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黎新、陈琳：首届全国教材建设奖先进个人陈琳教授访谈 | 前沿推荐

编者按：2021年10月12日，“全国教材工作会议暨首届全国教材建设奖表彰会”在北京召开，会上对各级各类优秀教材和为教材建设作出突出贡献的先进集体、先进个人予以表彰。本刊特设专栏，访谈外语界部分荣获“全国教材建设先进个人”的学者及“全国优秀教材（高等教育类）一等奖”教材主编，请他们就我国外语教材建设工作谈论自己的思考与建议，为创新外语教材建设理念及打造更多培根铸魂、启智增慧、适应时代要求的外语精品教材提供启示。

张黎新、陈琳，2022，首届全国教材建设奖先进个人陈琳教授访谈[J]，《外语教育研究前沿》（2）：29-33。  

提 要：陈琳教授编写了多部外语教育经典教材，获评首届全国教材建设奖“全国教材建设先进个人”。在对陈教授的采访中，他就“全国教材建设奖项对教材建设与研究的推动作用、近年来我国外语教育改革取得的重要成果、优秀教材的评判标准、《普通高中英语课程标准（2017年版）》提出核心素养的意义、由他主编的获奖教材《英语》（新标准）融入他多年来积累的外语教学经验和理念、21世纪以来外语教学理论及实践的发展变化以及他对今后外语教学实践的建议”等方面作了详细的介绍。

关键词：全国教材建设奖；教材建设；优秀教材；外语教学理论与实践

1 教材政策解读

1）张黎新（以下简称“张”）：陈琳教授好，首先祝贺您获评首届全国教材建设奖“全国教材建设先进个人”！全国教材建设奖是教材领域的最高奖，是检阅、展示教材建设服务党和国家人才培养成果，增强教材工作者荣誉感、责任感，推动构建中国特色、世界水平教材体系的一项重大制度。您投身外语教育70余载，编写了多部外语教育经典教材，您怎么看待这一奖项对教材建设与研究的推动作用？

陈琳（以下简称“陈”）：我在70余载的教育生涯中，坚持听党话、跟党走，始终致力于外语教材的编写及普及工作，为践行周恩来总理当年提出的外语教育“一条龙”思想而不懈努力。此次荣获“全国教材建设先进个人”，令我备受鼓舞。这既是一份崇高且厚重的荣誉，也是一份任重而道远的责任。

教材是教育教学的关键要素，是立德树人的基本载体。首届全国教材建设奖评选传递了国家用心打造精品教材的信号，评选结果彰显了我国教材建设取得的重大成就，必将激励和调动高校、教师、作者、出版社等各方面的积极性，充分发挥各级各类优秀教材的示范引领作用，对全面提高教材质量、切实发挥教材立德树人功能形成长远、正面的影响。

精品教材建设是铸魂工程，高质量教材的建设是每个教材出版社必须要持续做好、不能有丝毫松懈的事业。首届全国教材建设奖表彰会的召开，是鼓励，更是鞭策。牢牢把握教材建设的政治方向和价值导向，确保在课程教材中全面体现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和党的教育方针，是全体教材工作者的重要使命和历史责任。各家出版社应当以此为起点，把未来的教材建设得更好、更强，用心打造培根铸魂、启智增慧的精品教材。

2）张：作为新中国外语教育的亲历者、开拓者和引领者，您认为近年来我国外语教育改革取得了哪些重要成果？

陈：21世纪以来，我国迎来了外语教育发展进程中真正意义上的革命。在时任分管教育的国务院副总理李岚清同志的领导下，基础教育阶段全面的课程改革开始了。这一阶段的首要标志性改革，就是从义务教育到高中，直至大学（非英语专业）各阶段英语课程标准（Curriculum Standards）（简称“课标”）的建立、改善和成形。这完整地实现了周恩来总理在20世纪60年代初提出的要建立“一条龙”外语教育模式的指示意见。

在英语教育理念上，这一时期提出了“人文性目标与工具性目标统一”的观念。2014年开始修订的《普通高中英语课程标准（2017年版）》根据党的十八大精神，进一步加强了“德育为先”的理念，将其具体化为“学生发展核心素养”和“英语学科核心素养”，通过语言能力、文化意识、思维品质和学习能力等方面实现立德树人根本任务。同时，新课标将长期以来用以概括语言能力的“听、说、读、写”四个字改为“听、说、读、看、写”五个字。虽只是一字之差，却拓展了语言能力的范畴，凸显了改革的精神。

