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艾略特曾说:这个世界上已经发生的坏事中,一半是由那些自我感觉重要的人所做的。艾略特所说的“坏事”,并不是一般意义上坏人的恶行,而是那些自我感觉良好者“以善之名行恶”。比如,最近频发的“网络暴力”事件。我们通常把制造“网络暴力”的群体称为“网络暴民”。他们之中的确有人为了特定目的恶意中伤,甚至对他人进行人身攻击(比如“网络水军”),但恐怕绝大部分人认为自己是在“伸张正义”,在“做好事”。他们抱着善良的意愿,却将他人推入地狱。背后原因,除了“乌合之众”式的愚昧、盲从外,还有一个根本性的原因:总是喜欢以“上帝视角”俯视世界。“上帝视角”是“网络暴力”事件中,多数人自我设定的视角。所谓“上帝视角”,是以为自己全知、全能、全善,而且以自我为中心,常常选择或者组合使用——当在某一领域确实权威或专业时,往往以冰冷的事实和数据取代价值判断;当认知存在缺陷时,却又站在道德制高点为自己辩护。然而,人不是上帝,没有人能做到全知全能全善。人,一旦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便会放弃思考,更无视逻辑,只是急于从“上帝”的视角,宣示自己的正确无比,结果自然是形形色色的暴力。问题是,当一个人使用暴力,人们很容易知道它是暴力;当一百个人使用暴力,暴力就开始模糊难辨;当成千上万人共同使用暴力,暴力就能摇身一变,幻化为 “正义”,让人误以为投身于某种“神圣”的事业,进而失控、变质。正如勒庞在《乌合之众》中所言:在群体中间,因为狂热产生“人多势众”的威力感,即使傻瓜,也会感觉到无所不能。此时,人拥有的只是简单、极端的情感,于是变得更加的盲目、偏执、专横。勒庞的《乌合之众》研究的是历史上的群众运动,然而,“网络暴力”不正是互联网世界的“群众运动”吗?互联网世界,看似无边界,但当算法开始统治世界,数据独裁和信息茧房成了必然。信息过剩不仅未改变“乌合之众”的属性,反而变本加厉:人们知道的更多,思考的却更少,人们往往只看到自己想看到的,听到自己想听的,并以此划线、站队。这让偏执的人更偏执,骄傲的人更骄傲,盲目的人更盲目。算法时代,正在批量生产更多拥有“上帝视角”的“乌合之众”。“乌合之众”因为无知或盲从,导致了一场场或现实世界,或网络世界的群体性悲剧,那么,我们是否能寄希望于象牙塔尖的知识精英呢?对此,美国著名思想家索维尔在《知识分子与社会》一书中明确指出:左派知识精英往往因“理性的自负”而喜欢进行“圣化构想”,这种构想既无视社会的复杂性,也无视人性的复杂性,总是期望用“完美的方案”解决现实的问题,结果,不仅无法避免犯错,反而更容易犯大错。索维尔书中的“圣化构想”,其实就是“上帝视角”的另一种表达。略有不同的是,“乌合之众”更盲目从众,而“知识精英”更容易陷入致命的自负。索维尔发现,许多知识分子不仅不像他们标榜的那样一贯正确,而且“每临大事必糊涂”。他们经常跨出自身专业领域,以专家姿态,但实则业余身份指点各专业领域;他们热衷抽象的制度建设,却忽略了任何制度建设都建立在复杂人性的基础之上;他们不关心财富如何被创造,只热衷讨论财富如何被分配;他们漠视人的第一权利——财产权,却一味强调经济上的福利主义、平等主义;无疑,相较普通人,知识精英掌握着更广博、更专业的知识。然而,这些知识在全部人类知识中,不过沧海一粟。但一旦迷恋上帝视角,陷入“圣化构想”,知识精英就会犯大错。上帝视角的结果是——无论乌合之众,还是知识精英,从历史到现实,已经遭遇了一次次无情的打脸。“乌合之众”中的个体,因为身处群体之中,几乎不必承担责任。于是,束缚个人的责任感消失。加上群体“盲目”性,变得更加盲目冲动。