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昱开 | 本村唱大戏

本村唱大戏

  文/罗昱开 

准备

农历六月七月间，正是牲口都热得淌汗的时节，但是村的会还是少不了要过。今年，村里还要唱大戏，所以肯定热闹得不得了。

往年过会不唱戏，省事，各家待一待亲戚就完事，热一天会就算过了。今年要唱戏，得热三四天，而且还得成个过会的班子，得有一班管理人员。结果，回家休假的我也被抓了差，没办法，只得参加。

唱戏的前几天，几个小队就商量戏款，八队的老张在镇上搞多种经营久了，心里有谱，一开会就先说：“现在唱戏得5万，今年四个队一队一万元，加上过会收的布施，差不多，再不够了我垫底！”，真是有担当，大气，佩服！

本人九队，和我年一年二的堂兄是队长，一言不发，队里的承包地款，他是包得最多的，但一直没交，看他不交别人也不交，所以每次收款就成了个难事，别看每家一两百元，怕是有以此为由不交的。以前收过其它款，没收上来，所以他比谁心里都明白。七队没问题，十四队人家教友多，尽管本地乡俗庙会人家不积极参与，但是也问题不大，毕竟当地很多习俗还是主流。经过一周再三再四地探讨，终于定了向，收钱，唱！

没成想钱收得非常容易，在挂灯的前一晚四个队长和临时班子开会，家家交得齐齐的，于是很快就定了人员分工。推选四个队长加两个会长为协调管理人员，其它具体管事的也布置了下去。

选戏的是七队堂兄的岳父闫老和本村的保堂爷，都七十多岁人了。闫老是个公认的老戏迷，保堂爷腿脚勤，尽管年高不当队长了可人还是很灵泛，他俩完全胜任。

东头庙收布施原打算让我，因为村里凤仙姐是个庙先生，儿子毛笔字好，所以就让她儿子和村里另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哥合收了。那位老哥经常在村里各家的大小事中当相工，家里老嫂子也走得早，儿媳也跟了别家人了，也就剩一个病残的儿子，一个孙女、一个孙子一共四个人了。

出纳兼物品管理是一位深受生产大队时期影响的人，也五十多岁了，这老兄人有三勤，腿勤手勤口勤，直说就是当管物品供应的还拿自己好烟敬人的一个人，真是个尽心尽力的人，看来群众眼里有水，选对人了。

我在会场和堂妹的大舅一起收布施，出戏牌。这位当舅的是个老电工，过去交往过几件事，彼此印象一直非常好，算是找了个好伴。

本来，安顿完了就按部就班的事，结果两个会长四个队长骚情得要喝喝酒，没想到喝酒喝高了，提前搞了一个预演。老张酒一喝多，看收钱齐了，说话就大了，摆功自夸起来，他隔壁立新哥年轻些，看不惯，说了他几句，他正在兴头上，立马拿出当年在部队的几招，把人家打翻在地，而且还再三喊别让人管。立新家嫂子赶紧拨了110，派出所警察来了老张这才酒醒，乖乖让儿子拉人家去镇医院检查治疗。

至此，准备工作完成。第二天晚，就挂了灯，点戏《大登殿》。

正会

说实话我每年过会回家得帮父母操劳，提前一两天买菜割肉称调和，扫舍抹桌子擦凳子，小时候记得还用架子车去接过一次外婆，可惜一里一外两位婆，两位爷都早已不在人世，想起来心里就发酸。

现在本来轮上父母当太爷太婆，该我和媳妇负责待客过会，可是时代情况都变了，我和媳妇都上班，一般过会我都是在假期，可会做饭的媳妇往往在上班，这几年扶贫任务太紧，所以常常是我配合和两位老人招待亲戚。今年麻烦了，过会唱戏我还在会上帮忙，说实话我还有点愁。

挂灯是试试火，第二天正会点了个热闹戏《三休樊梨花》，我没看过，想看也看不了，收布施的桌子在戏台对面几棵树下，跟前尽坐些人。

八点坐的，九点开戏了，我想抬头看看，可是人山人海，看不来也听不来，只好安心主事。半天不见人来上布施，我和几位就说着话抽起了烟。

正抽着桌旁转了半天的一位邻村老人，说：“别人不上了我先上，大儿二儿各二百。”，惭愧，在村里我还不知道人家名字，幸好那位堂舅知道，我拿起毛笔写了布施单子，几十年了没提过毛笔，只能说写的是字，谈不上好看，所以尽可能写整齐罢了。

一个人一开头，上的人马上多了，凡上布施的每人放炮一串，给红被面一条。于是，鞭炮声不断，到上午十一点半收了六七千，预计下午还有，但是我们收拾了摊子，回家待客。

我回家一看，一院亲戚，幸好两个妹子，媳妇也赶回来在帮灶，于是洗手赶紧上菜，招呼坐了三桌。饭后杀西瓜，一吃完亲戚就开始回了，下午开戏三点半，我不到三点就送走了大半亲戚，收拾完赶紧去会场。

