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天你会想起老头我来的” | 《苦夏诡谭》（完结）
赵龙、妹妹和鬼学姐兵分三路，只要拿钉子钉进三座泥塑的脑袋里，土匪化身的鸡爪老头就能被消灭。在最后关头，老头想拿妹妹威胁赵龙，但赵龙没有理会他，毅然将钉子扎了下去，泥塑化为灰烬。可一切真的结束了吗？
今天是二道长的小说《一个苦夏的怪异诡谭》的大结局。#月火清凉剧场#每周一二更新，下周将开启新的故事。
一个苦夏的怪异诡谭
连载（六）
壹
赵龙感觉自己掉入了一条漆黑的甬道，四面八方都是黑暗，他只能摸索着前行。不知走了多久，他看到前面有一点微光，是婷婷抱着膝盖坐在一个墙角，只有她所在的这个角落是亮的。赵龙走上前去，不管是说话还是拍拍她，婷婷都没有反应。赵龙拉住她的手，婷婷才站了起来，可眼睛还是盯着脚尖，就像木偶一样。
赵龙牵着婷婷的手在黑暗中不知道走了多远，其间几次碰到黑暗中的墙壁，他只能摸索着转向。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绕圈子。赵龙舔了舔手指想试试风向，可他发现这里一丝风也没有。没办法，只能继续向前走了。赵龙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个地方来的，只知道他要把婷婷带出去，而且时间紧迫。
“有人吗？！”赵龙扯开嗓子喊了起来，“有人在吗？！”尽管他觉得可能是白费力气，一时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能听见自己的回音荡来荡去，只恼恨自己不是一只蝙蝠。回音平息之后，前方竟然真的出现了一个光点，光点渐渐靠近，原来是一个戴斗笠的老头提着灯笼。老头也不说话，粗糙的大手抓住赵龙的手腕带着他往前走去。赵龙跟着老头绕来绕去，头都要晕了，忽然黑暗褪去眼前一亮，老头推了他一把：“去吧，不让人省心的孩子。”
赵龙咳出了几大口水，发现自己躺在老罗头的废屋里，一手仅仅攥着那个香囊，一手拉着婷婷。而婷婷还躺在地上昏迷不醒。赵龙忽然觉得手里的香囊手感不对，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没有了银元，之剩下了一点点类似煤渣的东西，气味十分难闻。他一下子慌张了起来，正在身上翻找，旁边婷婷咳嗽了几下也悠悠转醒过来，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哥，我扎了钉子真的碰见了一个老头……我听你的话了，撒腿就跑了，可是没跑过他，这可不能赖我……说好的点心还是要给我带呀……”
赵龙放下心来，“好好好，给你带给你带，快起来吧地上脏兮兮的。”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赵龙牵着婷婷的手走出废屋。想到最后戴斗笠老头的话，他忽然记起来，那不就是老罗头的声音么？难道是那天在水渠边上香时，他随口一说是给老罗头的，他真的身受了这份香火，今天才出手救了他么？
一想到老罗头一直在这边看渠，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赵龙回过身来，朝废屋鞠了一躬。
贰
回到家里，两人今天都淋了大雨，赵龙赶紧煮了一锅姜汤，一人灌了一碗驱寒。他刚想出门去看看鬼学姐那边怎么样了，听到堂屋的柜子上咚的一声响。循声看去，是他借给鬼学姐的闹钟——赵龙没有别的手表，鬼学姐要知道钉钉子的具体时间，赵龙就把自己床头的闹钟拿给她了，当时还被她好一顿奚落。
“喂！我走啦，再不见啦。”
听到背后传来鬼学姐的声音，赵龙连忙回头，只看见扎着三股辫的一袭明快的校服，迈着欢快的步子走出了房门，那身影迈出门前侧身向他挥了挥手，依稀是张清秀的脸庞，下一刻，穿校服的身影融化在了空气中无影无踪。
