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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她妈的歌声里不带着血?

小靠君 车轮与花草 2021-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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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 原创

作者 | 告非



这几天,张明杰一审被判无期的事情被刷屏了。对,她就是曲婉婷她妈。因为曲婉婷每年“云尽孝”,这位前哈尔滨市道里区副区长、发改委副主任的女官员,尽人皆知。


而她被判无期后,一篇名为《你的歌声里带着血》的文章,也在中文自媒体疯狂转发,引读者无限唏嘘。看完这篇文章,相信很多人都觉得张明杰仅仅弄一个无期真是太便宜她了。


这种人,该杀!


是啊,曲婉婷就是用她妈挣的2.5个亿的黑心钱留学9年,最后凭借一首《你的歌声里》出名,而她的歌声里,是原种场600多职工的血和泪。


写这篇文章的自媒体人,业务真心娴熟,文章标题起得不错。


不过,这篇文章带给我这样一个思考:谁她妈的歌声里,不带着血?


我又要提起杨改兰了。有人说,杨改兰的日子还没到过不下去的水平,为啥带着全家自杀?净给组织添乱!说这话的人,看似一本正经,其实丧心病狂。谁说自杀的人一定要饿到体无完肤?家徒四壁、最值钱的东西就是3头牛和3头猪、那一眼能看到的未来,悲哀到没有一丝亮色。换风凉话的人去试试,可能过不完两天就会自我了断,而杨改兰家被取消了低保之后,她还足足忍受了3年。


我又要提到吴花燕了。有人说,吴花燕死前,捐款还没用光,而她进了学校之后,老师同学都很关照。言下之意本不该死的。如果不是她内向了一些,如果不是她求助得晚了一些,她肯定能活下来,也不至于给盛世抹黑。我觉得这种人应该是相信每个人都能逆天改命了。有个香港富豪也觉得所有的穷人都是因为懒,所以自告奋勇去体验清洁工们的生活:每天6点起床,伙食费50港币一天,清理200个垃圾箱。


猜猜这种生活他坚持了几天?两天。


他最后语带哽咽地说:穷人每天被超负荷的工作压倒,满脑子全是如何咬牙熬到下班,下了班扑到床上就不想动弹,哪还有心思提升自己?


吴花燕不是因为穷,会变得那么内向吗?让你小子吃三天辣椒拌饭,估计你都鬼哭狼嚎,而吴花燕吃了足足5年。


不过,如果你觉得这就是我所谓的“谁她妈的歌声里不带着血”,你还是理解错了。没有哪个穷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唱歌。穷人如果唱歌,那一定是快乐的时候。


我告诉你什么叫做歌声里带着血。这话还得从很久之前说起。


(本故事纯属虚构,看看就算)


有一年,我当时在一家游戏公司当总监,被派到一座北方城市,给某大型房企做一个配套项目。


有一天,我接到boss打来的电话。boss叫老陈,是个极有办法的人,他跟我说,该大型房企的对接人,也就是他的甲方,金主爸爸,觉得我做事情挺认真,但是做人太屌了,有点看我不爽。


我有点转不过弯来。毕竟,以前我是个技术宅,很少跟合作方打交道,这种话在当时的我听起来,就跟黑话一样。


老陈于是指点我,他说老王啊,我也知道你的脾气是挺倔的,但人不坏。金主爸爸就是觉得他跟你说啥,你都昂着脑袋。就这点事,你找个机会请他吃顿饭,表现得殷勤点儿,就没事了。吃饭的钱,我给你报销。


说实话,我确实觉得金主爸爸既啰嗦又挑刺,提出的各种建议都很low,有点看不起他,真心不想伺候。但是我也不能因为自己,影响了boss的生意,老陈对我不错。


于是过了几天,金主爸爸又来检查了,等检查完,我赶紧邀请他和几位同行的甲方爸爸,一起到当地最好的饭馆吃了一顿。席间,我各种殷勤备至,无论是身板,还是语言,或者表情,各种溜须拍马、低三下四,各种卑躬屈膝。


虽然我的表演肯定过火了一点,因为其实我并不擅长这种事,尺寸拿捏没有那么老到,但是看得出来,金主爸爸对于我这次的表现竟然如此“奴颜”感到十分满意。


后来,我就再也没有从boss那听说金主爸爸对我不满意的声音了。


后来有一次,我跟老陈并肩喝酒,那会儿我的痛风还没像现在这么严重。私下里,老陈是个挺随和的人,并不是个斤斤计较的家伙。只要我不得罪金主爸爸,金主爸爸不因此而挑他的刺,他也就挺开心的。


我就问boss,我说,上回那个金主爸爸,在对方公司,是多大个官啊?