走过村里小庙，庙上那伙老人妇女搭的灶，跟前围了一大圈，专门雇的帮厨给做的清油面，看来场面不错。一老一少两个收布施的冲着我笑，喊着说:“我们这摊子小笔数多，一上午也收了两千多！”，我笑了笑没回话。

下午照样没法看戏，晚上有名演和礼花，礼花钱单列收了两千多，看来晚上还能扑腾几下子。正说着，有人喊：“大布施来了，一万！”，开村卫生所的王哥，给会上上了一万。惭愧，咱是想耍人没钱耍，我看着几个城里上班的都上了二百，也随了二百，这不能高也不能低。

戏过两折，我出了戏牌，重点是今天晚上八点半有“名演+烟花”。然后把上布施的红纸贴上了墙。

看戏

忙了两天，正会过后第二天晚上终于闲下来，爱看戏的大姨留了下来，我们就一块去看。

名演唱腔圆润老道，但没有戏服和表演，好听不好看，我喜欢看服装剧的秦腔。当晚《宝莲灯》，热闹！

只见舞台上刘玺年轻漂亮，是女的妆的，所以说漂亮不说帅气。华山三圣母也是个美女，两人在戏台上你来我往，一会功夫，便落入了红尘佳话，一点多余套路都没有，堪称神速。回头想单位还有几位姑娘谈不妥，有三圣母这人生态度，多好，早都生下娃娃了。

现在的戏就是好，以前看戏听不来唱的是啥，现在好在有显示戏词的字幕牌，可以看明白很多。

看了半天，我发现那些戏词写得的确不错！没一句多余的;另外故事情节也很巧妙原宥，而且跌宕起伏。比方，刘玺戏题诗抱怨三圣母，三圣母就打雷闪电难为刘玺，刘玺落难三圣母又同情可怜，进而起了凡心，给我的感觉他俩真是不打不相识。

让我感到意外的是天上的王母娘娘设宴款待众仙，孙悟空竟然搬弄起了“是非”，嘲笑杨戬妹子“落入红尘”，《西游记》里两个冤家对头在天上当神仙也相互戏弄，大圣这人品让我有点意外。

也有让人感动的，三圣母知道不可能和刘玺过凡间生活后，还给刘玺找了个她搭救的漂亮民女，真是好人做到了底。旁边一位看戏的都说，“这刘彦昌的运气出奇的好！”。

看完后夜里十一点多，我走着细细思量了一下，发现一个秘密：后面小沉香不受舅舅杨戬阻拦，勇敢找来神斧，劈开华山，救出母亲，这一切前前后后，上上下下，都是一家人，却干了半晚上架啊！真是一个笑话！看来这戏往往和现实还惊人的相似，真是名剧名作。

戏子

因为天生不爱扎造造势，也就从没去过舞台后看过，这次为了商量最后一天的戏，去了一次。好家伙，太简陋了，就两排戏箱，有的坐在上面画着妆，有的画好了，我家早上管的两个女戏子我一个也认不出来，但那位团长个个指得来说得出，真是隔行如隔山。

中午两位女士来了，一个竟然没卸妆，大眉目粉脸庞，我打招呼说：“这不卸妆咋吃呢？”，只见她操着正宗的关中东府话，“我把口红擦洗了，可以吃，下午还有场，画起来麻烦”。我才恍然大悟：本来上台女的大多画的妆都是一个模样。

最后一天家里没亲戚，就专门招待两位演员，父母和我也一块陪着吃饭，茶余饭后说了起来，以前在西安上学，所以觉得东府话还好听。

我说她们演得好，我们西府唱戏还得学说东府话，结果她们说太热，她们女的衣服还不厚，男的还得穿棉马夹，要不撑不起戏服，不好看。席间还说自己腿疼，是一次骨折后没休息够，落下的病。

其实先一晚薛仁贵和王宝钏的一段里我也发现薛仁贵不唱背身的时候在擦汗，真是台上风光苦换来啊！

台上演古典戏，台下演现实戏，不停变换角色，或许是对他们的真实写照。

收场

年年本村过会前后有大雨，记得那一年唱戏，被一场大白雨冲了戏台，停了一天才整好，今年还算好，雨在戏前下了，三天四晚的正戏一次也没影响，就是连晴三日有点热。

最后一晚戏老闫先生选了《大拜寿》，我上午十一点出了下午晚上戏牌，由和我合作的堂舅总了帐，也就算结束了我两三天的会务工作，也算颇有收获。后来，听说加上东西两座庙里的布施，剩下了钱，每队均分得六千余元，看来今年这会也算平安好戏、富余戏，不错！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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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昱开，1973年人，原凤师教师，近年闲暇之余喜欢学学写作，是位写作入门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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