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立国：秋韵虫吟

秋韵虫吟

文∕张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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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秋的鸣虫，使得故乡夜晚平添了无限的情趣。乡野里有一种通身莹碧的秋蝉，形体较夏蝉要小得多，但鸣声尖亢而绵长，仿佛能透裂秋空，令人以为是金属振荡的余音。金铃子更是体型极小的虫子，但它的鸣声急速如泉涌，成一串轻快活泼的铃声。村庄里，总有悠闲好玩之人，他们以硬纸和玻璃，巧巧地做成精美的六角形的盒子，专门饲养这种可爱的鸣虫。据说把它温在怀里，一直能养到隆冬。纺织娘是不论南方北地的人都熟悉的一种鸣虫，它的鸣声，如纺车摇转，尤当秋月当空的夜晚，那透明的律动声，仿佛在纺着一野银白的月光。

“啼彻檐头纺织娘，凉风乍起夜初长。关心蟋蟀阶前叫，明日携笼灌破墙。”这是故乡民间传唱着的一首歌谣。时令白露，是鸣虫们最佳的生理阶段。夜晚，故乡乡野里老远便能听到草丛中传来油葫芦“呼噜……呼噜……呼噜……”的男中音，还有棺材颡那吱唧唧的女高音，连续发出唿唿唿唿伴奏声的是飞虎子。各种鸣虫当中，蟋蟀该是最引人注意的一种，更无疑是其中的主旋律，鸣声虽短却威武有力，节奏感极强。在更深人静时听去，是一部韵味浓厚的秋之交响乐。

蟋蟀的种类很多，有一种躯体肥大、满身油光的田蟋蟀，故乡人俗称它叫“油叫鸡儿”，另一种身躯和蟋蟀差不多，但头颅呈凸字形的，俗称“棺材头”，还有一种身躯较蟋蟀为小，性畏寒冷，常躲在灶壁间吟唱的，人们都管它叫做“躲壁儿虫”，能斗的蟋蟀，俗称“蛐蛐儿”，那才是真正的蟋蟀。

许是受了历代流风感染，故乡的孩童们，也都以饲养蟋蟀为乐，秋风一起，蛩鸣不止，孩童们便三两成群，提着自制的网兜、竹筒，于草窠石砾间听声辨位，翻石捣窟，搜寻蟋蟀的所在。蟋蟀喜昼伏夜出，孩童们也不眠不休，提着灯笼跑遍田野。蟋蟀恶水、畏烟，而孩童以胡闹为戏，遇有蟋蟀躲藏不出，每每也有烟熏、灌水等法伺候。除了贪玩的孩童，故乡甚至还有专门以捉蟋蟀为生的“蟋户”，他们四下寻访蟋蟀中的将军，像：麻头、大翅、蓝项、紫牙，这些蟋蟀中善斗的主，都是“蟋户”高价卖给斗蟀之人的珍品。

故乡的“蟋户”们就蟋蟀体形而论，有长不敌圆、圆不敌方的说法。传说好的蟋蟀，都有异物把门，如蛙、如蝎、如蛇，也有变种蟋蟀，像匿居在辣椒里的蟋蟀，俗称辣椒牙，每斗必胜。但在我的印象当中，从未见过，只当是传闻罢了。故乡的庄稼主们，并不沉溺这些，倒非怀有玩物丧志之忧，而是庄稼忙碌的实务，使他们难得有消遣的余闲，有些心地仁厚的老人，坦然指出驱虫相斗，是残忍的玩乐，既不能养性，又不能修德，不如任其吟唱，反而遣兴怡人。

斗蟋是非常有趣的事。两蟀相争时，主人用蒸熟后的日菣草或马尾鬃引斗。在主人的挑拨下，蟋蟀发出嗡嗡的轰鸣，互不示弱，捉对厮杀，直至一方败下阵来。凶猛善斗者并不易得，反而是懦弱辈所在多有，和人情世故别无二致。蟋蟀咬乏了也不让歇，将败者放在手掌里上下扔几下，称为罚，然后继续放在罐里咬。相传只要这样颠过的蟋蟀往往会反败为胜。有的已被咬断一条腿，叫做独轮，可战斗力不减，勇猛异常。有的将油葫芦剪断翅膀冒充蛐蛐，油葫芦个大体肥，属重量级的，那蟋蟀如何能敌？记得斗蟋蟀时，胜利的一方总是手舞足蹈，而失败的一方也是含泪把战死的蟋蟀掩埋，显得很悲壮。大画家齐白石就曾说蟋蟀各有天性，“有善斗者，而无人使，终不见其能；有未斗之先张牙鼓翅，交口不敢再来；有一味只鸣者；有缘其一雌，一怒而斗者；有斗后触雌须即舍命而跳逃者。”少数白天战胜了对手的蟋蟀英雄，还专门给它配备了“夫人”。“夫人”有三根尾，中间一根长，故乡人管它叫“三妹子”。有了“夫人”的盆中传出来的声音，就不是“瞿、瞿、瞿”了，而是一种情意绵绵并带有拖音的甜言蜜语，侧耳细听令人浮想连翩。可见昆虫界也有爱情，它们也需要谈情说爱，也需要传宗接代。据说，有了“夫人”的蟋蟀第二天更有士气，战斗力更强。小时候的我很单纯，只知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道理，而小小的“虫将军”，经过一战后，竟然成为了我心目中的无敌战神，令我佩服至极。

正因故乡人多具悯物惜生的心，一般庄稼主，很少有射猎或滥伤虫蚁的，秋虽肃杀，而人心一片平和，这已经成为故乡的特性了。其实对于童年在乡村长大的我，也在心中或多或少地拥有了对蟋蟀尤爱生趣的情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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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张立国，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冶金作家协会会员、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北省散文学会理事，张家口市作家协会会员、理事、张家口市文学院、《长城文艺》签约作家、张家口市诗词协会理事。八十年代开始发表作品，后来停笔二十余年，2005年重拾笔砚，迄今在《鸭绿江》、《读者·乡土人文版》、《焦点》、《雪莲》、《山花》、《中国冶金文学》、《山东文学》、《延河》、《西部散文家》、《文苑·西部散文选刊》、《读者》、《辽河》、《岁月》、《散文百家》、《北方文学》、《河北作家》、《散文风》、《都市文萃》、《晚报文萃》、《意林》、《文学与人生》、《当代文苑》、《新一代》、《当代人》、《躬耕》、《北极光》、《北方作家》、《江门文艺》、《河北日报》、《现代物流报》、《新民晚报》、《中国冶金报》等数十家报刊发表小说、散文作品百余篇，一百余万字。著有个人散文集《故乡的情韵》。2013年完成四十二万字三十一集电视连续剧《在那高高的山岗上》剧本的创作，并获北京市文联首届剧本推介会优秀剧本奖。小说、散文作品曾多次获国家、省市级各种奖项及多次被各家文摘刊物转载和收录各种文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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