老陈说,就是个经理,刚去了两三年,还没啥根基。老陈顿了顿又说:只不过,这小子还挺能干的,有希望升上去。


我说,啊?就是个经理啊,您在我们公司可是副总啊,那么在乎他?


老陈笑眯眯说,虽然只是个经理,但是手里有权啊!他从来不压我们的款,多好啊!我可不敢得罪他。


老陈还告诉我,金主爸爸虽然在我们跟前趾高气昂的,不过在他们公司,也就是个小喽啰。他们老大要是冲他撇撇嘴,他就能吓得屁滚尿流的那种。


那个项目,再有一个礼拜就要竣工开业了,他们那个说“小目标”的大老板到时候会去剪彩,项目所在市的市长,所在省的省长也会去。


老陈说,到那时候,任何一张合照上你根本都找不到金主爸爸的影子,级别差太多了。金主爸爸的爸爸的爸爸可能会在背景里出现一下,不超过两秒钟的那种。


到这儿,我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其实,之前那么多事儿,我都没太往心里去。因为我觉得我只是打一份工,只是卖老陈一个面子,在金主爸爸面前把我该干的事情干好。他们的宏伟蓝图里没有我,我也不费心往里钻。


但是老陈说到这个场面的时候,我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


我心里瞧不起的“金主爸爸”,在我面前这么屌,原来离他们大老板还有那么远呢。


而大老板呢?


当时还挺牛逼烘烘的。这几年各种消息传出,这企业都差点不行了,前两天还谣传说本人死了。


你说这样的人,也就依靠一个投了几十亿的项目,趁开业的时候见一下省长,不超过两个小时那种。


那,我们跟大官之间,相距何止是以光年计算啊!


之所以平时我们没感觉到这种距离的存在,完全是因为我们都太穷,太low,即便仰望,我们也看不到山顶。


哦,不,其实是连山腰都没看到。


前不久,恒大暴雷,许家印两位公子的接待标准流传出来。


许智健:抽硬盒中华香烟;房间空调出风口要提前清理干净;冰箱内配椰汁(灌装)、阿萨姆奶茶、吸管;床上布草每天要更换、房间多备一条被子;喜欢喝可乐;喜欢吃薯条。


许腾鹤(Peter Xu):不喜别人称呼其中文名,可称许总;房间安排无烟楼层、登记也用Peter Xu;拔电话线、门口门铃设置请勿打扰;WIFI信号强、准备笔记本电脑、路由器(路由器名称设置为:Peter,密码peter123);房间室温最好控制在23.5度,湿度60%,准备几台加湿器,提前调整湿度、取暖器。保证房间冬天不冷夏天不热;房间摆放最新生产日期的依云饮用水。


这还没完。


水果喜欢吃西瓜、苹果、碧根果、不喜欢杨桃;早餐点餐至房间,先送至秘书房间由秘书送至房间;红酒喜欢奔富407, 白酒喜欢飞天茅台(高度);保镖3人及秘书需安排隔离包房用餐;喜欢水煮花生 ;夏天要冰冻红牛和咖啡各10罐。


我这已经是简略版,读者们可以自行脑补一下,两位公子的接待人员,要费多少脑细胞记住这些细节。


我无法想象,如果接待人员稍微出点差错,两位公子会温和指出,还是破口大骂。我也无法想象,接待人员到底是心悦诚服地,还是诚惶诚恐地,为这两位年轻的副总裁提供服务。


我也无法想象,随行人员要用多大的心思,去钻研公子们的喜好,无论是公子们多年的习惯,还是偶尔的灵光一现,他们都要记录在案,实时刷新,成为今后服务的“金标准”。


这还是一家民企,不是国企也不是衙门。


这特么还是许家两个小崽子,许家印本人怎么样,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我根本就无法想象。


但是我知道,不是说好,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吗?为什么许家印生下来的,就可以折腾穷人家生下来的?


相比之下,金主爸爸仅仅要求我服侍一顿饭,似乎已是有温度了。


想到这,我狠狠喝下一大口凉水。


后来有机会,我跟老陈陪集团公司一位赵总去外地谈项目。


老陈虽然是我们公司的副总,但是我们是子公司,跟集团公司的赵总一比,那就是个渣渣。


去的路上,坐集团公司的中巴车,赵总还笑眯眯跟每个人打招呼,很和蔼的样子,官气也足。到了地方,赵总跟对方老总见了面,然后就带着几个级别高一点的进了会议室,让我们级别低的人员就在外面等。


我原以为他们要聊很久,没想到15分钟不到,老陈就走出来,招呼我们跟他去另一个会议室,跟对方公司的人聊细节。


我问他:怎么才聊这么一会儿,谈崩了?


