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影书香 | 汪曾祺: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
新鲜玫瑰,入桶,加高度白酒或者糯米酒(糯米酒为上,10:1的比例),发酵。月余,过滤(加老冰糖,10:4的比例);沉存三月,再过滤,即可。
朋友问:你视频里的玫瑰花酿如何做呀?回复了以上这段。——赶在春的尾巴、夏的初始做朋友们期待的美酒……
又强调:玫瑰花以云南的食用玫瑰为佳。
呀,幼时,我那云南大山深处的朵朵深红的、香味浓郁的、野生野长的小玫瑰呀。不觉就想起了汪曾祺先生谈吃:
“云南的韭菜花和北方的不一样。昆明韭菜花和曲靖韭菜花不同。昆明韭菜花是用酱腌的,加了很多辣子。曲靖韭菜花是白色的,乃以韭菜花和切得极细的、风干了的苤蓝丝同腌成,很香,味道不很咸而有一股说不出来淡淡的甜味。曲靖韭菜花装在一个浅白色的茶叶筒似的陶罐里。凡到曲靖的,都要带几罐送人。我常以为曲靖韭菜花是中国咸菜里的‘神品’。”
我就是曲靖会泽人哪。
那里,有韭菜花、洋芋粑粑、稀豆粉、荞疙瘩……各色各样数数也不清的好吃的。当然,曲靖一中内,还有我深爱的爨宝子碑。
戴明贤先生为作者吴梅影《说书:翰墨流传知几许》所题写爨宝子体封面。
西南联大几年,汪先生住在昆明,吃遍了昆明的“旮旮角角”。在他的笔下,汽锅鸡是那么香浓,酱菜有“神”,慈姑格高,菌子活泼泼……百样食物,好似上天着意赐予云南的一群独有的迷人小妖精。哎,汪先生哪是在谈吃呢?乃是以食品,赋成的深情的长短句;是对这人世间,虔诚的礼赞,绿叶对根的情意与热爱。
他写《沙家浜》: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
若无满腹诗书,怎可如此挥挥洒洒?
写啥像啥,写啥成啥,戏曲、书法、散文、小说等,也只有汪曾祺了。
黄永玉谈汪曾祺:
他在我心里的分量太重,很难下笔
1959年,他在张家口画土豆,画叶子,又画花,最后画马铃薯茎块。先画一个完整的,再切开画剖面。画完后,马铃薯就没用了。放着会氧化变质,扔了可惜。汪曾祺便随手埋进牛粪火里,烤烤,吃掉。他曾自夸:“我敢说,像我一样吃过那么多品种的马铃薯的,全国盖无第二人。”
他写《岁寒三友》,三个人是:王瘦吾、陶虎臣、靳彝甫。
王瘦吾原先开绒线店,陶虎臣开炮仗店,靳彝甫是个画画的。从小一块长大的三位平凡人:“这是三个说上不上,说下不下的人。既不是缙绅先生,也不是引车卖浆者流。他们的日子时好时坏。好的时候桌上有两个菜,一荤一素,还能烫二两酒;坏的时候,喝粥,甚至断炊。三个人的名声倒都是好的。他们都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看到最后,眼泪掉了下来。斗转星移,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有些什么改变了,有些什么却不会变。这就是好小说的力量,明明知道是虚构,还是不能忘怀,还是愿意相信,现实中一定有,他(她)就是身旁的“这一个”。
《大淖记事》,汪曾祺写巧云和十一子在沙洲相会时,用了四个字:月亮真好!
叙事从容、平缓,水一般深厚、绵长。节奏紧张时、冲突激烈处,依然可以感知作者不动声色的游刃有余。全书构思绵密,匠心独运,正所谓唐人司空图所言:“不著一字,尽得风流。”
巧云捧了一碗尿碱汤,在十一子的耳边说:“十一子,十一子,你喝了!”
十一子微微听见一点声音,他睁了睁眼。巧云把一碗尿碱汤灌进了十一子的喉咙。
不知道为什么,她自己也尝了一口。
写到这句,汪曾祺流泪了。
我也流泪了。那年,是十八岁,大二或是大三?三十多年过去,忘记了读它的年龄。故事却久久未能忘怀;将来,它也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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