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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蓬头垢面的理想主义者

2016-11-21 徐佶周 爱派的

图/贾平凹




认识这个人,完全出于一种偶然,那时候我们春风得意,豪气干云,我们会以诗歌的名义,喝酒或者狂笑,在人群里举着旗杆一样独标高格的头颅,当然,有时候也许勾着头,就着酒吧里昏暗的灯光匆匆写些什么。我们这群人,有时候也许什么也不用做,只是坐在海边的阳光里面发呆,看见点点白帆如何变成停靠在眼前的一只大船。

  波浪在我们身下的石堤上,不停地撞。我记得,那时候他喜欢看船上的人们,用力地将巨大和沉重的铁锚抛下来,砸进近岸的水面,砸得白沫翻卷。

  那个冬天有大量的人选择了出离,他们中间有摇滚歌手,有酒吧里的调酒师和一个键盘手,还有剃光头的行游诗人,和头发很长很有艺术家风度的钟表修理匠,以及贩卖假字画的商贩,他戴有一枚很硕大的戒指。甚至还有一个学习中医的漂亮女孩。这个举止优雅的女孩,可以熟练地使用针灸和草药汤剂,和其他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传统以及神秘的疗法。

  但这个人,他没有走,他是一个外来者,但他尚且是一个过客,他经过我们的生活,把影子刻在我们生存于此的地上。

  这似乎就是那个人,真实的,有着影子的阴暗、更重要的是有着亮面的实体。是他经过这里,拂动了这里的一些树枝或者风铃,然后远去。

 

  这个世界的人太多了太吵了太挤了,但这个世界里真正的理想主义者很稀少,并不是所有在酒吧里喝酒的摇滚的把酒杯掼在地上的那些人都是理想主义者,也不是所有的能够辨别咖啡的产地和洋酒的品类的那些精致生活着的人,都是理想主义者。

  这个人不大理会我们,他独自在幽暗的角落里面对黑暗。有些女孩告诉我,这个人,他是最帅的。我不太相信男人“帅”的说法,这有些造作。男人应该有力量,他应该像沉重的铁锚一样,砸向水面,在水面翻激起白色的、有些微冷的浪花。

  他很少说话,但后来,我得知我们中间有个女孩义无返顾地爱上了他。

  这近乎是一种对于我们的共同生活的叛逆。但我还是要歌唱爱情。

  爱情本来是在同一时刻都已经醉去的两个人心灵摩擦出的花火,是光焰,是只会出现在运气里的彩虹。爱情无法挨近任何一个孤独者的内心,爱情就像一种灵异现象的延伸。

  在我的经历里,爱情就像喝酒,有时候会喝得十分兴奋手舞足蹈,有时候却喝得非常沮丧,唏嘘不已。对于喝酒、对于酒后的兴奋或者低落,我尚未找到任何规律,我没有任何方法,将自己导入自己需要的状态,这全凭运气。爱情也是这样的,有些人使你甜蜜,有些人让人痛苦,真的全凭运气。

  但作为一个理想主义者,他的爱情里仍然不会缺少承担这样的字眼,但无法承担的爱情,竟然使一个被爱情冲击了的一个人,选择了出离。

    

  

  据说这个世界要诞生一个真正的理想主义者,是经过了选择的。上帝的手会摸到谁的额头,我们无法猜测。我们只能看到现象,比如我们可以认为那个和善的湘西老头沈从文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我们也可以理所当然地认为简单的安徒生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我的聋子二叔可以就着一只木雕的鱼吃了一辈子苞米饭,他是理想主义者,但李敖不是,海子不是,连我们热衷的王小波也不是。

  他如此固执地认为我们的生活是可笑的,我们没有发现也没有试图去找寻终极意义,他说我们仍然处于深深的遮蔽之中。

  这个危险的判断,曾一度激怒了我们。我们想合伙暴揍他一顿,或者在有了利益冲突引起纷争时,借机杀死他。

  但他开始出现了宽和的面容,他开始龇牙对着大家,对着所有人抱以暖色调很浓郁的微笑,很傻。

  这使我深深失望,我以为他会抗争的,他应该以自己的骨头撑起一个属于理想主义者的独特天空。一个真正的理想主义者,在我看来是应该有些迟钝的、有些沉重的,他应该怀抱着鲜花死在不为人知的坟场,鲜血淋淋。但他竟然反应机敏,他倒过来热爱那些平庸的咏叹调和凡俗的世相众生,我们拿这样的一个理想主义者毫无办法。

  难道不是吗?他应该用头骨去砸痛些麻木的生活者,使他们从肮脏的地方撤退,回到自己应该站立的位置。这也是上帝的要求,否则我们要理想主义在我们中间存在,这还有什么意义吗?当然,或许在他那里,一直没有习惯于使用野蛮的方式将文明与野蛮形成对抗,但既然文明在野蛮面前如此无力,那么抱残守缺的这个文明又有什么用呢?


