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故事
上世纪六十年代,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学校里组织我们去参观一个苦难展览,我们在老师的引领下放声大哭。为了能让老师看到我的表现,我舍不得擦去脸上的泪水。
我看到有几位同学悄悄地将唾沫抹到脸上冒充泪水。我还看到一片真哭假哭的同学之间,有一位同学,脸上没有一滴泪,嘴巴里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用手掩面。他睁着大眼看着我们,眼睛里流露出惊讶或者是困惑的神情。
事后,我向老师报告了这位同学的行为。为此,学校给了这位同学一个警告处分。多年之后,当我因自己的告密向老师忏悔时,老师说,那天来找他说这件事的,有十几个同学。
这位同学十几年前就已去世,每当想起他,我就深感歉疚。这件事让我悟到一个道理,那就是:“当众人都哭时,应该允许有的人不哭。当哭成为一种表演时,更应该允许有的人不哭。”
第二个故事
三十多年前,我还在部队工作。有一天晚上,我在办公室看书,有一位老长官推门进来,看了一眼我对面的位置,自言自语道:“噢,没有人?”
我随即站了起来,高声说“难道我不是人吗?”那位老长官被我顶得面红耳赤,尴尬而退。
为此事,我洋洋得意了许久,以为自己是个英勇的斗士,但事过多年后,我却为此深感内疚。
第三个故事
这是许多年前我爷爷讲给我听过的,有八个外出打工的泥瓦匠,为避一场暴雨,躲进了一座破庙。
外边的雷声一阵紧似一阵,一个个的火球,在庙门外滚来滚去。空中似乎还有吱吱的龙叫声。
众人都胆战心惊,面如土色。有一个人说:“我们八个人中,必定一个人干过伤天害理的坏事,谁干过坏事,就自己走出庙接受惩罚吧,免得让好人受到牵连。”
自然没有人愿意出去。又有人提议道:“既然大家都不想出去,那我们就将自己的草帽往外抛吧,谁的草帽被刮出庙门,就说明谁干了坏事,那就请他出去接受惩罚。”
于是大家就将自己的草帽往庙门外抛,七个人的草帽被刮回了庙内,只有一个人的草帽被卷了出去。
大家就催这个人出去受罚,他自然不愿出去,众人便将他抬起来扔出了庙门。
故事结局我估计大家都猜到了——那个人被扔出庙门,那座破庙轰然倒塌。
北师大教授张清解读莫言演讲中的“三个故事”
莫言在8日的演讲中用三个故事作为结尾,第一个故事关于“哭与不哭”,他说:“上世纪六十年代,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学校里组织我们去参观一个苦难展览,我们在老师的引领下放声大哭。为了能让老师看到我的表现,我舍不得擦去脸上的泪水。我看到有几位同学悄悄地将唾沫抹到脸上冒充泪水。我还看到一片真哭假哭的同学之间,有一位同学,脸上没有一滴泪,嘴巴里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用手掩面。他睁着大眼看着我们,眼睛里流露出惊讶或者是困惑的神情。”
“事后,我向老师报告了这位同学的行为。为此,学校给了这位同学一个警告处分。多年之后,当我因自己的告密向老师忏悔时,老师说,那天来找他说这件事的,有十几个同学。这位同学十几年前就已去世,每当想起他,我就深感歉疚。这件事让我悟到一个道理,那就是:当众人都哭时,应该允许有的人不哭。当哭成为一种表演时,更应该允许有的人不哭。”对于这个故事,张清华深有感触,“我们小的时候也经历过这个,如果不哭的话,这是很严重的问题,说明你的思想觉悟不高,阶级感情不深,有的孩子哭是真诚的,有的孩子是硬挤出来的眼泪,有的比较朴实就哭不出来,哭不出来就遭到批判。”张教授认为,莫言是想借此故事说明一个正常的社会,应该是一个多元的社会,允许有不同的声音,而文学从根本意义上、本质上讲,应该是属于不同的声音。他举例,中国古代最伟大的文学作品,都属于不同的作品,如《金瓶梅》、《红楼梦》都是特别特立独行的小说。“这与中国人特别强调的,包括儒家思想所注重的所谓的韵这个哲学,是有区别的。”他指出,文学来有时候倡导无用,而无用就是它最大的用处,因为一个人一生需要干很多事情,他难道不需要精神上的愉悦和休息吗?不同的声音和无用的声音,其实是文学最重要的元素。“顶撞老长官”是莫言讲的第二个故事,“三十多年前,我还在部队工作。有一天晚上,我在办公室看书,有一位老长官推门进来,看了一眼我对面的位置,自言自语道:‘噢,没有人?’我随即站了起来,高声说‘难道我不是人吗?’那位老长官被我顶得面红耳赤,尴尬而退。”“为此事,我洋洋得意了许久,以为自己是个英勇的斗士,但事过多年后,我却为此深感内疚。”对此,张清华坦言没有看得很懂。他试图从自己的角度解读,“莫言说的是对的,当这个长官目中无人,没有看到他,他站起来,说难道我不是人吗?这是对于一个个体权利的捍卫,这是对的。但中国文化的正确是有多种的,即便你是对的,低调和屈服可能又是一种正确,这是一种人格力量,这也是中国文化独有的一种东西。”莫言讲的第三个故事发生在寺庙内,“有八个外出打工的泥瓦匠,为避一场暴雨,躲进了一座破庙。外边的雷声一阵紧似一阵,一个个的火球,在庙门外滚来滚去。空中似乎还有吱吱的龙叫声。众人都胆战心惊,面如土色。有一个人说:‘我们八个人中,必定一个人干过伤天害理的坏事,谁干过坏事,就自己走出庙接受惩罚吧,免得让好人受到牵连。’自然没有人愿意出去。又有人提议道:‘既然大家都不想出去,那我们就将自己的草帽往外抛吧,谁的草帽被刮出庙门,就说明谁干了坏事,那就请他出去接受惩罚。’”“于是大家就将自己的草帽往庙门外抛,七个人的草帽被刮回了庙内,只有一个人的草帽被卷了出去。大家就催这个人出去受罚,他自然不愿出去,众人便将他抬起来扔出了庙门。故事结局我估计大家都猜到了——那个人被扔出庙门,那座破庙轰然倒塌。”对于这个故事,张教授认为莫言在回应西方人有基督教传统的思维方式:“即便这个被扔出去的人确实是一个罪犯,但也是要学会宽恕,如果你不学会宽恕别人,那么你也就没有宽恕自己。”他引用《圣经》中众人用石子击打小偷,耶稣制止了这个行为的故事,表示“这属于文学的精神,属于宗教的精神,和通常的伦理道德的判断,法律的判断,道德的判断要区别开。宗教的净胜比法律的判断和道德的判断更高,也更宽,也更人性化,也更符合文学的精神。”莫言:杂种出好汉
莫言:四个故事说尽了人性的丑陋与虚伪
莫言:感觉自己跟猪狗没有什么区别
天地有大美而莫言,古今无丑石可平凹
行淫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