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道各努力，千里自同风丨专访Jessup2021全球书状综合排名第一重庆大学赛队
2021年4月，Jessup 2021国际赛落下帷幕。本届比赛的一大惊喜在于，中国赛区代表队时隔十五年后再次荣获全球书状综合第一名（Hardy C. Dillard Awards Best Combined Memorials）。创造这一成绩的便是重庆大学。除在书状上表现亮眼以外，重庆大学成功晋级全球赛Advanced Rounds，两位辩手占永琪、曹嘉诚均斩获“世界百强最佳辩手”称号，分别位列全球第30名和第63名。
“法律竞赛”有幸邀请到重庆大学代表队邱健君、占永琪、曹嘉诚、刘静宜四位成员，分享他们的备赛经验与心路历程。此外，重庆大学代表队还有姚丹、周熙玲。
邱健君在闭幕式上看到一个很喜欢的分享
一、薪火相传
实际上，重庆大学优异的成绩绝非一蹴而就。早在2017年，重庆大学就入围了国际赛并获得全球书状第9的好成绩，在18、19年的比赛中，重庆大学的成绩也是相当优异。那么在你方唱罢我登场的Jessup舞台上，重庆大学何以能屡创佳绩呢？
与谈者认为这可能与重庆大学Jessup赛队的传承体系有关。“从进队开始，我便被学长学姐身上为Jessup赛事拼搏奋斗的状态所感染。他们也很无私地向我们传授他们在比赛中或者从往届队员身上学到的技巧。”队长邱健君如是说。此外，即便是已经毕业好几年的学长学姐，也会在他们参赛过程中提供指导，特别是在备赛庭辩时担任线上法官进行模拟演练。
而在重庆大学赛队中，也有连续多年参加比赛的同学，他们对自身的定位就是起到传承的纽带作用。队员占永琪说，“像我这种开始打第三年比赛的同学，要注重把自己曾经学到的技能传递给下一届的学弟学妹。”
重庆大学在招新上也花费了很大心思。招新一般会分两轮进行：首次是在打完国际赛后“无缝衔接”，在该年四月底五月初左右招新。之后以周为单位进行培训，暑期也会有专项训练；第二次是在该年九月份，新一轮比赛开始之前会再次招新，并确定新一届队伍的阵容。两次招新的侧重点并不相同。第一轮招新主要面向低年级、大一大二尚且缺乏国际法基础的同学们。通过招募具备良好英语书面和口头表达基础的队员，在暑期营中提高他们对JESSUP比赛的兴趣，传授国际法基础知识和比赛技能。此轮招新正是为九月份的招新准备后备人才。而九月份第二批招新时，他们会倾向于在高年级选拔队员，此时更加关注候选人是否具备一些比赛技巧，以及其基础法律能力及表达能力。不过，邱健君同学也提到，他们招新的时候很注重品质，基础可以后天积累，但是关键要看是否具备坚韧的性格，从而和队伍一起渡过漫长的赛季。互相陪伴下渡过漫长赛季之后的友谊弥足矜贵，因而队伍氛围相当和睦。
此外，重大队伍也相当注重时间安排，有经验的队员会劝新队员在秋季学期适当少选课，减轻学习压力，进而把重心放在memo写作上。因此，也很少有队员会进行multi-moot的操作，队员相对更加“专一”。
选拔队员中
二、书状写作
提起全球综合书状第一名的奖项，重庆大学表示“非常意外，非常惊喜”。“记得颁奖典礼直播是倒叙，从后往前报出获奖者。迟迟没有念到重庆大学，我们感觉希望越来越渺茫了，没想到我们学校在最后出现。当时都有队员哭了，真的是意外之喜。”邱健君表示，今年备赛的过程相当辛苦，仅书状就修改了9稿。某一队员自始至终都对自己的思路有疑问，在提交书状前一星期还在修改，临交的时候还在怀疑方向要不要推翻重来……不过，一切的纠结挣扎，现在觉得都是值得的。在他们看来，重庆大学能拿这个奖项实是情理之中。
重庆大学回顾了他们写作Memo的过程。概括地说，他们采取的方式是先广泛撒网，然后慢慢缩小范围，最后回到事实，挖掘细节。从更为详细的操作流程上来说，他们会先定下大的框架。在前期，框架是最为重要的一件事，因为前期难以注意到细节，只有在真正提笔写书状的时候，才会发现哪些细节的点滴需要特别注意。当然框架和思路也会随着法律研究的深入而不断修改和调整。总之，前期文书写作要力图cover到每个点。当然这并不容易，因为书状面临字数限制，必须要做取舍。比较好的方法是多写主打的论点和拥有较强legal basis的论点，其他论点可以略写，大概两三行左右即可。
确定框架之后，随之而来的是一个不断地“破”和“立”的过程。在2021年一共修改了9稿，重大队内的要求是每周或每两周交一稿，而后大家一起讨论。这样一方面可以让大家都了解彼此的issues，另一方面也可以互相监督进度。
从时间上看，他们会在10月中旬完成第一稿，并在交最终稿之前请一位队员通读合稿，统一风格。在分工上，由一个同学写一个issue，有的同学要写两个诉求，比如同时写A1和R1。赛队仅有5位成员，特别优秀的选手会以学生教练（Student coach）的身份纳入赛队。
此外，重庆大学队员也表示，IRAC是最基础的写作架构，一定要灵活掌握。他们在Application部分陈述事实时，会采用让事实偏向己方的处理方法。比如要论成相称性（proportionality），会具体写明两个被比较的法益是什么，最后导出一个偏向自己的结论。举例来说， 2021年赛题issue 1 中的scientific evidence（注：此处涉及对《国际卫生条例》第43条第2款的解释），选手会先去找对己方有利的解释。代表R方的选手检索关于scientific evidence的定义要满足几项条件，在己方已经满足的情况下，由A方进行挑刺。
