贸易战加征关税应对方案——原产地认定

导读

2018年6月15日、8月16日、9月17日，美国政府依据301调查单方认定的结果，分别公布了3批产品名单，对原产于中国的约2500亿美元的商品加征关税。为降低影响，目前企业主要采用或考虑的途径有：参加听证会（三个征税清单听证会均已结束）；提交产品排除申请（将特定产品排除在征税清单之外）；重新考虑产品归类（新归类的产品可能不落入征税清单内）；重新考虑交易定价（降低缴纳关税金额）；将产品生产转移至第三国（如越南等东南亚国家）等（改变产品原产地）；以及鲜有提及的对全部/部分原材料和零部件来自中国境外的“中国加工”产品的原产地进行重新认定[Ⅰ]。

中国出口零部件，在第三国加工再出口至美国，是否落入301加征关税范围？“中国加工”产品如何准确确认产品原产国，避免被贸易战加征关税“误伤”？笔者根据美国海关和边境保护局（US Customs and Border Protection，以下简称美国海关）自加税措施实施以来的部分关于原产地认定的海关裁定（Customs Rulings），结合美国海关公布的《美国原产地规则——优惠原产地规则和非优惠原产地规则（知法守法项目出版物）》（U.S. Rules of Origin Preferential and Non-preferential Rules of Origin, An Informed Compliance Publication），总结和建议如下：

一、301措施项下加征关税针对的是中国“原产”，而非中国“进口”

美国海关官方网站，“针对中国部分产品的301贸易救济措施”专栏明确：“301关税仅适用于中国产品，依据是产品原产国，而非出口国（The Section 301 duties only apply to products of China, and are based on the country of origin, not country of export.）”。

因此自中国转口，未经过任何加工的产品，不落入301关税适用范围。如果产品部分原材料或零部件系进口，则需根据原产地规则判定产品原产国。

二、判断301措施项下产品是否属于“中国原产”依据的是美国原产地规则，具体判定标准是是否发生实质性转变，考虑因素是“名称、性能、用途”是否发生改变。

自301加征关税以来，法律顾问处就经常接到以下咨询：如果我将部分生产线转移至国外，是否就可以不受加征关税影响？我公司产品有价值45%的零部件来自韩国，在中国组装后出口美国，是否落入301加征关税范围？通过美国海关公布的以下与301征税有关的裁定，对上述问题进行分析：

1. 中国原产零部件出口至第三国组装，是否落入301加征关税范围

2018年9月13日，美国海关的一个裁定（H300226）[Ⅱ]引起企业和法律界的关注。该裁定认定，在墨西哥生产的电子马达（electronic motor），其中定子和旋翼原产于中国，从“原产地标识（Origin Marking）”的意义上，适用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AFTA）的原产地规则。根据NAFTA原产地规则，该产品是否能获得原产地标识意义上的墨西哥“国籍”，应发生税则号改变 （change of tariff heading）。美国海关进一步认定，因为进口零部件归类是8503，马达归类为8501，税则归类发生了改变，因此，产品可打“墨西哥原产”的标签。

接下来，美国海关话锋一转：“考虑产品是否应适用反倾销、反补贴或其他保障措施，判定原产地应适用实质性转变标准（considering a product that may be subject to antidumping, countervailing, or other safeguard measures, the substantial transformation analysis is applied to determine the country of origin）。”根据美国国际贸易法院2016年Energizer Battery案，判定产品是否发生实质性改变，从“名称、性能和用途（name, character and use）”三个标准进行分析。美国海关认为，中国原产的零部件，在进口到墨西哥那一刻，其成品的最终用途（end use）就已确定，因此墨西哥发生的只是简单组装（simple assembly），即使税则归类发生了改变，但不构成实质性转变，所以再301措施项下，依然属于“中国原产”，需加征关税。

一些美国律师评价上述裁定，用的是令人迷惑（confusing）这个形容词[Ⅲ]。一个产品怎么可以标签是“墨西哥原产”，却被视作中国产品征税？当然，美国海关裁定可以起诉至美国贸易法院，并非终局认定，我们将继续关注类似案例的裁决和诉讼情况。

2. 美国原产原材料，在中国加工，是否落入301加征关税范围

除了上述在第三国加工，另一种中美贸易常见表现形式，是美国将原材料出口至中国，中国加工后再出口至美国，此类产品是否会被加征关税？

2018年11月2日，美国海关做出裁定[Ⅴ]，将成块口红原料出口至中国，在中国进行加热，再分装入口红管（tube）。美国海关仍然依据Energizer Battery案确定的标准，认定该种情况下因“名称、性能和用途（name, character and use）”未发生改变，在中国未发生实质性转变（substantial transformation），口红产地仍是美国，不需要加征关税。

我国大量的，从事简单加工的企业可以受以上案例的启发，如果产品在中国只是进行了简单加工，则不一定需要缴纳额外关税。

三、可申请美国海关预裁定

从上述两个案例可以看出，301措施项下适用的原产地规则是美国自己的原产地规则（并非出口国原产地规则）。美国原产地规则很复杂，服务于其不同贸易目的，如原产地标识与反倾销、301措施适用不同规则。并且，301措施适用的“实质性改变”标准过于原则化，给美国海关和法院较大的自由裁量权。

如何增加原产地认定的确定性呢？1993年《美国海关现代化法案》（Customs Modernization Act）提出“知法守法（Informed Compliance）”的概念。据此，进口商自行申报产品原产地，但应尽到“合理的注意”（reasonable care）。海关通过抽查等方式监管，如果发现虚报原产地将面临处罚，甚至刑事责任。所以原产地申报的主要责任在美国进口商，中国企业可以配合美国进口商可以向美国海关申请预裁定（pre-importation/advance ruling），此类裁定在所有口岸都是有约束力的，除非被CBP修改或撤回，或被法院改判。

总结

原产地认定是中美贸易摩擦背景下容易忽视，却又非常重要的一个问题。我们期待中美两国通过磋商妥善解决摩擦，但也建议企业做好全面应对工作，特别是国内加工企业，或计划在海外设厂的企业，应充分重视产品原产地问题，多管齐下降低加征关税的影响。

注释与参考资料：

[Ⅰ]据中国对外经济贸易统计学会统计，2018年1-12月，我国加工贸易占出口总额的32%，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我国出口产品，很大一部分都含有进口成分，而中国加工并不一定等于中国原产。

[Ⅱ]Modification of NY N299096; country of origin of electric motors from Mexico; 2018 Section 301 trade remedy; 9903.88.01, HTSUS

[Ⅲ] https://www.thompsonhine.com/publications/cbp-determines-substantial-transformation-requirements-trump-nafta-marking-rules-for-section-301-tariffs-and-trade-remedy-duties

[Ⅳ]N301371：The Country of Origin Marking of Lipsti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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