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帐号已被封,内容无法查看 此帐号的内容被自由微信解封
文章于 2018年4月25日 被检测为删除。
查看原文
被微信屏蔽
其他

雅安

2017-04-11 徐佶周 爱派的


即将永别告别雅安的那个夜晚,发生了全城停电。停电是现代文明里少有的遭遇,我站在三十楼的阳台,周围什么都不再看见,感觉自己如果躲在空中的一片羽毛,内心获得了片刻解脱,随即吐出一口长气。

之后,我顺着三十层楼道盘旋下到地面,感觉身后的高楼,已是一片深山老林。我顺着青衣江往上游走,想一直走到老城区去。我的心里,响起了平羌苍凉而又醉人的古歌,山月如眉,我的手脚在冰凉的空气里划动,这样的一个夜,竟然有了一些古远的意味。

夜空里并没有落下雨滴,但走了一会儿,一抹脸却是一手的水。衣服湿重,头发上也开始往下滴雨。我知道这湿湿重重的雾气,真的不负“中国雨城”的称号了。

我是在差不多一年以前的一个雨夜,来到雅安的。那时候的我茫然无措,满世界地奔走,却像无脚鸟一样,无法停驻。偶有一事路过雅安,为它神秘的静谧和闪闪发亮的雨夜,瞬间融化,写下过这样的句子:

 

我准备带着耳鼓那样的屋顶去雨城定居

童年每一夜的雨都奔走在青瓦之上

 

我准备去那里的背静老街开一家小店

还不知道出售什么,但可以出借雨伞

 

可以把告示写在玻璃后面

有一些字词是永远淋不湿的

 

下雨的夜晚到处都是暗了,又都亮晶晶

雨奔走在青瓦上,欢迎你来小店夜读


 

但我在雅安的近一年里,居住在三十楼那个小小牢狱一般的房间,画地为牢,离群索居,那条安静得近乎神秘的小小背街,几乎从未再走近去。

这一年的黑白颠倒的生死错乱的时光,一回想,几乎全是潮湿的长夜里无法睡去。多少次刚一入睡就又惊醒坐起,面对了惨白有如人生的灯光。我无法重新走进那些长夜,就如同我无法再一次走进那个有一位女子陪我走过的雅安清晨。

是的,就在这里,青青的梧桐还在,沧桑的站牌也在。梧桐已经在春天夜晚挣扎着枝头最初的几片叶芽,潮在露水里叶片带着胎毛,那么萌。站牌已经在风中锈掉了某些油漆喷涂的字迹,数字还好,汉字的有些部首掉了……

……那是一个无法描述的玄幻之夜,天亮后我和她从张家山公园携带阶而下,走过桃花巷,又绕了命中注定的育才路,才在七路公交车的站台站定。初升的太阳照亮了她的眼睛,让我领略了绝世的容颜。

“咬卵匠,你无法穿着筒靴重新踏入那个时刻,就像杀猪匠再也无法在口中念叨着狄兰·托马斯的诗句时,并不温和地再次走进那个良夜”,我不停地在梦中做梦。而她,在我梦中之梦醒来的片刻里,趴在枕头,附着我的耳边,轻轻地说。

那个清晨的鸟,在树间跳跃鸣叫,树在晃动,草在倒伏和呻吟,珍贝般的露珠在叶脉间流动,最后滑落下去,碎为万道金光。远处迷雾中的车流像河流一样涌动奔赴,出城的国道扭成S形,半空中,尚未建成的高速公路大桥,贯穿了整个浓雾笼罩的清晨。

我仿佛正在重新走进那个时刻。生吃卵子活吃球,下手!河道里流走的不是河水还而是这座城市的命运,而我自己,已经行走在与怀想着的古人相遇的道途,我俨然一位翩翩少年,钟声在响,手腕的名表也在响,袖中的铜钱也在震震地响。我出去东门,登上城楼,看着街道里人头攒动。那是一个古典的上午,雅女漾漾,春风十里,我去睡你。



“晚安,”你说,“不,雅安!”多少个夜晚,都重复着这样的声音。

我拖着双腿,顺着三十级楼梯回到云层里的小小蜗居,雨是粉末一样飘着,天空里似乎泛出了一些白白的月色。站在向南的阳台,可以看得见整老城区和新城区,到处都是黑洞洞一片,但有年轻人们发出大声的喧闹,尖叫。

极目处,几条不同走向的山脉交错一起,本是乱风吹起的地形,此时风却是停止的,一朵黑云,底部发灰发白,稳稳地停泊在城市上空。一只在建筑的顶层住了多日的大鸟,一展翅,滑进凉薄的空气,然后绕着楼群,在低空里巡飞。每隔十秒,就发出一声无比沙哑、无比悲凉的嘎音。

雅安,它是曾经作为了一省之都,被称作了西康的。夏天的河水暴怒不已,我曾经在西康码头的雨夜里,透过汽车前挡玻璃凝结的露珠,感受到身边的她脸上蒙了面膜,而身体在薄薄的衣服里均匀起伏。她有着这座小城应该有的所有特征:面部立体,美貌狡黠,性格洒脱豪放,不惧去冒天下的任何一种风险,并且将这一切当作酒桌上炫耀的资本。

被称作了雨城的这一处狭长的山间谷地,得天独厚,曾领先世界第一次发现了熊猫这种萌宠。奇崛瑰丽的高原风光在此戛然而止,而从川西一路过来,刚刚抬升的山地,已经碰撞出完全迥异的景致。唯有地震不时的骚扰这座小城,但小城的人们又骄傲着这座小城,能在地震中常震常新。

雅安的建城史已经漫漶不可追溯,我在字迹模糊的史料上读到,公元79年,此地已经设置西部都尉府,一治旄牛,主管外羌(汉源);一治青衣,主管汉民。自古以来,雅安称作了雅府,这里就是扼西域、控南夷的咽喉要地,大起大落的命运,让它在历史的间隙里浮浮沉沉,风云际会。停电的夜晚,从各个方向吹来的风,搅成一团,把这个狭长的河边小城,吹得毫无方向,吹得像一只狂风吹乱的树杈上鸟巢。

闭了眼合衣躺在床上,我已经深深疲累。又要将人生里最寻常无趣的一段,交付给漫无际涯的长夜。这时候,来电了,瞬间里灯光像水一样漫满屋子,从三十楼的窗台溢了出去,流进冰冷的后半夜。

是电将我从混沌滞重的时光里掘出,我翻身坐起,坐等东方之既白。不久之后,整个城郭,从黑夜里渐渐清晰出来。我最后望了一眼像一幅画那样有窗口挂了一年的风景,提着行李箱下楼。

下楼时,我没有选择电梯。天亮才来电,就像一个人在暮年获得的爱情。它可以给予却无法得到,只是一个口头奖,一种不如没有的安慰。我从堆满杂物并不流畅的三十层楼道借过,盘旋而下,经过之处,背后已是深山。我缓降地面,重返人间。


(本文节选自长篇散文《雅府食色录》)


你带刀经过,他们就会变得那么温文尔雅

成都

丽江一夜

高速公路的广告牌里住着一个鸟人

阿城《棋王》的折痕页

没有什么可以永垂不朽,除了老虎

一个蓬头垢面的理想主义者

时间在生长

那些往事在变亲切

天黑以后不要踩到沙



——联 系 我——


微信:colt_xjz

邮箱:104845576@qq.com

新浪微博:徐佶周

豆瓣:徐佶周

天涯社区:长河饮马

公众号:sichuanfaxian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