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影书香|金庸:笑书神侠倚碧鸳
读罢《笑傲江湖》,猛然间明白了一个道理:我们中的每一个人,每一个门派,都难免敝帚自珍。大多数吧,总认为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混个脸熟,整出点名堂,弄到够“级别”,就算人生的大圆满。
金庸先生太厉害了,用小说、用人物、用生动的故事情节,给我们上了语重心长的一课:其实放下,真的好难;其实跳出圈子之外,你所看重的一切,可能啥都不是。
十四本小说——这里用本而不用套,为了叙述方便些,本本不同。就主人公来说,有浓墨重彩天性淳厚为国为民郭靖之《射雕英雄传》,有悬念满满伤于身世的无可奈何萧峰、段誉、虚竹、慕容复《天龙八部》,有出神入化千奇百怪仿佛可上天可入地韦小宝之《鹿鼎记》,有大笔皴染正邪不能两立之胡一刀、苗人凤、田归农《雪山飞狐》,有工笔细描成群奇女子活色生香赵敏、周芷若、仪琳、小昭、杨不悔的《倚天屠龙记》,有深情款款死生不渝地老天荒且为世俗不容的杨过、小龙女《神雕侠侣》,个人以为,要论通透、棒喝、醍醐灌顶,莫过于《笑傲江湖》。
令狐冲刚开始,是一个好单纯好好骗的孩子,他一次次上当,被正人君子骗、被邪门歪道骗、被美女骗、被丑八怪骗、被武功高强之人骗……被打压、被玩弄、被轻视、被欺侮。
江湖对手为了打倒他,编排给他的罪名有:1.生活作风问题,即性丑闻(和尼姑仪琳私通)。2.经济犯罪。以非法手段获取利益(居然私下里练成其他门派的高强武功,还盗窃辟邪剑谱)。3.立场问题。背信弃义(背叛象征正义的华山派、背弃约定俗成游戏规则,不按牌理出牌,与邪教魔女勾肩搭背)……招招致命。令狐冲声名狼藉,终被逐出师门。对手还觉得不解恨,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
最悲催的是,面对茫茫人世、悠悠众口,他始终无法自证清白。他仿佛被下了哑药,张开大嘴,却发不出丁点声音。他是名天生倒立的婴儿,这个世界要为他做矫正手术。
这就是金庸的高明之处了。他牵着你的鼻子、你的魂,你跟他走,不得不服。
这是一个人的江湖,又是大家伙的江湖。葵花宝典、日月神教、吸星大法、三尸脑神丹……招数之毒辣,手段之阴损,看得你倒吸一口冷气,又不得不拍案叫绝。
单说令狐冲在梅花庄,对付江南四友——老大黄钟公,老二黑白子,老三秃笔翁,老四丹青生的那些武功套路,琴棋书画深谙于心而创出的一招一式,你就不得不对金庸先生绝顶的艺术功力以及讲故事水平竖起大拇指:不愧武侠小说第一人!
此战最后,黄钟公羞愧自尽,临终道:“十二年来,清福也已享得够了。人生于世,忧多乐少,本就如此……”世事洞明呀!这哪是小说,分明是一本哲理满满的经典人生教科书!
起承转合,镜头切换。
洛阳绿竹巷。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笑傲江湖两心知:
令狐冲学得几遍,弹奏出来,虽有数音不准,指法生涩,却洋洋然颇有青天一碧、万里无云的空阔气象。
一曲既终,那婆婆在隔舍听了,轻叹一声,道:“令狐少君,你学琴如此聪明,多半不久便能学《清心普善咒》了。”绿竹翁道:“姑姑,令狐兄弟今日初学,但弹奏这曲《碧霄吟》,琴中意象已比侄儿为高。琴为心声,想是因他胸襟豁达之故。”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金庸,大侠金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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