2021年是“十四五”开局之年，这一时期我国教育进入高质量发展阶段。2021年全国教育工作会议继续强调要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同年，“双减”政策文件正式出台，作为中国基础教育减负的重磅政策，对构建我国义务教育良好生态将产生积极而深远的影响。

2022年4月，新的义务教育课程标准出台。新课标的制定直接关系到“培养什么人、怎样培养人、为谁培养人”的根本性问题。基础教育领域将继续坚持以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为指导，在党中央、国务院的坚强领导下，迎难而上、砥砺奋进，全面推进教材建设高质量发展。

2 教材建设标准

1）张：国家设立全国教材建设奖，是希望充分发挥优秀教材的示范作用。作为国家课程教材的主编，您认为什么样的教材是优秀教材？

陈：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首次设立全面覆盖教材建设各领域的专门奖励项目，是一件有里程碑意义的事情，我作为一名教材工作者，是倍受鼓舞的。第一，我认为一本经得起历史考验的好教材，是能培根铸魂的教材，要符合社会主义国家学生的需要。2021年9月25日，习近平总书记给北京外国语大学的老教授们回信时强调，深化中外交流，增进各国人民友谊，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讲好中国故事，需要大批外语人才。“立德树人”“为党育人、为国育才”，以及培养有理想、有担当、有本领的新时代“三有”青年，这需要教材建设者时刻谨记把教材的育人导向放在第一位。

第二，好教材要体现对学生创新精神和实践能力的培养。新一轮的高中各学科课程标准修订提出了“学科核心素养”，将“立德树人”和“学生发展核心素养”的要求具体落实在日常教学和教材中。教材建设要以学生发展为本，注重学生个性的养成、潜能的开发、能力的培养、智力的发展，同时要帮助学生在学习中实现“学以致用”的目标。

第三，好教材一定是与时俱进的。与时俱进不但体现在新的内容上，还要适应现代信息技术发展的需要。当今时代，科技发展日新月异，教材建设将逐步摆脱单纯纸质版教材，新时代的好教材一定是多维一体、交互的多媒体教材，学校课程及教材也将不再是学生学习的唯一渠道，或者说课程、教材的内涵与外延将发生越来越大的变化。如何开发、利用课程和教学资源是编写课程教材面临的新的重大课题。

2）张：自《普通高中英语课程标准（2017年版）》发布以来，“学科核心素养”成为基础外语教育领域的关键词。作为曾经主导基础外语课程标准拟定的核心专家，您如何看待学科核心素养的提出？这一新理念对基础外语教材编写工作有哪些启示？

陈：《普通高中英语课程标准（2017年版）》修订的一大亮点就是提出了“英语学科核心素养”，它由语言能力、文化意识、思维品质和学习能力四大要素构成，指学生在接受相应学段英语课程教育的过程中，逐步形成和提升适应终身发展和社会发展需要的正确价值观、必备品格和关键能力。这一目标和理念，应当说是多年来“一以贯之，与时俱进”的。

之所以说“一以贯之，与时俱进”，是因为早自20世纪90年代我国制定英语教学大纲以来，就提出要树立符合素质教育精神的外语学习观，到2003年《普通高中英语课程标准（实验）》本着发展为人文性目标和工具性目标融合统一的理念。因为课程标准的修订，必须适应时代发展的新形势。党的十八大报告指出“把立德树人作为教育的根本任务，培养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这次普通高中英语课程标准的修订，确立了英语学科核心素养框架，提出了指向学科核心素养的英语学习活动观，鲜明地提出了普通高中英语课程必须培养具有中国情怀、国际视野和跨文化沟通能力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将党中央提出的“立德树人”主旨贯彻到新的课程标准之中。