老陈哈哈大笑:大领导谈事,走个过场而已。我们才是真正干活的人。


我们就在对方公司谈了一上午,再加上一下午。阎王好搞小鬼难缠,谈到心力交瘁。


赵总和对方公司领导,连人影也不见,不知道哪里快活去了。


谈到下午五点多,老陈出去接了个电话,然后对方负责人也出去接了个电话,之后忽然,原本还有点谈不顺的几件事儿,就在一个小时里面都谈好了。


晚上就到一个挺私密的小饭馆吃饭喝酒。喝完酒,去会所唱歌。赵总也在,大家轮番敬酒。赵总一首歌也没有唱,下面有些灵活会来事的小喽啰,一首接一首地唱,然后频频给赵总敬酒,赵总微笑着接受,身边一个挺漂亮的姑娘,赵总也不碰她。


回去的路上,老陈兴致还挺高。我不明白为啥累了一天,老陈一点都不觉得疲劳。老陈告诉我,赵总虽然很年轻,但是后台很硬,家里有亲戚在北京某部委,跟着他混,有前途。


怪不得赵总天天应酬着就把活干了。我心里挺不平衡的。


老陈幽幽地说,你不知道的事还多呢。公司旁边有一座全国知名的大医院,号非常难挂,多少人只能挂五六百块钱一个的专家号,让医生瞧五分钟。


有一回总公司的另一位老总的老婆急病,赵总立马安排了一辆豪华商务车,带了病人和公司里两个小助理就往医院赶。小助理一开始还担心医院挂不上号,结果赵总在车上,打了两个电话,到了门诊大厅门口,已经有医生带着护士在迎接了。进院以后一路绿灯,直接进住院病房,不到一个小时就专家会诊。赵总把小助理留在医院听吩咐,自己就回公司了。


很牛逼了吧?其实也不算多大个事,顶多算是跟院长把关系处好了而已。体制内的人生病就更省事,只要到了一定的级别,都有相应的待遇标准。要看病的话,车子直接开进医院绿色通道,排队、挂号全用不着,住高级单人病房,费用全报销。


老陈还说,就赵总这个级别,这个人脉,其实原本走仕途的话肯定成就更高。但是前几年因为有些花边问题,从仕途转商界了,据说是被人搞了。因为对方来头太大,赵总也无可奈何,只能忍了。


别看赵总在集团里横着走,到了外面,也算不了多大一盘菜。


赵总平时不爱玩游戏,但是为了玩游戏,他还让老陈给他配了最高级的游戏笔记本,一台四万多,还花两万多买游戏账号。为什么呢?陪部委领导家公子玩游戏。公子开心了,以后办事就不难了。


别小看陪公子玩游戏这事。多少人想在公子面前说句话,都排不上队。就连跟公子的助理讲话,也得特别陪着小心。而赵总动辄能跟公子通宵打游戏,已经是特别有面子了。


只要关系到位,办啥事都容易。老陈一脸坏笑:现在都这样,你看看赖某民,不也是靠关系吗?他自己能有多大能耐?100多个情妇,房子票子更多...


听到这,我脑子已经有点乱了。我不知道我如果是含着金钥匙出生,或者位子高高在上的人,我还能不能保持平常心。


如果多少平民老百姓打破头都见不着的医生,你一个电话就可以叫来一堆;多少老百姓打工10年才能首付的房子,你名下有好几十套;多少穷屌丝流着哈喇子也操不到的女人,你只要勾勾小手指就扑进你的怀抱;多少人要低三下四跟你说话,讨好你,走你的心径跟你套近乎,为的是将来好通过你办些事;不管你说的事情多么荒诞不经,别人都得看你的脸色连声附和;多少人的奖金、升迁全部掌握在你的手里,你只要稍微指缝里漏出一点就可以让他们开心到死,或者稍微握紧手掌就可以让他们痛苦到无以复加;无论多么拥有才华的人,你都可以决定他的前途是一帆风顺还是只能卷铺盖走人,让他为了一点狗粮匍匐在地跪舔你的皮鞋;当别人终其一生奋斗的最高峰,还达不到你的出生点时,你会是什么样的心态?


你会不会觉得这个世界都是围绕你旋转的,只有你自己,你上面的boss,跟你差不多级别的人,才能算是人,而其他人只能算是工具、灰尘、蝼蚁罢了?


所以,许Peter一定要喝最近生产日期的依云吗?我不信他喝哇哈哈或者凉白开就能拉肚子。赖某民一定要养100多个情妇吗?我就不信他操得过来。徐某元名下有2700多套房,他这辈子都住不过来,他要那么多房子干什么?


只不过就是做人上人的自我感觉良好罢了。


看着别人脸上或者笑意盈盈,或者怨气满面,他们就有了优越感,心里响起了畅快的歌声。


这才是我说的,歌声里带的血。


是那些看不起病、吃不起药、养不起娃、买不起房、升迁无望、一辈子庸碌无为、一地鸡毛的老百姓的,


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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