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从业者,从我入行第一天起,我的老师教导我要学会“带着镣铐跳舞”,这是对于个人记者而言;而对于主编而言,面临的难题是如何领导一群记者在完成他们新闻使命的同时又能让机构存活下来。
如何让一篇篇揭露性报道还原事实,又如何让这些事实通过他们的媒体公之于众,从来不是简单的事情。
当年,1998年,《南方周末》以《昆明在呼喊:铲除恶霸》这一篇调查报道,捅开了昆明司法界的黑幕:
一个叫孙小果的昆明黑社会老大在当地犯下轮奸案,他的父亲在军界位高权重,联合当地检察院一系列负责人,给孙修改了年龄,以未成年为由,孙只获刑三年,而就在获刑后,孙依然开着军车和警车到处为非作歹。
Oak,公众号:略大参考相比20年前,我们的媒体变得更差了吗
这样的背景下,《南方周末》进行了系列报道,捅开所有内幕,昆明市检察院一系列负责人锒铛入狱,孙小果被判处了死刑。
这也是在故纸堆里,能够翻到的非常珍贵的资料:这篇文章第一次揭露了孙小果父亲的位高权重,难以撼动。不仅是孙小果给昆明这座城市带来过恐慌,孙小果父亲的位高权重,也曾让昆明这座城市的公检法工作人员都“非常难办”,只要求诸于媒体,“希望他们把影响扩大。”
如今,我这样一个小公众号的文章,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地被删除。但这一篇风靡天下的《相比20年前,我们的媒体变得更差了吗》,如果要从人们的记忆里干净地擦除掉,也许就会变得并不那么容易。
那个逝去的时代,可能还存有我们这个时代无法看清的真相。或者说,我们的眼前的迷雾,仍有一些蛛丝马迹,植根于从前的纪录,尚未彻底删除。时间的逻辑足够强大,时间会让任何一个行骗高手败北。
企图欺骗一个时代的骗子,真的,需要慎之又慎。
在1998年5月南周新闻部内部刊物《马后炮》上,作者余刘文描述他当时面临的荒谬:
“我被告知,孙小果的同伙尚有七八十人漏网,不知所踪。我当夜没法入眠,满脑子是孙小果那帮漏网‘兄弟’,他们隐匿何处?也许就在身边。昆明的同学说昆明流传着这样的说法:‘白天小平管,夜晚小果管’。就这样到了12点,突然电话铃声大作,简直要命,这个电话接不接?也许对方就在楼下。我最后还是麻着胆子把话筒摘起来,甚至连台词也想好了,只要对方威胁,我就说‘你们这下真正把新闻做大了’。’” 陈菊红,公众号:爱派的活着·离开|一群记者和他们的时代
幸好,当记者拿起话筒,听到的是这样一句话:“先生,要不要服务?”
第二篇报人旧文
《让无力者有力让悲观者前行》
鼎盛时期的《南方周末》主编——江艺平
1998年,《南方周末》的新年献词是《让无力者有力让悲观者前行》。
那一年,中国新闻界的关键词是“铲除‘昆明恶霸’孙小果”、“中国电信不合理收费”、“朔州假酒荼毒生灵的惨祸”以及“特大洪水”。
“告别一九九八,回访我们报道过的新闻,作恶多端的孙小果终于被一审判处死刑,身心俱疲的改革者董阳终于在他乡找到知音,而中国电信也终于开始降低消费者们抱怨已久的不合理收费……这就是世道人心。
是的,希望从来也不抛弃弱者。希望就是我们自己。”
江艺平:《南方周末》1998年新年献词
2013年9月25日,江艺平提前从南方报业传媒集团副总编辑的任上退休。“江艺平时代”也从此结束。
但是,如今当我们面对扑朔迷离的世间万象,迷雾之中,我们或许可以能够从那个业已过去的时代里,找到一些真相。至少是真相的蛛丝马迹。
2018年,《南方周末》的新年贺词,题目是《把孤岛连成大陆》。
作者Oak说,这难免让人怀念起那篇1998年的那篇新年献词。
“让无力者有力,让悲观者前行”
“总有一种力量让你泪流满面”
《南方周末》上的这两句话
打动过多少人的心
向他们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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