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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世间13丨采得山花插满头

张诺诺 张诺诺的缙云风物 2022-06-07

楼下的映山红开了,这种水红色的杜鹃花,总让人想起大山来。老家那边的山里,到这个季节也开满了花,也是和映山红差不多高,叶子也毛毛的,花也是深深浅浅的红色。曾经,我以为那就是映山红,不过大人们却叫它“状元红”。名字不过是个符号,但是那密密层层的花海,一定是周末邻居家几个孩子相约,偷偷走好几公里路去山上玩的动力。


凉水井


凉水井是一个地名,在庙儿山的旁边,庙儿山是离我们最近的山了。一棵不知道几百年的黄葛树,旁边是一座不知道供奉什么菩萨的小庙,小庙前是一口枯井。古树、小庙、枯井坐落在进山的入口。一进山里,景色就与外面大不同了。


春末夏初进山,状元红一丛一丛开在松树林下的间隙中,一米多高,单层五瓣大花,粉红色或者粉紫色,有长长的蕊,很是醒目。近村的松树林日常有人来玩,所以地面很干净,长着厚厚的苔藓,踩上去软软的。我们走进松林下,就四散开来,各自探索,不一会儿,“你们快来看啊!”的呼声就会此起彼伏。


一块可以卧人的青石,一处陡峭的悬崖,一丛盛开的荷包蛋一样的金樱子,一朵颜色不一样的状元红,一个可疑的山洞,一根奇怪的树枝,一滴黏糊糊的松脂,一条山脚下的小溪,几粒头年火棘残存的宿果,都可以是惊呼的理由。我们就像一群小兔子,在山林里蹿来蹿去,直到精疲力尽。


大家躺在青苔或者青石上,有人说:“要是有东西可以吃就好了。”一个孩子蹿起来,笃定的说:“这个花可以吃,我吃过的!”我们都狐疑起来,真的?手快的孩子连枝折了一朵回来,大家侧着头看来看去,也没见可吃的。笃定的孩子说,杆子可以吃,是酸的。我们分别折了一节,并没有什么味道,一起朝着那个孩子喊起来:“扯谎狗,满山走,走到老师大门口,老师逮到打屁股。”


虽没有吃成,手上的花却很好看,顺手插在橡皮筋上。有人提议,我们带点花去山脚下的小溪玩。小溪窄处仅没脚背,深处是绿莹莹的水潭。水流缓缓,岸边积了一些花瓣,原来悬崖上也开满了那粉紫的花朵,花瓣落下来随水流了。于是,把手头的花瓣也扯了下来,抛在水里,顿时惊呆了。碧水倒映着蓝天,粉色的花瓣落在水面上,像蓝底粉花的印花布。花瓣荡悠悠,好像小船一样随着水流斜向岸边。


打水漂,看小鱼,在浅滩碎石里找宝藏,不知不觉天色就暗了。匆匆翻山回家去,路上已经通好了口供。回到家里,果然焦急的大人已经准备好桑条竹枝在等我们了。然而,几个通好口供的扯谎狗并没有过关,因为头上的状元红暴露了行踪。


状元红是一种野牡丹



山里好玩,可是路遥不能常去,但坡上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去啦。小时候大人们做事都是跟风的,兴罢了养蚕又兴起了养兔子,于是我和邻居几个孩子时又有了割兔子草的事儿。听得对面竹林里一声喊,随便手头什么事都先放了。镰刀往背篓里一丢,绳子往肩上一跨,飞奔着出了门去。不一会儿,一群孩子就像风一样从这个坡头刮到那个坡头。


要好玩还得远离了大人,离家几匹坡外的坡谷是最合适的。那里土地肥沃干田多,干田耕种困难,常有空闲,长满了野草,要寻兔子的食物是容易的。初夏时节,金色的菊科小野花开满了田野,孩子们走到田边,背篓一丢就进到野草地里去玩了。


蒲儿根花海


摘毛茛绿莹莹的刺球球,吹蒲公英的绒球球,寻野豌豆的果荚做哨子,或者干脆一把野豌豆粒放进嘴里,化身豌豆射手,噗噗噗的互喷。碰到了荠菜的果序,扯得半脱,摇晃着听清脆的铃响。要是有地丁花就更好了,孩子们称做“官司草”,一人掐一朵,二人对打官司。酢浆草的叶子是可以一把揉进嘴里的,一边咀嚼一边分泌大量的唾液,还要说在吃“酸巴菜”。


酢浆草,叶子是酸的


菜粉蝶和豆粉蝶各自蹁跹绕花朵,引起了我们的注意。那时候《还珠格格》大热,看见了蝴蝶我们也就要扮香妃了。各自把辫子编起来,插了满头花,在野草地里一边跳一边笑,一边旋转一边绊着野草就摔倒。笑称一团闹成一团,连蝴蝶都不敢靠近我们了。



对门的圆圆问我:“以后你会嫁给谁啊?”我一愣,老老实实回答:“不知道啊。”隔壁的兰兰接了过来:“我知道!嫁给你该嫁的那一个呀!”“哈哈哈哈。。。”我们打闹起来。不一会都累了,就躺在草地上,也不说话,静静的看着天空。


那是我看到最漂亮的一幅画面,碧蓝的天一丝杂色也没有,一圈弧形的白云一层层的叠开,绵延到地平线,如海水和银色的沙滩。看着看着,仿佛我走到了天上,赤脚走在沙滩上,碧蓝透明的海水轻轻抚过我的脚,刹时间,我的心变得透明起来。微微的风吹过,我扭头看同伴,她们都睡着了。原来只有独享了这样的好天色,这仿佛是我和上天的默契。


夕阳西沉,背篓空荡荡的我们慌了起来,胡乱割了一背篓草,回家分路时相互检查,把头上的花摘得干干净净再回去。然而草实在不够看,大家又把背篓里的草抖松,使背篓看起来比较满。


本以为可以蒙混过关,谁知道父亲拿出了一把称,连背篓带草一共7斤,我家有八只兔子,一只兔子一斤草都分不到。乖乖跪在凳子挨训,心想看到了那样的美景,活没干好,挨训也应该的。


然而谁知道山上眼睛多,不知道哪个长舌的告了状,父亲一开口:“在田里又是跳又是笑,还戴了一脑壳乱七八糟的花。疯子,神经病,脑壳有问题的人才戴花!”


愉快的一下午顿时变成了这样的不堪,真叫我伤心了很久。



就做一回疯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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