哪那种人。

后来有一次,跟六神和馒头碰头的时候,他们看到我那篇关于“社交恐惧症”的文章,集体嘲笑我:“你?社交恐惧?哈哈哈哈哈!”

在他们的哄堂大笑中,我仿佛看见忙碌了一年的文章又开始营业了……

是的,因为语速快、嗓门大,我经常被误解为所谓的口才达人,告诉你一个秘密:那只是针对认识的人。

我不愿意承认的一点是:我很怕朋友之间的沉默,也很不愿意做两人对话时不告而别的那个。

说到底,这种所谓的“讨好型人格”其实就是情商不够吧。
2

回忆了一下自己的成长经历,小时候因为个子太高大,心理发育过于迟缓,和班上男同学讲一句话,脑海中会响起一百个鼓点,心脏要从胸腔里挣脱出来,我得用一只手不停地掐着大腿:不许脸红,不许脸红……但是面颊还是轰的一下就发热了。

这个习惯延续到了做体育记者,有时候推开集训队的门,一屋子运动员的眼光探照灯一样就扫射过来,对于患有社交恐惧症的人来说,感觉“我”被放到无限大,普通人云淡风轻的场面,却能被脑补成锥形灯光下的舞台,于是我可以连走路的姿势都开始变形。(1-2-1,1-2-1,1-1-2)

2002年我第一次去美国采访NBA,先是被“扔”到了一个举目无亲的机场,没有信用卡没有驾照,连去目的地的机票都买不起……终于一路有惊无险辗转来到印第安纳波里斯以后,发现自己对这个地方都一无所知,更别说去采访那些在报纸上熠熠生辉的名字。

怎么办?世界不负责我,我却是一个负责任的“南人”,《南方体育》花了那么多钱派我来采访,我不能空手回去。

于是我打通球员酒店的电话,一个一个地让总机转过去,大概彼时彼地的美国人太纯朴了,总机耐心地帮我一个一个地转,直到找到了本·华莱士。我的英语本来还凑合,架不住紧张和口音,我滚动一般地播送完自己的单位和要求,就差背出I'm fine,and you?

那边安静了半秒,就像从天空传来了一句福音:ok~

接下来的采访都在争分夺秒中进行。电话约不到的,我就在酒店门口死等一天(还好我是第一个发现这个采访方法的人)。好不容易约到采访,我都想方设法措辞,把脑海里的一百个问题翻译成英文,得全神贯注倾听那一个个含糊的、喉咙中滚动着的单词,有时候还得小心翼翼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以防被酒店的保安给扔出去。

后来整理采访提纲的时候,发现自己成了本届媒体完成球星专访最多的人,更大的发现是,面对陌生人,我完全忘了脸红和顺拐这件事了。

2003年采访NBA全明星赛的我,站在角落里,弱小、无助,仿佛还有社恐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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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我们中学百年校庆,学校邀我去给孩子们开个讲座。讲完之后她们围着我,一个女孩问:“学姐,要怎么学会去交到想交的朋友啊?”

我想了想,说:“没有办法去交到所有你想交的朋友,只有等你自己强大以后,他们来向你求交往。”

直到现在,我依然还是很怕朋友之间沉默的尴尬。如果几个人的应酬没人说话,我会努力寻找话题,像采访时面对那些不善言辞的人一样,以话多嗓门大填补冷清的空间;当你和我说了晚安,我也没有办法不和你互动一下就安心睡下;你问的事情需要的帮助,即使做不到也要认真地回复。

这大概就是被误解是“达人”那条阴差阳错的小径吧。我今年才了解敬酒的时候要被杯子放得比对方低,原来主人是坐在主座,主座右边的位子是主陪,左边是德高望重的人;还有遇到那些敬仰之情如滔滔江水的人,如果只会说“我很喜欢你”这种粗制滥造毫无包装的表达,接下来你们之间不会再有第三句了……以及,如果有人夸奖你,不要慌,不要乱,腿不要颤抖手不要兰花指,实在不会接茬心猿意马,赶紧默念:团结、和谐、安定……

有时候也挺羡慕王五四、馒头、混子他们这些大V的,随便别人丢过去一个什么线头,他们都能逻辑清晰线条流畅地理清楚,四两拨千金地就让对话朝着严肃且活泼,温馨又舒适的方向深入。

在长袖善舞的那个世界,我只是一只路过的,吱吱溜溜的小老鼠,什么都知道,什么也不能说,不会说。

手机是人类发明的避免尴尬症最好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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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从《南都周刊》出来之后,一位老朋友力邀我去广州共同创业。我把书、猫都搬了过去,每天在办公室各种开会,联络客户,拜访,做PPT。

三个月以后的某一天,那个老朋友对我说,我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不适合做一个商人……

今年的七月份,一个我用性命来信任的朋友,做了一件用性命都挽不回的事情,我躺了两天都没能整明白。

曾经写过一篇《我的失败人生》,熙熙攘攘的天下,我这样的大概就是loser,那样的伤害和背叛,我都没有一一报复和反击。

那是因为,跟烂人“社交”,我更嫌累。

2016年创业之后,听说想要别人愿意跟你合作,你必须表现出来强大的一面,所以我不得不进入各种社交场合,告诉他们loser是别人的英文名;我不仅学会了哆哆嗦嗦和别人要微信,也开始在机场翻阅那些以前打死也不会看的《如何做一个高情商的人》《人生的失败在于你还不会说话》这种类型的书;还成功地扮演了一个话多朋友多的“反社原教旨主义者”。我甚至怀疑那些在不同场合和我碰杯的人,都以为我是和他们一样的成功人士。

我有很多这种社交摆拍照,下一秒钟我很有可能还是一个人在角落默默地吃菜

前不久,忘记是谁做东,席间有某大企业的PR高管,J先生突然开始和那位朋友说:“你们企业这么大,应该有很多活动,你们找一下小荷合作啊。”那位朋友看在J先生德高望重,频频点头“没问题没问题”。J先生乘胜追击:“那你别忘记这事,明天记得和小荷联系一下。”于是宾主尽欢,在他们的愉快碰杯和我的汗水涔涔中不醉不归。

然后呢?当然不会有什么然后,我还笨拙地用了一天反省自己是否不够主动,说话不够技巧?

这也是我成年后,学会与人交往不再脸红后学到的:

是否社交恐惧的标志并不在于你能否在熟悉、喜欢的朋友面前谈笑风生,而是在于面对陌生的环境,你能否以一己之力,微商天下。

直到现在,我都没学会如何套路的向朋友们求助(比如“转发这篇文章,你将走向人生巅峰”),依旧学不会“利益共赢”之类的商业互吹,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像刘原形容的那条“丧家之犬”,我的“家”就是我曾经以为会永远依存的媒体,在奔波忙碌的那些年,我曾经误以为我会是那个永远不为阅读量折腰的媒体人,只有想说就说,嬉笑怒骂的毒舌,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因为尴尬的笑容被称为社交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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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by 易小荷

值班主编 | 余子野   值班编辑 | 小窗

这是第 760 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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