英语学科核心素养既是课程内容的纲要，也是教学环节的主线；既是学习活动的导向，也是学业质量的标尺；既是教材编写的依据，也是教师培训的指引。我认为，作为外语教材编写工作者，首先要对“英语学科核心素养”的界定和意义有深入的理解，赋予自身，才能做到知行合一，在编写过程中自然而然地体现。其次，发展学生的英语学科核心素养，要求我们在教材的选材、内容、语言等各个层次上都做到严格把关，突出英语学科育人本质，确保立德树人教育细致化、过程化，让立德树人教育走进课堂，走进学生的心灵，让学生在发展英语语言运用能力的过程中，更好地增强中国情怀，拓展国际视野，逐步提升学习能力和创新能力。最后，我认为想要落实学科核心素养，还要求我们教材建设者积极为教师搭建学习平台，将教材中所传递的核心素养理念有效地传递给教师，帮助他们使用好教材。

3 教材编写理念与实践

1）张：在教育部公布的首届全国教材建设奖名单中，您主编的《英语》（新标准）系列教材在基础学段获得特等奖1项、一等奖1项，二等奖11项，涵盖小学一年级起点、三年级起点、初中和高中各学段的22册教材，得到了评审专家的充分肯定。《英语》（新标准）这套教材是如何体现您多年来积累的外语教学经验和理念的？

陈：首先，《英语》（新标准）这套教材体现了“辩证实践外语教育途径”的理念。出于一位教育工作者的责任感，在多年的外语教学中，我对中国外语教学理论中的问题进行了深刻的思考。基于马克思主义实践观，结合自己多年来的教学积累，我提出了“辩证实践外语教育途径”。在我主编《英语》（新标准）系列教材的过程中，我深刻地意识到，教材编写要与时俱进、因地制宜，不能照搬国外的经验，应充分体现中国国情，符合中国学生的实际情况。因此，我将对“辩证实践外语教育途径”的思考融入了教材编写，保证教材充分贯彻国家课标精神，坚定不移地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坚持理论与实践的辩证关系，引导学生在发展英语语言运用能力的过程中，更好地培育中国情怀，拓展国际视野，增进国际理解，树立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

此外，这套教材还体现了我一直以来遵循的“一条龙”外语教育模式。20世纪60年代初，我有幸参加了周恩来总理主持的一次外语教育工作座谈会。周总理在会上提出我国外语教育应该遵循“多语种、高质量、一条龙”的方针。通过对“一条龙”的不断研究，我发现，贯穿基础学段的小学、初中、高中各学段的“一条龙”教材对于外语教师在“一条龙”外语教育模式下开展教学更为便捷，成效也较易显现。因此，在主编《英语》（新标准）系列教材的过程中，我采用了这一模式，使得各学段教材上下衔接、配套成龙，更利于体系化地培养学生的学科核心素养，进一步提升学生的综合语言运用能力，培养学生的跨文化意识和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

2）张：《英语》（新标准）系列教材自诞生以来的20多年里经历了数次修订，其变化是如何体现我国外语教学理论及实践的发展变化的？

陈：2001年《全日制义务教育 普通高级中学英语课程标准（实验稿）》出版后，我开始主编《英语》（新标准）系列教材。《英语》（新标准）义务教育阶段教材在最初的编写实践中，按照课程标准的要求，体现素质教育，突出学生主体，尊重个体差异，采用活动途径，倡导体验参与等理念。教材编写同时体现“趣味性、生活性、多元智能性”等特点。

2003年《普通高中英语课程标准（实验）》出版，确定了通过语言技能、语言知识、情感态度、学习策略和文化意识五个方面来培养学生的综合语言运用能力的目标，强调外语学习的人文性目标和工具性目标。因此，我主编的《英语》（新标准）高中教材严格按照课标的五个方面编写，以素质教育理念作为指导思想，贯彻“先输入后输出”“语流为主，整句训练”以及“任务型语言教学”等国际教育的先进理念。

2012年，《义务教育英语课程标准（2011年版）》出版，将英语课程的性质界定为具有工具性和人文性双重性质。《英语》（新标准）义务教育阶段教材在修订过程中，尽可能地为学生提供真实语境，创造性地设计贴近学生的教学活动，既体现了培养学生基本英语素养和发展学生思维能力的任务，又能够提高学生综合人文素养。

2014年12月，教育部全面启动了新一轮高中课程改革。2018年《普通高中英语课程标准（2017年版）》正式出版，深刻贯彻落实党的十八大提出的立德树人根本任务。经过多年的教学实践，我对中国外语教学理论中的一些问题进行了深刻的思考，并将自己的看法归纳为十二个方面，在《辩证实践外语教育途径》一书中进行了详细的论述。在修订《英语》（新标准）高中教材的过程中，辩证实践的外语教育思想也得到了充分的体现。修订版教材以全新的结构设计和内容安排充分贯彻新课标的精神，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引导学生发展英语学科核心素养。

