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和鲸鱼

未来的女孩，或许会这样对我说：全世界最美丽的生物，当是蝴蝶。她在花丛中飞来飞去，恍然就不知道自己是花一样的蝴蝶，还是蝴蝶一样的花朵。

蝴蝶当然是美丽的生物，轻盈如叶片的羽翅，极尽了绚丽：几千种我们不能一一叫出来的颜色，以数学还未能理解的形式精密排列组合，在一个夏天的短暂时光里，蝴蝶就是夏天的花朵。但后来得知蝴蝶竟是毛毛变得，我对它的崇拜，也就淡了。

谈论一件事物的美丽，不能去了解它的历史，我知道这很犯忌。美的崇拜从来都是由心来感受，但我更多的感受到了马和鲸鱼的美。马和鲸鱼，它们一生都是美的。

我是在一个秋日已经落下的山里，见到过一匹全身乌黑的公马在河边饮水。在傍晚的一团朦胧黄光里，马拉长健美的四肢，撒蹄跑了一阵。到了河边，慢下来，四蹄把草地敲打得呱嗒呱嗒的。接着优雅地停住了，望向河里。我看到河里倒映着山顶上一圈被夕阳涂成金黄的白雪，而马，也许能看到的是它自己。马没有立即喝水，而是嗅嗅了河面，用鼻息吹水，把水面吹出两朵旋涡，然后昂起头，向远处张望一眼，复又低下头去。

飘逸的马鬃垂落下来，晚风仿佛都为这美丽停滞住了。马的毛皮如此光亮，仿佛深海里的鲸一样，一尘不染。马把嘴唇触到水面的一刻，形成了对称的完美图形，但一下子就模糊了，碎了。马喝水的时候，闭上了眼睛，一气长饮，仿佛要将整条河，都要喝进去。

马喝完了水，把头仰得比身体几乎要高出一倍，甩落着鬃发上的水滴。接着想了一下，一声长啸，往草地里驰去。马是动物里唯一能够叹息的。

马和鲸，都身型优雅，既可群居，又擅独处。我往往认为那些落单的马，是孤独的英雄。和鲸一样，马也不焦不急，动作优雅流畅，仿佛知道天地间，一定会有一个人，一个我，来观看和欣赏它们的美。

我没有见过真正的鲸。我只有幸在电子显示屏前，看到过鲸鱼。我觉得不应该叫它们鲸鱼，鲸就是鲸，叫鲸鱼，反倒不足以表达我的眼气：庞大的身躯穿过湛蓝无际的海水，仿佛那些海水也被震撼了，惊呆了，全都退为配角。鲸旁若无人，从海水里穿行而过，时隐时没。它有时候露出自己军舰一般的头，有时候又露出自己美丽骄傲的尾。它有时候把水柱向天空喷吐而出，那些水雾在它的面前布出一面又一面的大虹。

不知道一头鲸一生要走多远的路，去过哪里，能活多久，它是否也有着马一样的孤独。鲸的死，叫做鲸落。鲸落十分壮美，巨大的宿命缓缓降临，光明正在上升，鲸悄悄地向无限滑去。

我也不知道陆地上为何没有了这般体量庞大又充满智慧的生物，据说地球从来的统治者，它们的身形是最为巨大的，但恐龙并不优雅美丽，它们都凶神恶煞，呲牙咧嘴，所以它们早早地就消失了。

没有消失的恐龙，也就已经下了水，变肥变美。造物主当是颜控，我们至今身处一个看脸的世界。被偏爱的有恃无恐，没有爱的白白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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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简 介

徐佶周，没有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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