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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三体》为什么要从那十年写起?

魏春亮 亮见 2022-04-09


客观事实上,《三体》是将那十年放在整个宇宙终极追问的语境下考量和审视的,它揭示了那个荒诞年月的影响,是那么长久、深远且具有那么强烈的毁灭性。



大家好,我是魏春亮。

#魏老师细读三体#第二期来了。

不知道你们看《三体》时有没有这个疑惑,反正我第一次看的时候一直很纳闷:科幻小说不都是写眼花缭乱的未来科技嘛,跟那十年也不搭啊,为啥要从那十年写起呢?

有人会杠,《三体》也不是从那十年开始写起的啊。我说的“开始写起”指的是故事层面,驱动情节往前发展的原点和起点,而不是叙述层面书本一开始的情节。

而且,最早的《三体》,开头确实是那十年,为了过审,大刘迫不得已只好把它挪到了中间,而且在报送新闻出版局的处稿笺上,《科幻世界》编辑田子镒给出了写那十年的理由:“叶文洁‘个人’的不幸经历,造成了她对人类的仇恨”。

这一点,不用多说,读过《三体》的人都能理解。

但,这只解释了“不幸经历”造成的影响,为什么必须是那十年,其他事件就不能造成不幸经历吗?那十年又是如何一步步影响故事情节,让故事成为了现在的样子?而这样写,对小说和那十年又有什么样的意义?


01
为什么必须是那十年?

《三体》故事的重大转折点,就是叶文洁忽略“不要回答”的警告,回复三体人、请求三体人来地球的那条信息:

“到这里来吧,我将帮助你们获得这个世界,我的文明已无力解决自己的问题,需要你们的力量来介入。”

这样的行为,就意味着叶文洁“将人类作为一个整体来背叛”,将消灭自己和子孙在内的人类作为最高理想,这是强烈到何种程度的绝望和憎恨。

为了给这么匪夷所思的感情建立合理性,大刘就必须找到一个足够坚实的现实和心理基础。而这个基础必须具备以下几个特点:

1,不能是个人属性的,而必须是人所共知的集体历史背景。配角富二代伊文斯也背叛了人类,但他的经历太过于独特了,谁的父亲能有两万多吨原油可以泄露去污染鸟类,几个人能独自跑到中国西北种树而不担心生存问题。这样的合理性对配角来说足够了,但主角精神的变化必须具备更强烈的情感浓度。那就必须舍弃个人属性的经历,而寻求人所共知的集体背景,只有具备后者的加持作用,读者才能在阅读过程中,用普遍共情的想象,自动给叶文洁行为的合理性添砖加瓦。

2、这件事必须是非凡的,触及灵魂深处。也就是说不能是行为上,也不能是心理上,甚至不是民族国家层面的,而必须是对人性的绝望,对人类非理性和疯狂的整体的绝望,不如此不足以造成“将人类作为一个整体来背叛”的结果。

3、必须是中国的,且真实存在的。《三体》系列,叫“地球往事”,中国科幻作家大刘“希望把小说写得像是历史学家对过去的真实记叙”,这就注定了,无论小说后面的故事多么天马行空,故事的起点必须是中国的历史和现实。而且还不能在历史和现实中虚构一个事件,而必须是真实存在的,虚假的故事可以带来力量,但缺少第一点所说的“脑补”作用,情感力量会大打折扣。

综上所述,必须是发生在中国,真实存在,触及灵魂,人所共知的集体历史,那就只能是那十年了。

可能大刘写作的时候“没想那么多”,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十年,但我们现在再仔细考量,也必须承认,没有比那十年更让人信服的选择了。

但值得注意的是,《三体》的格局和眼界,早就超越民族国家甚至人类的范畴,而抵达对宇宙终极命运的追问。大刘写那十年,并非要探讨那十年本身的教训和意义。如果有更好的背景可选择,我相信大刘肯定不会选择那十年。他不想挑战体制,只希望给故事一个合理性。


02

那十年如何影响了故事?

