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赋》，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吗
题图来自电视剧《大秦赋》剧照
纵观历史，但凡专制极权统治者，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历史上的秦国、秦朝及秦始皇
文/侯川
一
最近，有一部名为《大秦赋》的电视剧，引起了广大观众的热议。或者直截了当地说，引起了广大观众的无比愤怒与冷嘲热讽。开始，因为是央视隆重播出，我便在闲暇之余随意瞅了几集。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部奇葩烂剧，与曾经的《雍正王朝》《大秦帝国》等剧相比，在无知与荒谬方面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该剧中的秦王嬴政动不动声称，为了天下苍生，为了统一大业，等等。还有，楚国的老百姓不堪忍受官府压榨及生活困苦，纷纷逃往秦国；三晋流民迫于生计，前往秦国乞食，秦王嬴政下诏发给他们种籽、耕牛和农具，还给他们调运御寒的木炭，等等吧。真不知导演和编剧要有多无知，才能瞎编出如此荒谬绝伦的剧情。
试问《大秦赋》的神编神导们，你们可曾听说过“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这两句名言？你们可曾知道，秦朝末年揭竿而起、反抗暴秦的陈胜、项羽、刘邦都是楚国人？楚国，那可是出过伟大诗人屈原的楚国！楚国的老百姓难道真的就像你们凭空想像的那样软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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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国良相蔺相如曾有言，秦国自秦穆公以来二十多个国君，基本上都是毫无信义之人。这真是大实话。稍微有点常识的人，没有不知道秦国在历史上以政治统治暴虐黑暗著称，没有不知道秦始皇是历史上少有的暴君。
从战国时代的蔺相如、鲁仲连等高人义士开始，到司马迁、班固，以及后来的无数有识之士，他们无论评价统一前的秦国，统一后的秦王朝，还是秦始皇本人，所用的词语，不外乎是“虎狼之秦”“暴秦”“暴虐”“贪鄙”“残暴不仁”等等，而电视剧《大秦赋》不遗余力地为暴秦洗白，为暴君正名，真不知编剧和导演们究竟想要干啥！
本来，周朝立国，推行“仁政”，废除了活人殉葬制。而从秦武公开始，却别出心裁地在秦国恢复了这种极端不人道的制度。据《史记·秦本纪》记载，秦武公死后，用活人殉葬的人数总共达到了六十六人。
所谓的明君秦穆公，临死时又创造性地做出了以能臣干才殉葬的决定。据《史记·秦本纪》记载，为秦穆公殉葬的活人，包括能臣干才，竟然多达177人。秦穆公的愚蠢残暴之举，导致此后的秦国长期陷入缺乏人才的困境。
秦始皇死后，秦二世胡亥秉承其先祖遗训，将始皇后宫没有生孩子的嫔妃，以及修陵工匠几十万人全部殉葬。秦朝统治者的暴行，真是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如此暴秦，早日灭亡，实乃天下之大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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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大感惊奇的是，现在社会上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大谈特谈什么秦文化。我们不能说，秦无文化。但是，所谓秦文化的核心东西，无非是一些残暴不仁、愚昧落后的东西。比如贱视百姓、呼为“黔首”的愚民政策，以连坐、族诛控制臣民、奴役百姓的严刑峻法，诸如“焚书坑儒”之类的文化专制暴政；又如对待国家人才的政策，从商鞅到李斯，那一个个最终的悲惨死相，实在不怎么好看。
真可谓用得着了你是爷，用不着了你去死。总而言之，在当今社会，被某些人深深陶醉的所谓秦文化，其实为成王败寇、过河拆桥以及阴谋权术、官本位之类的传统思想糟粕打下了厚实的基础。真可以说是遗害无穷！
二
秦始皇，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司马迁在《史记》中对秦始皇的评价，不外乎“贪鄙”“暴虐”“无道”而已。
“秦王为人，蜂准，长目，挚鸟膺，豺声，少恩而虎狼心，居约易出人下，得志亦轻食人。我布衣，然见我常身自下我。诚使秦王得志于天下，天下皆为虏矣。不可与久游。”（《史记·秦始皇本纪》）
