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欧洲最凶悍的工会，马克龙：不会停止改革，而是和他们一起改革｜Sisy选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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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文茜的世界周报》

如果有人提议，从现在起一直到暑假，每星期用 2 天时间走路上班、上学，剩下的 3 天照常搭车，看起来像不像一个瘦身减肥的好主意？

可惜这并不是一个健身的走春计划，而是法国四大工会联手打造的春季大礼——铁路大罢工。

自马克龙上台以来，有「全欧洲最凶悍的工会」之称的法国四大工会就磨刀霍霍，想要进行一次联合大罢工。多数人认为这位年轻的总统禁不起这种凶悍的挑战，但是去年，他幸运地过关了。

法国在复活节假期上演铁路大罢工

因车次大幅减少，巴黎里昂车站内人满为患

过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这份迟到的「见面礼」还是奉上了，而且特意选择 3 月 22 日春分这一天，并对铁路运输造成了较大的影响。

3 月 22 日其实含有特殊意义。时间倒回到 50 年前，也就是 1968 年 3 月 22 日，曾经有一群学生占领了巴黎大学楠泰尔文学院的行政大楼，抗议政府逮捕为越战向在巴黎的美国企业投掷炸弹的学生。由此启动了二战后最大的社会运动。

此后，学生抗议活动迭起，5 月初发展至高潮，并被称为「五月风暴」。这场运动不仅使整个法国陷入瘫痪之中，还逼退了当时的戴高乐总统。3 月 22 也因此成为了「五月风暴」的发起日。

法国历届总统的噩梦「五月风暴」运动

整整 50 年后，四大工会选择具有历史意义的这一天，显然雄心壮志。

罢工游行的队伍里既有公务员、铁路工人，还有其他行业的人，示威人数也超过以往。 而工会此次串联动员就是要强势回应一星期前，政府公布的改革法国国家铁路公司（简称SNCF）的时间表。

3 月 14 日当天，法国政府宣布将通过行政命令进行立法，与各工会进行两个月的磋商，以制定铁路改革的草案，并先由国会和参议院分别审议。

法国总理爱德华·菲利普（Edouard Philippe）希望最快在夏季之前完成立法。

总理菲利普宣布铁路改革计划大纲

程序上是完全复制了去年 9 月修改《劳工法》的标准作业程序，只不过，今年马克龙面对工会的态度却有了 180° 的转变。可能是顺利完成了《劳工法》的改革，让他取得了一个回合的优势，这一次，他并没有向之前那样分别接见各大工会的领袖。

另外，此时的工会又被基层炮轰为把关失败的妥协，加上 SNCF 一直是法国工会「香火最盛的庙」。于是，这一场铁路改革被视为各工会领导层级的背水一战。也因此，之前在《劳工法》改革时分裂的四大工会，这次终于团结一致，统一战线。

为了迫使政府放弃这项改革，工会决定从 4 月 3 日起展开马拉松式、长达 3 个月的罢工。法国铁路会在工作日期间罢工 2 天、休兵 3 天，加起来一共有 36 天的罢工。

「我感到非常震惊！」SNCF 执行长吉奧姆·佩皮（Guillaume Pepy）并不认同这场影响了 450 万人正常通行的罢工运动，「虽然罢工是一项宪法权利，但作为铁路员工，应该对每一位服务对象负责。」

没有一届政府敢轻易对国铁开刀

欧盟规定，从 2019 年 12 月起，欧洲城市铁路线将开放竞争。相较于已经开放的英国、德国和意大利，法国确实不能再拖延了。尤其法国国营铁路已经从欧洲铁路市场受益很多，加上 SNCF 的子公司 Keolis （ 法国威立雅集团）不仅跨足英国铁路，也进入了德国市场，已引起其他欧洲国家的不满。

因此，法国列出了具体的改革时间表：4 年内，地方政府可以选择继续让 SNCF 营运或对外招标，选择竞争对手，而每一条路线将被分配给一个营运公司；高铁 TGV（法国高速铁路系统简称）也将在 2021 年开放竞争；另外，从 2023 年 12 月起，所有地区都将通过竞标选择运营商。

对于还未进行协商，工会就先使出长期瘫痪交通的杀手锏，法国交通部长艾丽萨贝特·波尔纳 （Elisabeth Borne）感到十分不解。她认为，既然双方都希望为民众提供更好的公共服务，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坐下来协商，一起回答法国铁路顾客的疑虑，同时 SNCF 要为竞争做好准备，这样铁路员工才不必担心他们的未来。