鬼学姐消失之后，赵龙这个夏天遇到的所有怪异似乎一齐彻底地退出了他的生活，再也没有半点痕迹。赵龙曾经再到鬼学姐的坟前说话，但回应他的只有四周斑鸠的叫声。
三位姥姥的神像不见了，后来市里开发景区，在某座划归了森林公园的山头上，赵龙又见到了成了景点的姥姥庙，只不过庙中的泥塑跟他见过的老太太们一点儿也不像。
老罗头的废屋依旧荒废着，赵龙后来去了几次，再也没见过那个戴斗笠的老头。
在那天的暴雨里，鸡爪老头的三尊泥塑都被雷击烧成了灰烬，残渣的气味跟香囊里假银元的残留一模一样。
赵龙的生活回归了正常。中考放榜，他擦着线考上了市一中。
叁
转眼到了中元节，赵龙要开学了。爹特地赶回来，带他去祖坟前烧香，告诉老祖宗们家里终于出了个高中生。
穿过茂密的玉米地，带毛刺的叶子留在赵龙胳膊上不少细细的伤痕。摆上今年新打下来的麦子做成的馒头，赵龙点了一叠纸钱又给太爷爷、以及太爷爷的爷爷们磕了几个头。这个荒诞的暑假终于要结束了，他有些恍惚。风吹过玉米田，叶子沙沙地响，赵龙再一次觉得自己那么的渺小。
晚上爹魄力给赵龙倒了小半杯白酒，酒是镇上酒坊自己用地瓜干酿的，辛辣而且上头。赵龙喝下去之后感觉脑袋晕晕的。父子俩人说了很多，赵龙发觉这是他记事儿以来，爹第一次向对一个大人一样同他讲话。赵龙看到爹头上冒出来零星的白头发，这些年积累的对家庭的烦闷与不满，忽然释然了。
“儿啊，学校离家更远了，可是周末有空还是经常回来啊。”
“嗯。”
第二天背着行李上公交车前，赵龙头一次抱了抱爹妈。
公交车摇来晃去，赵龙迷迷糊糊睡着了，随即又被人晃醒了。他睁开眼，感觉不到车子在行驶，以为是到站了，却发现刚才身边空着的座位上，鸡爪老头在那里笑嘻嘻地看着他。赵龙蹭地一下子跳了起来，才注意到其他乘客都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动不动。甚至行李架上滑落的一只不锈钢水瓶都静止在半空中了，而车床外往来的汽车和天上的麻雀也都一动不动。
“小兄弟，不要紧张。老不死的我法身被毁，多年经营化作泡影，又遭天雷加身可以说是魂飞魄散了，这会儿不过是你心中的残影罢了。咱爷们儿在这儿聊半天，现实中也不过是一瞬间。”
“既然你已经没了，还纠缠我做什么？还想着找我报仇不成。”赵龙定了定神，索性坐下，看看老头还有什么话说。
“哪里哪里，老不死的我心眼儿没那么小。我来，是跟小兄弟你再谈个买卖。”老头摆摆手，作出一副大度的样子。
“老头子我当年借那几个小孩的手侥幸炼化成行，一心想搞出些名堂多积攒下一些香火。那个鸡爪也是我偶然所得，本想着靠它多收取几个魂魄，也新造一个吓人的传说。咒人的鸡爪，半夜鸡叫之类的故事流传得广了，自然也会有人相信，得到了足够多的信仰，老头子我离成仙也就近了一步，可惜被你烧了。
“烧了就烧了，老头子我好歹已经化出实体，就搞一搞偏方行医，也算是济世救人，在你们村里那一桩移魂续命的法子要是成了，老头子我也就是这乡里有名堂的神汉了，到那时候十里八乡来请我作法的香火，啧啧……可惜也被你坏了事。”
“虽然老头我现在身死道消，半点本事没有了，只要有人献上供奉，三炷香之内就能化出魂体，届时那些不登大雅之堂的小手段就又可以拿出来操弄操弄了。如今这世上知道老头子这些事情的活人，就只有小兄弟你了，这三炷香还得着落在小兄弟你身上。”
“哈，你是不是被雷劈傻了？你这种人，就算成了神仙，也是瘟神，我凭什么要给你再上香？”
“小兄弟此言差矣，三姥姥最初不也是瘟神吗？再说，坏人自有坏人的用处。我这老不死的的本事，小兄弟你不是再清楚不过了吗？小兄弟你，就没有想用到老头我的地方吗？”
“呸！打死我也不会用你这种脏东西！”赵龙感觉自己简直受到了侮辱，老头居然认为他会有害别人的念头。
