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舟平 | 从宰人与砍价说开去
杨舟平：从宰人与砍价说开去
在市场经济的今天，大凡购物者，尤其在景区购物都不同程度地领略过购物时被宰的滋味，于是，他们在交足了学费之后，学会了购物时砍价的招数。砍价来自宰人者的霍霍有声或甜言蜜语，你欲宰我，我则以血还血或不动声色地砍你，买卖双方玩着类似酒令中“老虎杠子”的游戏，最终为了成交，价值规律便悄然地发生了作用——以质论价，买卖公平。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君不见：一盒包装精美的水果盒内底层至少放几个腐烂的水果滥竽充数，且不说水果斤两有无问题；一盘成本几块钱的泡菜搁在星级酒店里竟美其名曰“韩国正品”而要价几十，且不说味道如何；有理发店明明标价“理剪吹烫染总共80元”，但理完发后竟要价800元，且不说服务如何；同一种酒水在酒店要价比超市卖价竟高一倍，且不说是否真酒；一件2000元的红木茶几加个圈圈就成了20000元，并标有“高档家具，切勿动手”的说明，且不说质量好坏……你千万可别问津，否则不留下买路钱就休想走！这不是宰人是什么？不过这还是较低层次的“宰家”，更富高明的宰术是：最最热情的态度，最最和善的微笑；“您穿这衣服最合身，最显富贵气”之类的恭维；“存货不多，欲购从速”“比牛皮还牛”的怂恿；“大清仓、亏血本、一折起售、买一赠一”之类的诱惑；认认真真说假话的滑稽……还有一种“宰人”现象，那就是以次充好，以假乱真：假冒名优的伪劣产品，按真产品价格出售或低于真产品价格出售，再借以“拼多多”、“秒杀价”之类的招牌，还有客服信誓旦旦地“假一赔十，货到付款”的承诺，致使顾客真伪难辨，心动不如行动，于是，同意订购或转账付款，当拿到货品用时才直呼“上当，挨宰了！”这种情况目前在我国网购领域还有不小的市场，难怪有人惊呼：“网上无真货！”
手段各不相同，目的却只有一个，打了麻药再动刀。
挨了刀子的人们，自然不会好了伤疤忘了疼。再次购物，必然腰别“板斧”，初则砍去零头，继则砍去三分之一，再后砍去一半，勉强打个平手，买卖双方还未露出价格底牌，你说累不累？但这是现实，也是生活中真实的你我，与低端小气关系不大，只不过讨个心理平衡罢了。为防购得假冒伪劣品，顾客则擦亮眼睛，学会各种防伪招数，尽量不被挨宰。现如今，网购大行其道，网上世界更是五花八门，赝品与劣质产品，一度甚嚣网上，价格虚高或低得离谱，令网购者防不胜防，喜欢占小便宜者往往吃了大亏，真品与优质产品反而无人问津。
实体店的“宰人”乱象，前些年可谓屡见不鲜，近些年因网购的冲击，加上市场萧条，房价蹿升，生意难做，人们普遍捂紧了口袋，这种现象正逐步减少，但在一些沿海旅游城市的所谓“韩国城”、“洋货市场”、“批发商城”、“珠宝城”、内地旅游城市的“玉器城”“古玩店”等，此现象还多了去了，有游客戏称：“每每上当，当当不一样！”
本来一方是卖，一方是买，自是各取所需，公买公卖，互惠互利的事。如果一方宰，一方砍，则难免有伤和气，有失人品，有悖公平。客观地说，挑起战争的总是主动进攻者，伤害最深的却是被动还击者，买家永远没有卖家精，就像黑灯瞎火的夜晚，愣不防捅过来一把刀，毫无警惕的人还以为是伸出来一双友谊的手，结果竟是来者不善的杀手。
一个成熟的商品市场包括网购市场一定是所有商品明码标价，真米实曲，以质论价，绝无欺瞒之说，更无假冒伪劣商品，买卖双方无需讨价还价，彼此清清爽爽，简简单单。再说，市场监管部门的物价、质量监管也不是聋子耳朵——样子货，否则就有怠政之嫌了。超市的应运而生也许正是抓住买卖双方这一尴尬心理，没见过谁在超市购物还讨价还价，这自然是商品市场走向成熟的开端。
在欧美等发达国家，消费市场的宰人与砍价现象几乎没有，当然也包括网购市场，究其原因，不外乎他们有严格的市场准入，严厉的市场监管，严苛的诚信管理体系。商品从开始生产到进入市场的各个环节都能查询到其来源、生产者，例如全球最大猪企——成立于1887年的丹麦皇冠养猪场，也是全球最大的猪肉出口商，130多年来，它一直坚持做一件事——探索从养殖、屠宰、肉类加工到销售的完整产业链。如今，它每年向全球130多个国家出口猪肉，年销售额达620多亿克朗（合人民币662亿元）。它的每头猪从出生起，都要戴上一个“猪牌”，这样就能全程追溯其出生地，饲养记录，疾病治疗等等信息。除此之外，猪肉还会被登记、编码、让消费者可以随时追查猪肉的来源，如果感到买回的猪肉有问题，反馈给商场或监管部门，一查一目了然，这才叫真正的放心猪肉，良心价格，也难怪丹麦皇冠猪场的生意越做越大。还有就是所有商品必须明码实价，即我们所谓的一口价。买卖双方一直以来形成的诚信底线，不论实体店还是网店，人们购物习惯中似乎没讨价还价一说。据说德国人对我们的“价廉物美”现象很纳闷，他们只相信“一分钱一分货”，“人不识货钱识货”的道理。当然外国月亮不见得比中国的圆，但人家好的做法我们的确应该学。
