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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大肠面

老周望野眼 老周望野眼 2022-05-05

上海近期疫情有所反弹,网上各种段子也多起来。有些一看就是无稽之谈,不去说他。有些吹得有鼻子有眼,一些读过不少书、日常吹胡子瞪眼教育别人的老师辈朋友,也难免中了计。或子虚乌有、或有点因头但未必准确的消息转来转去,无非说明“焦虑”两个字,实在是都市生活中人们避无可避的。编故事的人焦虑,转发故事的人也焦虑,看到故事就搓火,非要求对方撤回不可的,我看更焦虑。因为意见不同,在微信群、朋友圈骂来骂去,以至于相互拉黑删除的,亦复不少,“朋友绝交,不出恶言”,在如今这个网络时代,成了稀罕的品质。众多关于疫情的段子中,有一条引起我的注意,看了是蛮好笑的,是关于原来开在复兴中路、近期因为房屋征收搬到肇周路南六广场的一家著名面馆——大肠面的。什么情况?看图。


网传大肠面故事截图


故事传得有鼻子有眼,绝非空穴来风。南六广场是新晋的网红美食打卡地标,贴隔壁开着大肠面和逸桂禾,楼下有盒马和宏玉方锅贴,吃面条锅贴嘴巴干了,有肯德基和Tim's咖啡以及另一家叫不上名字的糕饼店。这个地标有没有被封闭?我没有实地考察无法确认,只能说按照上海时下的行情,即使封闭也正常。这条消息在朋友圈子中一转,大家都笑了。喜欢吃大肠的人不少,但这一味总是浅尝辄止才有滋味,要是和大肠(卤过的还好,如果是尚待清洗的……)一起呆上48小时,那种滋味只能是“点滴在心头”了。


大肠面

上海滩上的传奇面馆


说到大肠,喜欢吃的人固然趋之若鹜,不爱吃的人总是噤若寒蝉。喜不喜欢,就像两个持不同意见的阵营,非此即彼,非黑即白,绝没有灰色地带。嗜肠之人几天不吃就要想这一口,哪怕排队也非吃不可。讨厌此味者,闻之掩鼻,尝之恶心,最狠的是白白眼睛,用一种冒充上流社会的特有腔调施施然地说:“个个物事阿拉不碰的……”,似乎这么一说,身价骤然上了一个层次,在我看来,这不啻是对喜欢吃大肠的朋友的某种语言冷暴力。这样的表演对一名心心念念想要过瘾的人是否有震慑作用呢?可惜,一点没有,遭到的却是一句上海话的反击:“异样呱嗒”。


爱吃大肠的朋友

你遭受过“品味人士”的语言冷暴力吗?


我想大肠不受人待见,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部位不雅。俗话说猪的全身都是宝,猪的胃(肚子)、肝、肾脏(腰子)、皮(肉皮)、血……都上得了菜谱,甚至喜欢吸骨髓的都大有人在,为什么对大肠神经过敏呢?想必这个部位让人想到某些食物消化后必然产生的物质吧。二是气味不佳。关于部位,我想内脏就没有干净的,胃里有食物残留,肝储存毒素,腰子有骚味,至于骨髓……是不是太残酷了一点。而关于大肠的气味,在嗜肠者中又分出两派。一派喜欢留点“脏器味”,似乎没有那么点淡淡的黄金味道,就像缺了点什么。另一派喜欢“干净”的,最好内壁的油全都拉尽,这样的吃法难免遭到大肠原教旨主义者的鄙视,但为了健康,好像也无可厚非……


味道重点还是轻点

这是个严肃的哲学问题


笔者小时候没有吃过大肠,第一次尝,是八十年代在无锡老家农村过春节。农民杀猪以后,上好的腿肉肋排等腌制成咸肉,内脏因无法久藏,所以趁新鲜煮了。无锡农村有一味白煮新鲜大肠,配以豆香味十足的豆腐百叶,出锅时撒上一把蒜苗,实在是无上的美味。当时我只有十来岁,在上海只吃过肚子,骤尝此味还以为是肚子的另一种烧法。长辈亲戚笑而不语,让我吃了再说。一碗下肚才告诉我:这是大肠(无锡方言为肠脏)。我想人和食物的第一次亲密接触是很重要的,就像盲婚哑嫁时代的掀盖头,也好比相亲时的第一眼。看中了,一见钟情,就此成就一辈子的缘份,甩也甩不掉了。


说说你是怎么爱上大肠的?