 

    

  后来知道,这完全是一种假象,他在默默地积攒一个足够逃离的理由。然而一个理想主义者逃离的理由不过如此:啊啊,这不是我们应该寄身的世界!

  他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我们,离开了生存的地方,去往一个无知的未来。那些日子我一直很浮躁,不停地在生活里挫败,然后坐下来发呆。好像我在等待什么,整天毛毛躁躁,但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在等待什么,只到有一天他回来了,我突然觉得没有什么还值得等下去。我这时候才明白,我等待的原来是他,这个在女孩眼里很帅的理想主义者。我对自己十分惊异。

  他说,一个真正的理想主义者,他的眼里,除了自己的骨头,还应该有一条船。一个人心中有一条船,才能使自己不至于下沉。他会籍着这条船,永远处于能够反观生活状态的地步。一个真正的理想主义者,就生活在那样的地方。

  我看到他在无人处喝酒。他只是干喝,没有人陪,也没有佐酒的菜肴,连干嚼的一颗豆子也没有。他如果觉得乏味,就打开另一瓶酒,来下这瓶正在喝的酒。

  于是我们后来读到了这样的文字:

    

  “2546年的阳光透过巨大的窗户落在我身上的时候,我感到在下一场没有边际的大雪。我还在一个很浅很透明的梦境里抽不脱身,可是社区警察的电话铃声就像空袭警报一样,让你根本无法摆脱。谁又真正地害怕过空袭呢?无非是一些爆炸或者撕裂。对于我这样一个人,我会在乎自己被爆炸或者撕裂吗?可是,警报声音太过巨大,我真正受不了的是它。社区警察清晰地对我说:你为什么还没有死掉?

  “我知道出事了。在这个精确的时代里,我知道没有什么能够得以隐匿。于是,我对社区警察说,请再给我十五分钟,
我必须自己打电话到店里,去订购一款我十分钟意的黑色棺材。它很精致,充满了残忍的美感。我观察过很长时间了,我每天在搜索引擎里输入它名称的一些字段,然后回车。我在这样的过程里乐此不疲,已经陶醉了许久。我得亲自打电话给那个操一口广东方言的店长,这个过程我也已经期待了很久。

  “店长用很透明的眼光看我,他的鼻梁很矮,架不住一幅眼镜。

“然后,我又卡着很精确的时间去社区警察那里录制口供。社区警察是一个哈尔滨人,他的耳朵上有一些紫痂,这使他看起来如同一架生了锈的完美机器。我用极简单准确的语言,供述了自己的作案经过:我在荒野里杀死了两个我并不认识的人,从他们体内各自抽取了两百年和一百年,但我还没有来得挥霍掉这些抢夺来的时间,就接到了您空袭警报一样的电话。

“接着,他笑了。他笑得仿佛年久失修的绞刑架,突然想要自己做做扩胸体操。但这仍不失精确。

  “他说,他并没有接到任何有关被害人的报警电话信息。我想我完蛋了,我英勇了一生一世,最终却遇到这样一个干练的审判者,难道这就是宿命么?他看上去那样合乎我的审美标准,他那样精准无误,他正在用他没有表情的眼睛,捕捉我的表情。他看起来大智若鱼。但他总归比一只鱼要强些,他有一幅很明亮的牙齿。

  “我必须向他耐心地解释,我已经从被害人身体里抽走了他们的时间,所以他们来不及拔打那个著名的电话号码向他通报:这世界真的存在着我这样一个想偷空子的人。我一直在偷空子,我希望自己在沧桑的世事里成为漏网之鱼。

  “但他不肯放过我,他需要一个他可以理解的解释。他还得将这个写进他的报告文书,向他的‘上面’陈述。他不相信真的有两个人在被杀后的二百来年时间里,他们自己都竟然没有报案,难道真的有麻木到如此程度的人吗?逐渐,他对受害人的仇恨,已经超过了对于我这样一个心怀不轨的作案者的仇恨。这有失精准。我有些失望,像传说中的美人那样,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他的金属质感的好牙齿,晃得我眯上了眼睛。

  “接着,他代表正义,从我身体里抽取了时间。世事正在剥离。我像一条在水越来越少的竭泽里挣扎的鱼,也如同一颗在逐渐融化的雪籽,我想我在最后的时间里应该告诉他我的无法说话无法向他报告的情况,我有这个责任与义务。

  “他仿佛隔着玻璃看我,但他就是听不到我此刻的声音,我在想,我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告诉他?”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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