宰人与砍价现象的背后是国人诚信意识的缺失，买卖双方互不信任，相互提防，生怕自己吃亏。我们往往在怀有“害人之心不可有”的同时，却也时刻牢记着“防人之心不可无”的信条，所以就这样每天生活在纠结之中。撒谎欺骗和不讲信用历来被认为是人性向恶的发端，而我们往往对此恶行见怪不怪，视而不见或认为无关痛痒，甚至有的家庭里大人有时还教孩子怎么撒谎才能不吃亏，我们有时也会对善意的谎言大加赞赏，以至于积习久了，形成“你骗我，我哄你”——以骗治骗、以恶制恶的互害模式。巴金老先生晚年在其《随想录》中说“讲真话，把心交给读者。我的真话不一定全说，但说出的话都是真话！”当然，讲真话需要底气、勇气。想当年，我教育女儿做人、学习时，自编了十二个字方针：“不能撒谎，按时到校，远离差生。”当然，这里的“差生”并不单指学习差，主要是指有不良习气的学生。事实证明，我的教育方向没有错。诚实守信，不光体现在买卖交易中，也不光体现在教育孩子上，还会影响到我们生活、工作的方方面面，甚至会影响到国格乃至国运。
还是放眼国外发达国家吧，在美国，把撒谎看作是比偷盗更为严重、更为恶劣的行径，因为在美国人眼里，偷盗也许是为了解一时之急，而欺骗则说明一个人的本性、品行。美国第37任总统尼克松，就因为在“水门事件”中撒谎而被迫辞职。尼克松在竞选连任期间，为知道民主党的竞选策略，他的竞选班子于1972年6月17日晚上潜入水门大厦民主党竞选总部，在安装窃听器并偷拍竞选文件时被抓了现行，这就是美国历史上臭名昭著的“水门事件”，而尼克松当时回应称，他对“水门事件”并不知情。后来，这件事情持续发酵，尼克松遭到众议院的弹劾，当真相浮出水面后，连他的律师也说：“总统对全国人民撒了谎，也欺骗了他最亲近的助手和律师。”尼克松众叛亲离，为免遭弹劾，于1974年8月8日宣布辞职。副总统福特当选总统后，被指控“伪证罪”等的尼克松虽被赦免，但涉案的69名政府官员，包括司法部长、总统顾问等48人被定罪，罪名大多是“伪证罪”，尼克松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位在任期内辞职的总统。在美国，一个人如没有信用就会寸步难行，一个富翁破产了还能活下去，但是信用破产了就彻底完蛋了，失去诚信等于终身破产，甚至连房子都租不到。一个人一旦失信于人，就很难重建自己的信誉。不仅个人如此，商场一旦出现售假货或商品标价虚高被发现，不仅要被罚商品价值的百倍罚金，更严重的是，这种做法一旦被披露，结果只有一个——倒闭。再比如，在美国，钱包丢了可不必紧张，只要钱包里有失主的联系电话、身份信息，捡到钱包的人一般会主动和你联系，人与人之间的真诚与信任是司空见惯的，凡在美国任何商场买东西，除了食品和一些特殊商品之外，都可以在一定期限内全额退款，美国人一般不会相信有钻空子的人，就像我们所说的很“轻信”，而我们在工作、生活中则常常念叨着“防人之心不可无”的古训，当孩子走向社会，家长千叮咛万嘱咐的第一句话不是叫孩子如何诚信做事，而是叫孩子各种防骗术，“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等等之类的话，当然教孩子防骗本身并没有错，问题是我们教育孩子的思路跑偏了。我们每个人都戴着面具生活，事事精算着如何才能不吃亏，如何投机取巧做事，所以每个人活得很累，社会才会出现诚信危机。当然，美国也有诈骗犯罪，但与人们普遍诚信，以失信撒谎为耻辱甚至犯罪的理念这一整体社会氛围并不矛盾。
一个理想的社会，至少应该是政府守信用，媒体说真话，企业靠诚信，百姓不撒谎，把说真话、不粉饰当成最大的正能量。但愿我们能重构起信用体系，从教育娃娃不撒谎开始，从人人讲诚信，守契约做起，让守信者走遍天下，让诚信不仅能实现，而且以人们看得见的方式实现；但愿我们的市场监管部门能切切实实地履职担责，让失信者寸步难行，从要求每件商品必须明码实价、严处制假售假行为，从管好每一个实体店与网店、一桌餐、一把青菜的安全抓起。如此，则宰人与砍价的怪象自会销声匿迹。
作者简介
杨舟平，陕西凤翔人，凤翔县法院高级法官，陕西省中国现代文学学会会员，宝鸡市作家协会理事，凤翔县作家协会副主席，著有散文集《情关风月》。
精彩悦读
“时光捡漏”微信平台作者专版：杨舟平（2018/12/28）
©原创作品 授权发布（公众号转载须联系授权）
图片来源：网 络 责任编辑：风 行
文字审核丨 濯 尘 公号维护丨 素 笺
后台编辑 | 春风十里 微微
主编微信：google198207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