大肠成为卢湾地界的一大招牌,实属意外。蒙自路丽园路一带原来是马路菜场,一位颈部略有畸形的汉子(外号缩头)在小菜场负责下水经营,后来做起小生意,卖过烤鸭,终于发现现炒内脏做面浇头,更能吸引渐渐忙碌起来的人们。这是后来众多大肠面的鼻祖缩头面发家的故事。复兴中路上的大肠面现在说是起源于1985年,期间有什么样的缘由恕我孤陋寡闻。不过确实九十年代已经风靡一时。“大肠面”在卢湾是很有特色的,一是做法不一样,其他面馆都是现炒,他们是卤制的。二是店名又直率又泼辣,直接叫“大肠面”,在那个人们习惯了遮遮掩掩的时代,这个名字就像一块招牌,吸引着各路叛逆的人群。


当年复兴中路大肠面排队的盛况


关于大肠面当年的盛况,写过的文章太多了,什么隔壁家具店加点钱可以避免排队啊,什么老板娘永远不会记错你的面啊……这些我就不赘述了。说到大肠面,我只吃过几次而已。一来我对排队实在视为畏途,二来有一些年,我有另外的渠道吃到更好吃的大肠。我的大学同学肥鸭(姑且隐去他的真名)有几年在老闵行开了家餐馆,研发出一道炒大肠,滋味极佳。我和肥鸭当年几乎每个周末都要聚一聚,文庙、陕西南路淘淘书,长寿路、大自鸣钟淘淘碟,晚上就到长寿路南华火锅城吃一顿。肥鸭会从老闵行的餐厅里带来洗干净焯过水的大肠,带到火锅店品尝。那种味道,确实是任何面馆无法比拟的。


复兴中路59号大肠面老店旧址

摄于2022年大年初一


大肠面搬家以后,我去过一次。据说生意还是一样火爆,但我去的时间点合适,七点多,吃晚饭的人已经散了。不过遗憾的是辣肉、烤麸都卖完了,浇头只剩下大肠和榨菜。按照大肠面的规矩,是不是应该叫“大榨”呢?加个鸡蛋可以叫“大炸弹”了。不久面端上来,还是过去的味道,软糯又有咬劲,用上海话说,有点“拧吊”,正是我喜欢的口味。内壁的油洗得干干净净,似有若无的一点内脏味道,应该是中庸派,属于大肠料理中的“最大公约数”。吃口略甜,北方的朋友或许不太习惯,但在上海吃东西,不加点糖还有什么意思呢?一口大肠面,直接吃到了1985年,就是这个味。


一口大肠面

直接吃回了1985年


大肠面新店的装饰

复兴中路59号的门牌和老的时钟


我去那天,没有看到老板娘,店里增加了不少安徽口音的服务员,脑子也很好,点单、找座、送面,业务很熟练,这是他们吃饭的活计。关于大辣烤,写过的人很多了,其实他们家的焖肉特别有意思,几乎没有人写。大肠面的焖肉是老式的。人家一般瘦三肥七,他们家是瘦一肥九,瘦肉只有中间一条线。我的“发小”小刚,1米86两百多斤的模子,有一次叫了一份大肠加一块焖肉,吃到一半愣是“登牢了”。这大概也是老卢湾面馆的某种豪情吧。希望大肠面早日解封,疫情散去之后再去品尝,当然,焖肉终究是不敢领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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