这是大梁人尉缭对嬴政的评价，真是太准确了。观《大秦赋》电视剧，秦王嬴政阴冷固执，城府深沉，手段残忍，善于把握时机局势，这些方面演员的表演还是比较到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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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过份夸张地称颂秦始皇，为一个遗臭万年的暴君涂脂抹粉，真是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程度，还有充斥全剧的朝争、宫斗以及外交方面的尔虞我诈，实在令人恶心欲吐。而对促使“大秦”迅速崛起的“奖励耕战”之国策，极少从兵民角度表现；对于秦国兵民疲困牺牲于无穷无尽的劳役战事的情形，表现也是太少。
全剧稍有意思者，当为吕不韦主持编著《吕览》。可以说，这件事为政治极度黑暗的秦国略微增加了一点亮色。试想吕不韦的治国思想如果能够坚持贯彻下去，估计秦朝不至于在大一统之后迅速崩溃灭亡。纵观历史，但凡专制极权统治者，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孟夫子这话真是说得太对了。
翻开《史记·秦始皇本纪》，我们不难看出，秦始皇的一生大体可以分为两个阶段：统一天下之前与之后。
统一前的内容，贯穿其中的，除了干旱、饥荒、瘟疫、蝗灾，就是战争。每次战争，动辄斩杀或坑杀几万十几万乃至几十万。晋人皇甫谧在《帝王世纪》一书中，对秦朝发动战争的过程中所斩杀的人口数量做过一个统计：“计秦及山东六国，戎卒尚有五百余万，推民口数，当尚千余万。及秦兼诸侯，置三十六郡，其所杀伤三分居二。”这就是说，按照皇甫谧的计算，秦国吞并六国的战争，使得天下人口折损了三分之二。
著名历史学家翦伯赞先生主编的《中外历史年表》对秦军斩首的数量做过一番统计，例如：前293年，大败韩魏联军于伊阙，斩首二十四万；前274年，击魏于华阳破之，斩首十五万；前260年，大破赵军于长平，坑卒四十五万；前234年，攻赵平阳，斩首十万……
这些血淋淋的数字，让我一下子想起一些古典小说中英雄豪杰在战场上杀敌如砍瓜切菜一般的故事内容，心中顿感毛骨悚然。在“大秦”的人看来，杀人，不就如砍瓜切菜一般轻松自在吗？由此看来，贾谊《过秦论》中“伏尸百万，流血漂橹”的说法并非虚言。古人云，一将功成万骨枯。一代暴君功成名就，那真不知应该如何描述如何形容了！
而我们阅读《秦始皇本纪》中秦灭六国之后的内容，则不难发现，一方面是以严刑峻法统治人民，另一方面则是通过“焚书坑儒”等手段禁锢臣民言论，再就是无休无止的繁重劳役，令广大百姓苦不堪言，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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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更为奇葩的是，秦始皇一方面役使成千上万的百姓，筑长城，修陵墓，建阿房，另一方面又一心想着访仙求药，梦想长生不老，至于所谓的“大秦帝国”迅速崩灭、嬴姓宗亲被屠戮殆尽的可怕结局，他似乎从来没有预想过。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大秦赋》竟然无比深情地再现大秦的“崛起”，颂扬暴君的“伟业”，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三
《大秦赋》中一些剧情，大有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之感，真是把人懵逼了……
比如年轻时的嬴政搞不清他亲爸到底是谁，有一次跑到吕不韦跟前，问他究竟是不是自己的亲爸，如果就是的话，他愿意离开秦国，跟着吕不韦去远游。
还有，《史记·老子韩非列传》中写得明明白白，韩非天生口吃，不善辞令，于是写下了《说难》《孤愤》，最后受到他的老同学李斯等人的谗害而被囚，随后喝了李斯送来的毒酒而死。
而剧中的韩非能言善辩，说起话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最后，韩非喝下了李斯送来的毒酒，给李斯交待了后事，然后千恩万谢，然后安心地死在李斯的怀里。而李斯突然喷出一口鲜血来，紧接着卧病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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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我不禁想起《狮子王》中刀疤的两句唱词来，“有谁知道，我心中悲伤？有谁知道，我痛苦？”哈哈，对了，就是这种感觉。李斯到底是为老同学的死悲伤过度，还是为大秦惜才呢？我想，这恐怕连导演自己也无法说清。