就今年赛题的一些细节，我们也与重庆大学的队员进行了交流：
有关2021年赛题诉求一，他们最纠结的点关乎“由R国违反ICCPR过渡到请求R国赔偿”这一问题。在他们看来，所侵犯的权利（right of free movement）和权利救济（compensation）之间的关系很不好处理。虽然从口头赛的情况来看它并没有那么重要，但在写文书的过程中，他们力求把每个点都照顾到，所以花了不少时间思考。此外，他们觉得诉求一最难处理的就是因果关系，同时这也是逻辑上最重要的点。
有关2021年赛题诉求二，各队处理方式差异很大。重庆大学并没有选择以外交庇护作为主要思路。在他们看来，对于外交庇护，ICJ自身的看法较为一边倒。在Asylum案中，ICJ认为外交庇护只是一种区域性的习惯。所以他们转向了另外一条可能的路径，即non-refoulement principle（不推回原则）。在整个比赛过程中，他们都对这一选择非常纠结，原因在于所有的材料都指向外交庇护，且遇到的许多赛队都在讨论外交庇护，法官也对外交庇护显示出浓厚的兴趣。但是，最终赛题归属还应当回到不推回原则。
有关2021年诉求三，他们对通过erga omnes principle建立standing的争执比较大。他们所检索到的文件中对‘seriously’一词给出了三个要件。A方的负责队员认为一国只要满足一个要件即可，R方的负责队员则认为这三个要件需要同时满足。对此便需要争论。因为这只是一个小点，对大框架没有影响，于是他们便构建了另一个linkage，最后也并未受到法官质疑。
除此之外，重庆大学的曹嘉诚同学也分享了他在备赛中的一些困惑与难处：
第一是法律资源相对匮乏，尤其是外文法律资源。在检索过程中，部分材料无法通过校内数据库获取，只能依靠其他方法（如校友提供资源）加以解决；
第二个困惑是，不同队员会基于不同的立场，对同一份法律文件的同一个句子产生不同的解读。这导致他们往往很难确定自己的理解是否到位，且因为无法获得全体队员的认可，他们便不得不放弃一些论点；
第三个难处在于文书中的表达不能做到像native speaker那样地道和流利。他们目前的做法是效仿best memo的结构，一点点进行打磨。
书状奖状
三、百强辩手是如何练成的？
今年重庆大学有两位百强辩手，他们就口头赛中的manners和rehearsal等问题分享了一些经验。占永琪同学表示：“在练习manners的时候，我们的主要训练方式是看往年全球决赛视频。一方面注意辩手的用词用语，另一方面学习辩手的手势和语音语调。而队内rehearsal完全按照正式比赛的流程进行，在时间控制、法官提问环节都力求还原真实的庭审，通过一次次的模拟让队员有步入正赛的感觉。”
曹嘉诚同学则在纵览近十年的全球决赛视频基础上，推荐大家去学习2000年全球决赛陈述A方issue1、2的辩手的manners。此外，他也就应对盘问型法官分享了一些自己的心得：“在模拟时，我们会对这类法官有所准备。具体来说，我们会将诉求划分为板块，针对每个版块设计tough的问题，以期对法庭上的意外问题有所准备。但我们发现真正‘难缠’的法官，队内模拟起到的用处不大。在面对这种法官的时候，心理素质要好，不要被法官的气势震住。法官之所以追问，是因为我们没有直接明了回答出他想要的答案。所以辩手不仅仅是回答问题，而要沉着冷静地思考并且直击要害。”
此外，今年线上备赛，做好网络预防措施非常重要。他们准备了很多备用方案来解决网络问题，如多台设备防掉线等。他们在视频赛时，也尽可能模拟线下赛的感觉。线上赛的一大难点在于保持眼神交流，辩手们因此选择站着陈述，这样会更贴合赛场上严肃的风格。同时他们会每个人在电脑上找一个眼神定住的点，以增强和法官的互动感。
重庆大学的队员也就此次全球赛做了一些总结与反思。他们认为，国外选手在回答问题以及从法官问题过渡到自我陈述这一环做得非常好。作为non-native speaker，国内选手则要花费更大的精力在措辞和遣词造句上，对此似乎暂时没有捷径可以走。同时，他们觉得中国选手在思维上和外国选手存在一些差异，后者更接近影视剧中的法庭表现。例如，某一支美国队伍的opening非常惊艳，得分也很高。他们采取了一种讲故事式的、自问自答的展开方式，能让法官在千篇一律的开场中有眼前一亮的感觉。而大陆的赛队则更偏向于套用模板，一招一式，以求稳的心态去应赛。
四、寄语
重庆大学的队员们都很感谢自己的Jessup经历，也表示自己会继续投身到我国的国际法发展事业中去。而对于很多徘徊在moot门外、犹豫不决的人，他们表示：想去做就去做吧，Jessup能带给你不一样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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