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遭枪击身亡:枪手、赤军及浅间山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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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8日上午11时30分左右,日本前首相安倍晋三在奈良市演讲时遭枪击,因伤重不治身亡,终年67岁。
日本媒体发布安倍不治身亡消息
枪手山上徹也,是前日本海上自卫队队员。网传犯罪嫌疑人还是日本恐怖组织“赤军”的成员。
网传枪手为日本恐怖组织“赤军”的成员
枪击事件发生后,简体中文媒体许多评论区里幸灾乐祸。
简体中文媒体评论区的评论
人可以庆祝自己的胜利,但不要庆祝对手的悲伤。
提到“赤军”,翻检出一篇旧文,回顾一下“赤军”究竟是什么样的“货色”……
原题为《浅间山庄往事及随想》
宋书林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是一个风起云涌的时代,革命是最时髦的字眼,也是最正确的行动。革命思潮推动的革命浪潮,曾一度波及全世界。受革命的感召,日本的红卫兵也厕身其间,努力把自己的国家汇入到世界革命的滚滚洪流之中,成为世界革命的一部分。先是轰轰烈烈的学生运动,失败后,学生们即弃笔从戎——他们放下书本,拿起刀枪,摇身一变,从读书的左翼学生,变成了革命的游击队员。这支叫做“日本联合赤军”的革命队伍,转战南北,一时间把日本捣鼓得狼烟四起,人心惶惶。一个名叫坂口宏的年轻人,参与、见证并记录下了这段历史。
日本联合赤军
然而,革命的“好景”并不长。时至1971年,日本联合赤军已逐渐式微。坂口宏所在赤军的一支小分队,在警察的围追堵截下走投无路,被困于浅间山的旅馆。就在大敌当前的被困期间,坂口宏和他的一部分战友们产生了严重的分歧。一派以背叛理想为由头,以整肃思想为口实,活活打死了另一派的十数名战友。关键时刻自乱阵脚的内讧,加速了赤军的灭亡。不久,山庄即告陷落,活下来的那一部分,自然也沦为了死囚犯。
这桩残害同伴的丑行一经暴露,赤军的革命行为,便大打折扣,赤军的名声也一落千丈。所谓正义的底裤一旦被彻底扯下,那抹道德的底色再也遮掩不住人性的残忍。赤军的所作所为,与先前的皇军相比,又有多大的区别呢?此时的赤军,无论怎么宣扬,其高举着“建立世界革命的根据地,打破日美对中国的反动包围圈,支持人民和一切革命的正义斗争……”的旗帜,及其所有宏大的革命目标,瞬间便在天地人心中坍塌。
著名作家张承志先生也关注到了这段赤军的历史。他在《敬重与惜别》一书中,对此有过“毁三观”式的深刻评价。他认为,并非是政府、法律、资本主义的世界体制,以及敌对的思潮打败了他们。打败、否定和抛弃了他们的,正是共产主义思想的初衷——左翼运动的人道主义起点。
事实也正如此,人道主义,是左翼运动及革命的软肋。革命,则是人道主义的天然敌人。日本联合赤军的革命是这样,同一时代的波尔布特的革命,也不例外,人道主义的缺失,是这个时代的革命基因使然。先天不足的革命,如果操持不好,把控失当,往往会吞噬革命本身,危及革命者的性命。这是因为,革命本“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它是一场暴动,一次厮杀,有你无我,你死我活,岂能一团和气,文质彬彬,温良恭俭让?