而知识分子,由于终端输出的只是理念或思想,因此,即使这些错误的理念或思想导致错误,人们往往会责怪政治家的野心,甚至会批评民众的愚昧,但很少有人追究生产这些理念的知识分子。他们不会遭受惩罚,甚至名誉上也丝毫无损。索维尔《知识分子与社会》书中对这一观点的表达精准有力:知识分子的一个让人惊讶的特权,是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极度愚蠢,而丝毫无损于他们的声誉。· 20世纪最重要的哲学家之一萨特,在1939年告诉世界,希特勒的德国和法国并无大的区别,即使这时纳粹德国已经装备成虎狼之师。这一言论造成的绥靖恶果,给世界带来巨大灾难,但这并没有妨碍萨特成为学界教主,被世界各地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们所推崇。· 生态学家保罗·埃利希在1968年说,“到20世纪70年代,世界将面临饥荒,上亿的人将会饿死,任何强有力的解决方案都将无济于事。”几十年过去了,埃利希的预言不仅没有发生,相反,越来越多的国家出现肥胖问题,以及农产品过剩,但这也没有妨碍他持续获得大众的热捧和显赫的学术荣誉。这样“责权不符”的案例,索维尔的《知识分子与社会》中还有很多。一个人享有的声誉和他承担的责任必须要相符,这是最朴素的道理。然而,在拥有“上帝视角”的人面前,这个道理失灵了——无论乌合之众,还是知识精英,都不必为自己的错误负责!20世纪著名思想家、政治理论家阿伦特说:令人悲哀的真相是,大多数的恶,是由从未打定主意要做好人还是坏人的人所作。从《乌合之众》到《知识分子与社会》,都在揭示一个隐藏的危险真相:我们从原始时代继承的破坏性本能,潜伏在每个人身上。普通人放纵这种本能,影响范围尚有限。而知识精英却可以通过他的观念和思想影响整个社会,那些披着华丽外衣的坏思想,一旦与政治强人联姻,世界很快就被他们搞得一团糟。人们常说,知识分子是人类文明的引领者,索维尔却警告世人应该对其保持高度警惕。因为他们的“圣化构想”常常脱离现实,当“圣化”理念高于社会共识,人类便会面临一场场“圣化灾难”。可见,索维尔《知识分子与社会》批判的,不是全部的知识分子,而是那些将圣化的、抽象的理念置于世俗的、具体的个人之上的左派知识分子,简单说,就是那些以上帝视角将世界搞得一团糟的知识分子。人不可能是“上帝”,无论普通普罗大众,还是精英群体,都有其先天局限。人类的这一内在缺陷,恰恰是人类社会的基本问题。承认这一事实,告别上帝视角,是解决任何社会问题的第一步。与充满“圣化构想”的左派知识精英不同,在《知识分子与社会》中,索维尔提出了另一种构想——“悲观构想”,其核心理念是:世界不完美,也难以尽善尽美。人们首先考虑的应是现实责任,只有保持谦虚和谨慎,人类才能从过往的经验中获得成长。理性让我们告别愚昧和狂热,信仰让我们变得虔诚和谦卑。人类因运用理性而成熟,却因知道理性的局限而智慧。可见,敬畏上帝,先要告别“上帝视角”;从知识精英那里汲取思想,先要识别并远离那些“上帝视角”的知识分子。为此,人文英华&先知书店力荐索维尔这部《知识分子与社会》。作者索维尔是当代少有的渊博而又深邃的思想家,流畅优美的文笔、无懈可击的逻辑,让阅读本书成为一场愉悦的思想之旅。本书中译本曾一度绝版,先知书店深知其价值,携手出版社少量复活,感兴趣的读者,可识图扫码,一键收藏,赞赏小编。(还可在规格中选购索维尔作品集,以及本文推荐的其他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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