据《史记·秦本纪》载，秦国嬴姓一族，出自颛顼。到了商末纣王时代，秦部族首领是嬴蜚廉、嬴恶来父子。秦部族本来是愚忠暴君纣王的，嬴恶来在周武王发起的灭商战争中战死。
从历史发展的角度来说，武王灭商立国，推行仁政，是替天行道，乃正义之举。正如孟子所说：“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而嬴姓部族站在暴君一边，死硬到底，嬴恶来战死，秦部族远徙，真是活该！
说起秦国的迅速崛起，人们自然会想到商鞅变法；而谈到商鞅变法，知其利者不在少数，而知其弊者恐怕寥寥无几。
在《商君书·弱民》篇中，商鞅认为，治理得好的国家，那一定是国强民弱。要实现或保持这种状况，那就一定要经常性地使民众受辱，并使其始终处于贫弱不堪的境地。看看，商鞅的治国思想是多么地惊悚人心！
《史记·商君列传》：“令民为什伍，而相牧司连坐。不告奸者腰斩，告奸者与斩敌首同赏。”互相监视，互相告发，互相为敌，人人自危，这不就是典型的特务政治吗？明朝的特务政治与此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说到军队建制，大概人们都知道，古代有“三军”的说法，那自然是指左、中、右三军了。然而，商鞅并不这样认为。《商君书·兵守》说：“壮男为一军，壮女为一军，男女老幼者为一军，此之谓三军也。”大家是不是觉得有些奇葩呢？
这实际上不就是全民皆兵嘛，健壮的男子上前线，健壮的女子守城墙，老幼体弱者也不能闲着，干什么呢？准备军需，运送粮草，站岗放哨，等等吧。这下好了，全都绑到战车上，要活一起活，要死你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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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鞅还认为，国家应该任用贪官奸吏来管理百姓，这样，广大老百姓自然就会亲近依赖最高统治者和国家制度。这种歪理邪说，直到现代社会，依然有人尊崇，比如，希特勒、斯大林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真是让人万般无奈的事情！
总的来说，商鞅变法片面强化国家的军事力量，以法、术、势手段统治臣民，以功名利禄诱导人心，其弊病与危害不外如下：法令严苛，用刑极重，加重了平民百姓的苦难；倡导君主集权独裁，加深了民众与统治者的对立，加剧了社会矛盾；重农耕，抑制工商业，违背社会经济发展规律，导致经济畸形发展，社会财富单一贫乏；无视礼乐教化的价值和意义，造成世道人心的粗暴乖戾。商鞅变法，令“大秦帝国”短期内崛起的同时，又导致国家深陷战争泥淖，最终走向“恃武者灭”的军国主义不归路，最终在人民起义的熊熊烈火中，迅速灰飞烟灭。
四
西汉杰出的政治家、文学家贾谊在《过秦论》中总结秦王朝盛极而衰、最高统治者身死国灭的原因：“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贾谊认为，秦朝灭亡，乃是由于统治者对广大百姓残暴不仁。
“独夫之心，日益骄固”唐代大诗人杜牧认为，秦王朝短期内迅速灭亡，乃是因为最高统治者暴虐无道，无视广大老百姓的生活疾苦，多行不义，咎由自取。
伟大诗人李白在其《古风·秦王扫六合》中生动形象地再现了秦始皇在权势极盛时期骄奢淫逸、荒唐悖谬的罪恶行径，最后两句诗——“但见三泉下，金棺葬寒灰”，深刻地暴露和讽刺了所谓“一代雄主”或“千古一帝”的极度愚蠢与无知。
这些不都是人们在中学阶段就普遍知晓的常识和道理吗？然而，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在《大秦赋》中，对于秦国、秦朝，对于秦始皇，编导们却“石破天惊”地来了个彻头彻尾的颠覆，为暴秦洗白，为暴君正名，毫无原则、毫无底线地纵情歌颂，难道《大秦赋》的编导们真的要用他们的奇葩烂剧来证明那句妇孺皆知的名言——“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吗？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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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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