但工会担心的却是，开放竞争之后，铁路员工现有权益将受到影响，包括取消终身工作保证、每年年薪自动调涨和 55 岁即可退休等。

为此，总理菲利普不得不再次强调和重申立场：「这个改革不是要把 SNCF 私有化，也绝不是要关闭小的路线，也不是要取消现职员工的特殊身份。改革是为了要让 SNCF 能够在市场开放之后，更有效益和竞争力，为乘客带来高品质的服务。」

铁路员工担心改革后现有权益将受影响

事实上，这二十多年来，没有任何一届政府敢对国铁开刀，正是因为法国工会的顽强。

最近的一次铁路工人大罢工发生在 1995 年，时任法国总统的希拉克（Jacques René Chirac）试图调整铁路工人的退休制度。

熟料，当年 11 月底，公务员和铁路员工集体罢工，长达 3 个星期没有火车、没有捷运，全国交通瘫痪；12 月初，法国共有 80 万人走上街头抗议；12 月底，时任总理阿兰·朱佩（Alain Juppe）被迫撤销改革；次年 1 月，总统民调迅速从 64% 跌至 35%——狂跌 29% 的惨痛教训也令之后的各届政府不敢再对国铁轻举妄动。

风水轮流转，二十多年后的今天，形势逆转，根据最新民调显示，62% 的法国民众希望政府能够将改革坚持到底，民调比起上一周的 51% 还上升了 11 个百分点。而在第二回合的铁路罢工中，参与率已降低到 24.9%，尽管工会领袖坚持宣称动员人数在增加，但事实刚好相反。

毕竟，现阶段最不可忽视的事实是，全球化已经削弱了工会的力量，而且法国国铁还存在高达 500 亿欧元的债务，以及罢工期间每天 2000 万欧元的亏损，最终都得由这些乘客同时也是纳税人来买单。

罢工影响了450万人的正常出行

买单的还是纳税人

正是看准了民意不再同情铁路罢工，这两周来，马克龙一直拒绝回应。不过，为了要争取更多的民意支持，马克龙还是展现了他无比的手腕：几乎不上媒体节目的他在 4 月 12 日破天荒接受电视专访，并选择了退休老人爱看的午间新闻。更具新意的是，专访特别选在一个只有 1083 人生活的乡下小镇，一所只有 8 个班级的小学，一间普通的教室内进行。

「我说过要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做，也会继续这样做。」马克龙表示， 改革法国国铁的确是他的政见之一，说到做到也是他的竞选承诺。改革后，现职员工仍可享有提早退休的资格，但是不可能再执行上个世纪祖父级的合约来雇佣未来新晋的年轻员工。

他想要一个公平的社会，但公平并不意味着更多的公共支出，因为公共支出本身意味着更多的税收。

一场新意十足的电视专访，缓和了罢工情绪

马克龙花了很大篇幅解释这个改革是必须的，也是极其重要的，但他也用了亲切的口吻讲述：「我理解他们的痛苦，也深深了解他们在这件事里所面临的困难。」

他表示会尊重工会、尊重他们在社会对话中的位置、尊重他们捍卫合法的员工权益，但他不会停止改革，而是和他们一起改革。

「我只想对他们说，不要毫无来由地恐惧，SNCF 将来还会是 100% 公营，这会写进法案里，现职的铁路工人还是铁路工人，你们也应该把认为重要的项目提出来写进协议里……我尊重这场抗争，但是我也希望你们可以体谅被迫忍受罢工的民众们，和那些可能因为罢工而倒闭的企业……」

这样的态度让罢工的态势渐渐软化下来，原来只有 1/6 的劳工上班，现在已经变成 1/3 的班次可以正常运行，基本对整体的交通影响不大。

罢工软化，铁路交通正在恢复中

马克龙不仅很会说话，也很懂得抓住要害。要知道，罢工的这个时刻正好是法国的旅游旺季，对工会来说这可能是最好的时机，但对国家来讲却是最不好的时机，因为对抗的是所有法国人、和法国整体的经济利益。马克龙在谈话中也明确提到了这一点。

1968 年的「五月风暴」是法国历任总统的噩梦，在马克龙就任届满周年之际，他还是希望有一个安定平静的五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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