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是怎么来的？——想多了的人类学家

(图片来自网络）

人易被集体表象控制，不再明白它不过是老祖宗的想象或理念。对世界的理解形成了地图，我们只依据地图标注生命经验。对地图的理解取代了对世界的经验。

比如，孩子从哪来？现代生物学说是精子卵子结合成受精卵，其中的organizer（组织导体）让相同的细胞分化成心脏细胞、眼睛细胞 ... 形成生命体。这被认为是自然界的真理，但并非社会的基础。

每个社会都在诠释人怎么来。按人类学家蔡华的理论，社会关于“人怎么来”的诠释构成了亲属关系的基础。摩梭人说“天不下雨，地不长草”，种子在土，女人是土，男人是雨，洒水而已。洒水后，种子破土而出，成为孩子，跟洒水的男人没关系，而是女人和她兄弟姐妹的血亲。蔡华在调查走访关系中发现，以前男人甚至会走访自己生物意义上的女儿，因为父女不是血亲。我们社会的乱伦，在别的社会中很正常。

在传统汉族社会，女人被当成孵化器，精子才是种子。孩子跟随男人。

景颇人相信，男女都有生育物质，但女人的更重要。即便社会按男性继嗣，也给女性平等地位。一对亲姐妹嫁入不同家族，她们的子女必须遵守亲兄弟姐妹间最严格的性禁忌。

人类学家因此相信，亲属关系是社会的，不是生物的。

每个社会都在想象孩子从哪来，并将之化入亲属制度，规定谁和谁有血缘关系、谁和谁有性禁忌，谁和谁可以结婚，谁对谁有怎样的责任和义务 ...

对“孩子从哪来”的想象是涂尔干的集体表象之一，从中衍生出亲属、财产继承规则、和道德伦理。比如，汉人社会中，男人可能对小姨子想入非非，而在其他社会中，男人和小姨子理所当然在一起 ...生活在一个社会，不经历文化震撼，很难想象人的另一种关系。

孩子从哪来的集体表象与现代生物学没关系。从生物角度看，这些文化理论扯淡，与自然无关。但生物学也就只知道自然。文化理论构成社会的真实，奠定人际关系的基础。

想象无中生有，依托制度和符号，成为社会，人借以应对自然。但社会终究脱离人的控制，自行演绎，变成客体，和自然一样真实。一开始，我们通过社会应对自然（人——社会——自然），结果，人的身体、疾病、生活方式、想象 ...都被夹在了中间（自然——人——社会）。社会和自然协同变化，改变人、塑造人。

这是当代人类学的协同进化论。亲属关系是社会的，但经由协同进化，也是生物的：千百年的社会关系塑造着身体和基因库的变化。人群的基因，既是自然进化的结果，也是社会关系世代传承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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