虽然写那十年是必然的,但如何一步步将之合理化作用于整本书,还得靠一个个小故事才行。

那十年给叶文洁的最大冲击,肯定是父亲叶哲泰的死。

物理学教授叶哲泰在批斗大会上,跟揭发自己的妻子和批斗自己的小將,讨论的是爱因斯坦和相对论、量子力学、宇宙大爆炸和奇点等,这些科学常识被意识形态扣上反动学术的帽子。在年幼的叶文洁心里,这是什么乾坤颠倒的愚昧世界啊。而小將以“崇高”之名打死叶哲泰,而妻子绍琳“聪明”地落井下石,又让叶文洁感受到人性中的恶。

关键是,这些都无关个人恩怨和派系斗争,就更凸显出“人类恶的一面”。

家破人亡的叶文洁,本来不敢轻易信任他人,却因为白沐霖暂时放松了对周围世界的戒心。不过同样是因为他的出卖,强烈的落差,让叶文洁对人性彻底失望,她才毫不犹豫地选择去了与世隔绝的雷达峰,选择加入红岸基地。

故事到了这里,才显示出故事背景安排在那十年的妙处来。

寻找外星文明这样的重大事件,不是基于科学探索精神,而是因为意识形态的对立和纷争。苏修和北约集团对外太空的巨大投入,随时可能引起技术的突变,“这将对我战略规划构成重大威胁”。

大刘甚至惟妙惟肖地模仿了当时的语气,写了封给外星文明的信:


初看荒诞,再看又那么现实。冷战时期的苏联和美国可是实实在在发生过太空竞赛的,就算是现在的外太空探索,也很难说只是为了科学。而在《三体》的世界里,那时候的中国加入进来,虽然是虚构的情节,但在情理上给人的感觉却是那么顺理成章。

小说中那十年里的外星文明探索计划,被大刘称为“时代神话”。这样匪夷所思的“时代神话”,要不是疯狂年代的意识形态当道,很难再用其他的理由来解释。

政治先行忽略逻辑和常识,成为时代神话的动因;而“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的乐观主义精神,又给时代神话提供了动力。红岸基地在那个年代能存在,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但不可思议,不就是那个年代的特点吗?不可思议的年代,出不可思议的事,倒也相得益彰。

而且就连叶文洁可以独自和三体人交流的合理性,都必须建立在那十年的基础上。正是因为向红太阳发射超强烈的电波,在那时要承担着巨大的ZZ风险,叶文洁才会偷偷发射,这才有了后面她独自回复三体人的可能性。若是现在,没有了这种政治风险,向太阳发射电波肯定会是集体行为,也就不会有后面的故事了。


03
《三体》视野下的那十年

虽然大刘本意并非为了审视和探讨那十年本身,但是作品一旦完成,就有了完整且独立的生命,并不以作者是否有此意图为定规了。

可以说,《三体》是华语文学里,关于那十年最独特的书写。正是那十年噩梦般的记忆,灼烧着叶文洁的心,使她陷入了深重的精神危机。

“她首先要面对的,是一种奉献目标的缺失,她曾是一个理想主义者,需要将自己的才华贡献给一个伟大的目标,现在却发现,自己以前做的一切全无意义,以后也不可能有什么有意义的追求。”

这种精神上的流浪感残酷地折磨着叶文洁,让她将帮助三体人获得这个世界作为自己为之献身的事业。而三体星人的发现,某种程度上消解了“时代神话”的荒诞性,毕竟计划再疯狂,有了结果便也有了意义。

但仔细一想却不对,正是三体星人的发现,一步步导致了人类无穷无尽的灾难,以至于导致太阳系的毁灭。客观事实上,《三体》是将那十年放在整个宇宙终极追问的语境下考量和审视的,它揭示了那个荒诞年月的影响,是那么长久、深远且具有那么强烈的毁灭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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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作者:魏春亮,南京大学历史系本科,中文系研究生,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得主,《南方都市报》前记者,参与翻译《哈佛非虚构写作课:怎样讲好一个故事》,作品发表于《萌芽》《青年文学》《南方人物周刊》等刊物。现主理公众号“亮见(ID:liangjian0624)”,写真诚的文字,做通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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