“哈哈哈，小兄弟年轻气盛，光明磊落，好事儿好事儿。反正这桩买卖，老头我也不急于一时，这番历劫我也想清楚了，凡事欲速则不达，人生漫漫，我可以等啊。小兄弟你现在没有需要用我的地方，不代表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之后一直没有。老头我确实是个窝囊鬼，仙不成仙，妖不成妖，鬼不成鬼，但人间事可见的比小兄弟你多多了。有朝一日，你总会恨自己力所不能及，怨他人人心险恶，总有一天你会想起老头我来的，我会一直等着，哈哈哈！”
咣当一声，那个不锈钢水瓶砸到地上，把赵龙吵醒了。老头猖狂的笑声还在耳旁嗡嗡作响。
他明白，老头并没有真正地消灭。能杀死神仙的，只有遗忘。
老头的话言犹在耳，赵龙问自己未来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能忍住不去求助他邪恶的力量吗？赵龙忽然没有回答的底气。
公交到站，赵龙跳下车，夏天的溽热已经远去，风里裹挟一丝秋意迎面袭来，崭新的生活也迎面而来。赵龙迎着太阳大步走出去，把这个冗长苦夏的一切抛在身后。
但他知道，过去的回忆就像影子，走到天涯海角也会在他的身后紧紧纠缠。
全文完
作者后记
啊！我终于写完了……这篇是我除了毕业论文之外平生写过最长的东西了。由于被抓来写稿时完全没有构思，所有情节几乎都是边想边写的，回头看来许多地方惨不忍睹。节奏、情节以及伏笔之类的是神马？不存在的东西呢！果然小说这种东西，如果一开始没有整体的构思，到了后面就会垮啊_(:з」∠)_那些稳定日更4000字的果然都是神仙太太。
当时二维酱抓我写每日书，科幻悬疑、魔法少女和小镇鬼故事我让她三选一，其中科幻悬疑有梗概构思，魔法少女有基本设定，唯独小镇鬼故事只有一个“想写成这样的感觉”，其他的啥都没有_(:з」∠)_
这篇小说的灵感来自去年《科幻世界译文版》刊登的一篇奇幻小说《暗影之年》，讲述的是美国六十年代一个小镇上的少年与鬼魂、连环杀人犯的故事，其中富有年代感的描述让人印象深刻，我就以家乡为蓝本构思了一些2000年左右的场景……然后实际写的时候，完！全！没！用！上！小镇故事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乡村故事了233
部分对话和场景描写有意无意的借鉴了西尾维新的《物语》系列和尼尔盖曼的《美国众神》。
写鬼学姐拍主角的肩膀说自己脸烧坏了不好看的地方，不可遏制的想到了《化物语》开头垃圾君带战场原荡漾去废楼里祛除附在荡漾身上的螃蟹时，荡漾说的“我这副身体，也许不值得你不惜犯法，也要强行占有哦？”的台词。
接近结尾讲三位姥姥的历史和老头的来历时，则显然受到了《美国众神》里各种插曲篇章的影响。我实在太喜欢尼尔盖曼的作品了，《美国众神》和《好兆头》看过三遍不止（ps.《好兆头》书比剧更好玩儿啊！）《坟场之书》《乌有乡》入手之后也是一气读完。就等有朝一日真正奠定他科幻/奇幻圈地位的《睡魔》中文漫画出齐买回来收藏了。
总之，感谢看官能够读到最后，陪我完成这个冗长而不成熟的作品。
非常感谢。
作者：二道长
坐标：上海
职业：搬砖
自我介绍：一头社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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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二维酱
排版编辑：二维酱
封面：Photo by zhao chen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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