回望二十余年的教材编写工作，我和《英语》（新标准）的编写团队坚持以党的教育方针为指引，持续关注外语教育理论的发展，在教材的编写和修订过程中紧跟国家育人要求，为我国的基础英语教育作出了应有的努力。

4 寄语今后的课标修订与教材编写

1）张：您曾经说过“编写教材是一件开创性工作，难度大意义也大”。您对新的义务教育课标和新一轮义务教育阶段教材修订有什么期许？对未来基础外语教育的发展有什么希冀？

陈：2022年4月，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印发了《义务教育英语课程标准（2022年版）》，同时新的义务教育阶段教材也在修订之中。义务教育英语课程的总目标是全面贯彻党的教育方针，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以学生终身发展和适应社会进步应具备的共通核心素养为指导，培养学生适应未来发展的英语课程核心素养。义务教育阶段教材的修订需要贯彻好这个课程总目标，因为这是关于我们的儿童青少年、我们的接班人如何成长、成长为什么样的人，甚至是他们如何生存的问题，是关乎我们民族未来的问题。

当然，义务教育阶段教材的修订既要促进学生学科核心素养的形成，也要注意因材施教，关注学生个性发展。学生个性发展要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指导，让学生能自由地追求自己的人生理想，同时要发展学生的创造力和创新精神。

在教材编写方面，我没有辜负国家对外语教育事业的希望。我这一生有机会在这方面能够作出贡献，自己也感到非常骄傲。我愿意在我的有生之年还将继续，而且是必须继续进行这项事业。因为我的工作还没结束，我现在还在编写这套外语教材。在这一方面我除了觉得骄傲之外，更应当很好地自勉，对自己要有更高的要求，使这一套教材不断完善。

至于对未来外语教育的发展，我想说的一点应该是与时俱进，也就是外语教育应该适应新形势的发展需要。外语教育是教育总体改革和发展的重要部分。在当今错综复杂的国际形势下，有必要从国际战略的高度，来规划外语教育，因为这是关系到国家可持续发展的一个战略问题。

2）张：优秀教材需要教师在教学中落地，您对教师的教学实践有哪些建议？

陈：编好教材只是第一步，使用好教材才是落实培根铸魂、立德树人的关键。当前，我们也必须看到，还有一定数量的教师，由于种种原因（对新鲜事物很冷漠、日常教学工作担子过重而无暇顾及、地方或学校领导的不重视）在自己的日常教学中仍按照老一套的方式方法教学。这不能不让人想起上一次课程改革时推介任务型语言教学后的几年时间里仍普遍存在的“穿新鞋走老路”现象。对于这些教师，还需要一个改变观念的过程。我们希望能借助各种力量开展研讨学习新课标的活动，发动广大教师阅读、了解、研究和实施新课标；同时，在实施过程中，结合各自的教学实际，对新课标展开持续的探究，发扬它的先进之处，同时研讨它的不足，使这一国家文件能真正起到指导全国基础英语教学和科学研究的作用，为寻求一条适合我国国情的外语教学路子作出贡献。

为推动宣传和落实新课改、新课标、新教学理念，帮助广大一线英语教师理解好、使用好“一条龙”教材，2010年起，我先后多次奔赴全国各地，参加当地组织的省级培训，为教师解读课程标准及教材并答疑解惑。同时，我们也组织设计培训方案，确定课程计划，监管教学过程，组织辅导答疑等，对培训项目进行全程专业指导和学术引领。北外“国培计划”对来自全国各地中小学及高校的骨干教师进行了大量的培训，充分发挥了示范引领、“雪中送炭”和促进改革的作用。

最后，我希望在这一轮课程改革中，外研社能保持优秀的传统，做好教材的培训工作，将新教材的理念真正落到实处。

本文发表于《外语教育研究前沿》2022年第2期第29—33页。由于篇幅所限，注释和参考文献已省略。

作者简介

张黎新，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编辑。主要研究领域：外语教学。

陈琳，北京外国语大学教授。主要研究领域：外语教育、语言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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