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员风采 | 朱敬恩：延安的颜色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山鹰的自然行记 Author 厦门山鹰
人物名片
朱敬恩，网名“山鹰”，厦门大学企业管理学博士，资深观鸟者和环境教育践行者，是观鸟运动的热心推广者和科普志愿者，也是首届中国科普讲解大赛的“最佳人气奖”获得者。2014年荣获科技部授予的首批“全国优秀科普使者”称号。
代表作
延安第一次进入我的印象，是和一块月饼联系在一起的。
电影《啊，摇篮》里有一首传唱久远的歌谣——“八月十五月儿圆呀，我为爷爷打月饼呀”，这首歌，用美妙如天籁的童声和故事背后的残酷与辛酸所形成的鲜明对比，在我幼小的心中留下了强烈的印迹——延安，这革命的摇篮，充满了苦难。
后来长大了，知道了更多，然而所有讯息的重点都是在告诉你——延安是一个“红色”的世界，有着“红色”的基因。而与此同时，那些用来宣传延安的照片全都是一种颜色——“黄色”，面朝黄土背朝天。也许这确实是地地道道的延安本色，也符合那个时代所有人对黄土高原的印象。
但是你可知？黄土高原曾是森林一片。
之所以黄土朝天、风沙肆虐，之所以水土流失、沟壑纵横，全都是数百年来持续不断的砍伐和无节制的放牧所致。当帝都不再是长安，黄土地是否还能够提供滋养与呵护，似乎就不再成为被当局真正关心的话题。流民、外族与世代原本在此安居乐业的人群着了魔一样，全都卯足了力气开始向大自然疯狂地索取，终于，信天游里无奈地唱起“开一片片荒地脱一层皮，下一场场大雨流一回泥，累死累活饿肚皮”。绿色，消失殆尽。
延安，可以是红色的，但延安，真的不该是黄色的。
前不久国内野生动物保育界最大的新闻莫过于在延安附近的山林里，红外相机拍到了已知最大的华北豹野生群落。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有点将信将疑——很难想像“大风从坡上刮过”的黄土高原会成为豹的家园。直到这次我从西安北上。
通往延安的路上，本以为绿色很快就会让位于黄土，然而令我大跌眼镜的是，尽管缺少参天大树，但是沿途灌丛茂密如绿毯，所有的山头不见一丝裸露的黄土，更有云雾缭绕，水汽淋淋，若不是山中偶尔闪过废弃的窑洞，真的恍如深陷江南。至于延安市区，宝塔山翠如雨润，山下清水河虽是涓涓细流但河道早已绿如氤氲。就连枣园里也是绿杨成荫，银杏翠如华盖，空气中弥漫着沙枣花甜蜜的香气。黄土地不再是肆虐的风沙场，而是化作温润的泥土，在脚下默默地承载着万物的兴旺生长。
延安，原来真的可以是绿色的。
绿色的延安是这几年才有的事。是严格执行“封山禁牧”政策二十年的结果。当树木重新在黄土高原上绵恒千里，水土流失迅速减少的同时，区域性的水循环重新形成，降雨量逐年增加，物种丰富度以极快的速度在恢复，野猪、狐狸、豹都回来了。在山区的国道上，我们数次遇见野兔在奔跑，听见雉鸡在山谷中长鸣。
当初，历经了长征的艰辛和党内残酷斗争后的中共革命队伍，困在青藏高原东部的大山里不知该何去何从，是通过国民党的报纸才知道延安依然保有火种——刘志丹的“匪军”在“负隅顽抗”。于是毛泽东带着队伍奔赴延安，让这片土地最终成为新中国诞生的摇篮。
那时候的延安，有激情澎湃的理想主义，也有热火朝天的实干精神，更少不了视苦难为乐的豁达。种地、纺线不能耽误，政治斗争、理论学习、甚至还有农村的民主选举，每个人都忙得团团转。既便如此，舞要跳、酒要喝、恋爱也要谈，毕竟任何时候，人们都需要美好的东西来填充生命。
因为地下有煤矿，延安现在富甲一方。可是富裕仅仅是革命的目标之一，幸福是不能少了蓝天白云和青山绿水的。经费和技术让绿色重新归来，也许距离曾经的广袤森林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甚至再也不复可能，但眼前的一切让人欣慰，因为这革命最终通往的是救赎，而不是毁灭。
延安保育院里的那一块月饼，是美好的许愿，也是实实在在的期待。我们都明白革命是从苦难中走出来的，但苦难绝非革命本身，走出来之后怎么去寻找幸福才是关键。
在我们为延安的华北豹庆幸的同时，只怕也不能忘了曾经也生活在这里的华南虎，因为它们可能再也回不来了。唯有时刻记住这样的种种悲剧，保持警惕和自省，才能让黄土高原上的绿色和幸福真正持续下去，苦难不再重蹈覆辙。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绿水青山，不仅仅是金山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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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九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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