因此在革命中,动作会不断地升级,烈度不断地增加,以致“死人的事会经常发生的”,甚至达到暴烈和残忍的程度。最后,这类的革命大都背离了革命的初衷,走向了革命的反面。
正是看到了这一点,经历了法国大革命血雨腥风洗礼的维克多·雨果,在其小说《九三年》中,提出了“绝对人道主义”的概念,他说,在绝对正确的革命之上,还有一个绝对正确的人道主义——革命之上,若没有人道主义的悲悯情怀,无论多么崇高,初衷是多么良善,也都会沦为血腥的屠杀——大革命的法国,就是一个屠宰场,法国的大革命,就是一台割草机。标榜革命的雅各宾派,先是参与了这场人肉的盛宴,转眼间即作为人肉与祭品,被标榜更革命的革命者消费和狂欢。不讲人道的革命,忘记人性的革命,时有发生,到了二十世纪中,变本加厉,登峰造极,革命成为二十世纪最正义的标签,二十世纪成为最革命的世纪。一旦被认定为革命的敌人,成为革命的对立面,便沦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这也正是当年世界革命中,令人痛心疾首的地方,也是最终被世人抛弃甚至是被革命者自我抛弃的原因。
革命自有后来人。法国的雨果们吃的这“一堑”,并未当作的历史的镜鉴,为革命的后来人长“一智”——在历史的紧要关头,嗜血成性的革命,总是屡屡患上了健忘症。作为法国大革命的余绪,当年的世界革命,发扬光大了其本性。那时,世界各地的革命者遥相呼应,踌躇满志,差一点就建立起了他们心目中的“赤旗的世界”。惜乎未见其进,结果却每下愈况,最终与这个理想世界失之交臂。
日本的这场所谓赤军革命,正是与世界革命相始终,伴随着世界革命俱荣俱损,忽而喧嚣,继而沉寂。但许多的热血青年,无论是自相残杀,还是横遭处决,都在这场无妄之灾中,丧失了宝贵的生命,让人唏嘘再三。
当我们穿越层层壁垒,在文字的只言片语中,发现了这段历史的蛛丝马迹。回望这段历史的背影,尽管它渐渐模糊了,有些细节漫漶不清,但仍然是那样的直击人心。更让我们难堪的是,这场发生在日本的革命,竟然是中国上个世纪六十年代那场革命的余殃,使用的是我们为解放全人类时输出革命的模板。我们当年那场轰轰烈烈的,至今仍然讳莫如深的革命,竟是他们当初的老师。
原来,日本的赤军竟是一伙盗火者。这一伙被火种点燃了热血的青年人,在自己的国土上,依样画葫芦,开启了自己的革命。只是他们的革命昙花一现,未能完成预设的蓝图,实现心中的伟业,他们以理想开始,用悲情结束,在革了别人的命之后,也要了自己的命。
红卫兵、游击队员、革命者坂口宏被捕后,自知罪孽深重,在劫难逃,反而一改革命时的躁动,以青年人少有的恬淡笔调,平静地回顾起那段从红卫兵到赤军的历史,反思那段曾经的峥嵘岁月,写成了一本叫做《浅间山庄》回忆录。
在静静地等待死期到来时,另一支苟延残喘的赤军,困兽犹斗,劫持了一架飞机,要求政府释放狱中的战友。日本政府被迫决定答允劫机者的条件,死囚犯的坂口宏似乎有了一线的生机,但此时的他,却拒绝出狱,像一个真正的革命者,慷慨赴死。这一次,是他自己判处了自己的死刑。
死囚犯坂口宏只求一死的选择,是对革命的失望,还是对革命的献身?是对劫机战友的拒绝,还是对虐杀战友的忏悔?是对内心良知的遵从,还是对法律审判的服从?
斯人已去,这些都已经无从得知了。随着时光的磨洗,也变得不重要了。但这段沉痛的历史,还应该深深记取。在二十世纪战争与革命的主题中,崇高而人道的革命,被许多的假崇高、反人道的伪革命一次次污名。这些所谓的“革命”,用理想主义的精神鸦片,假借革命的名义,夹带个人的私货,其致幻作用,足以导致一个个民族的疯狂。
这个病毒发作的机理以及留存下来的历史伤痛,应该镌刻在每一个民族的灵魂深处,以便让惨痛的历史不再重演。但是令人担忧的是,它并未被彻底清算,甚至并未走多远,其精神不死,余孽尚在,仍有死灰复燃的可能。还有为数不少的革命孑遗仍然活在当下,以回忆往事为生,活在那段荣光里。他们虽已步入生命的风烛残年,但那段峥嵘的岁月,像一剂催情的春药,仍能催生出当年似火的激情。
人类进入了二十一世纪,这是一个以和平与发展为主题的世纪,但并不意味要告别革命,否定革命的价值,而是让革命回归崇高、人道与理性,因为时代的诸多进步,还需要仰仗真正的革命来推动。在和平与发展的主题下,我们只期待这样的革命,它与传统意义上的革命迥然不同,是时代赋予了新的内涵的别样的革命,它预先设定了一道叫做“人道”的边界,即使革命起来,也许不会大动干戈,面相也不再那么狰狞,更不会是你死我活,流血漂橹,血流成河。这样相对温情的革命,不会伤及社会的筋骨,但每一步都稳步向前。我们只期待和呼唤这样的革命,并让这样的革命“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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