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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去 西 双 版 纳 的 知 青 经 历

2017-09-04 作者:张志贤 知青情缘

  上世纪60年代初,知识青年开始上山下乡。1968年,毛主席发出了“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的最新指示,全国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运动掀起了高潮。1968年冬的北京,每天都要发出三列知青专列。1968年12月21日,上海市第一批奔赴云南1000名知青。到上世纪70年代末,全国上山下乡的总人数,超过了1700万,安置经费超过了100亿元。在这场运动中,奉贤的知青也纷纷走出家门,北上南下。其中直接从奉贤赴云南西双版纳勐腊县国营农场的先后有五批共252人。第一批1969年12月15日,129人。第二批1970年2月28日,80人。第三批1970年5月12日,23人。第四批1970年12月15日,11人。第五批1971年12月24日,9人。我是第一批出去的。


 


少小离家


  1969年7月,在“复课闹革命”中“初中”毕业。既然毕业了,就有一个去向的问题。因为68届都在本公社插了队,所以我们也已做好了在本地插队的思想准备。可想不到的是,69届要“一片红”:城镇户口的毕业生一律到外地上山下乡。我们钱桥公社69届城镇的毕业生有8人,开始说是到黑龙江呼玛县农村插队。那里冰天雪地,且中苏交恶,刚刚为珍宝岛开战。不去不行,去又担心!怎么办?后来又说如黑龙江呼玛不愿去,也可以去云南西双版纳。那里热带气候,“头顶香蕉,脚踏菠萝,摔了一跤,还抓了一把花生”。国营农场,集体生活,拿工资,公费医疗,每两年一次探亲假。权衡之下,就去云南吧!在一张大红纸上签个字,就算报了名,后来就敲锣打鼓送来了一张粉红色的《通知书》,上盖“奉贤县革命委员会下乡上山办公室” 的大印,日期是1969年11月25 日。另一张是奖状式样油印的喜报,落款是奉贤县钱桥公社革委会,日期是1969年11月29日。这两样东西至今我还保存着。最后8个人中,徐祖伟赴黑龙江,陈云明、王郁士、张志贤、杨永芳、钱逸华、吴梅芳赴云南,翁士权赴安徽。


   定下来以后,父母就开始打点行装。公社出面,帮我们每个人在木业社专门定做了一只实木箱,油上广漆,八个角都包上铁的箱角,很结实耐用。我家的经济条件不好:被夹里是土布的。衣裤有土布做的,有从旧货商店买的,也有用化肥袋(因为上面有字)染成咖啡色做的。鞋子也有布做的。父母他们商量来商量去,还得要一件象样的上衣,就给我做了一件卡其布翻领的两用衫。父亲仔仔细细的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把我的穿着一一想到了;还有生活日用品,就连针头线脑都一一备齐,分门别类归置并包裹好;并向我传授他诸多的出门和工作经验:要努力,要争气,不能让人看不起。自然也包括那句平时早已耳熟能详的语录:


    “工作是立身之本”。音犹在耳,受用终身!俗话说“云南半爿天”,“儿行千里母担忧”,当时父母他们流了多少泪,我无从知晓;愁了多少心,我也没有完全体会到。


   12月13日,赴云南的6个人在县城南桥人民照相馆合了一张影,“奉贤钱桥中学赴云南农场同学留念”。12月14日下午,公社用卡车送我们到县招待所。出门时,尽管母亲身体不好,可她一定要亲自送我。当夜宿县招待所,睡在一个大厅里,床单雪白,很干净。


   12月15日上午,我们到了上海北火车站:一片人、旗、标语的海洋;人声、喇叭声、锣鼓声交织在一起。从未坐过火车、出过远门的我,被簇拥着进了车厢,大家一片忙乱。父亲把我的行李一一安置妥当,还不肯走。他叮嘱的话,已经不知讲了多少遍。瘦小的我仰望着他,他的眉宇郁结。我心里没有他那么难过,头脑一片懵懂和朦胧。母亲被姐姐搀扶着在站台上,一直喊着我的名字,目不转睛盯着我哭。后来,送行的人终于都被“赶”下了车厢。“文攻武卫”(上海民兵)立刻就用胳膊紧挽着胳膊,人连着人组成一道牢固的人墙,挡在车厢和站台之间,象一道防波堤,把车厢和送行的人流隔开,防止火车起动时,车上车下的人群激动而发生意外。据说火车一起动,有的家长就会晕倒,所以医院的救护车就停在旁边。火车突然“咣”的动了一下,“哇”!整个站台刹那间一片惊哭悚喊,站台上的人流激动地朝车厢潮涌,我看到“文攻武卫”们拼命而痛苦地扭着、挡着、顶着,他(她)们中有的人眼睛红了,有的人泪水挂在脸上。也许,他(她)们的亲朋好友、同事邻居,也有亲人经历过象今天一样的离别。火车真的滑动了!我不顾危险从车窗探出身,伸出手,去迎冲在“文攻武卫”人墙背后父亲拼命伸过来的手,可是在双方的几个手指头刚接触的一瞬间,就被火车强大的前行力量无情的扯开了。我连忙拿出“红宝书”(《毛主席语录》)向父亲挥舞,向站台上的亲人们致意,向渐行渐远的上海告别!在这列火车上,象我一样,挥着一抹红色,奉贤第一批赴云南的知青共有129人。这一天,我16周岁差一个月。




初出茅庐


西双版纳自治州有景洪、勐海、勐腊三个县,州府所在地景洪。勐腊是西双版纳州东部的一个边境县,地处云南最南端。1966~~1976年,在全国“大搞农田水利基本建设”和“农业学大寨”运动的推动下,全县掀起水利建设高潮。1969年9月,遵照思茅地区革委会的指示,成立县水利指挥部,迅速组建以上海郊区各县知识青年为主的水利建设兵团一团、二团。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正是勐腊县

水利二团,它的正式名称是“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水利建设第二工程团”。


   火车经过60多个小时的奔波,于12月18日到达昆明,宿云南大学,休息两天。20日,所有知青分乘解放牌军车一路南下,在连绵群山之间昼行夜宿。首夜宿扬武,21日宿墨江,22日宿思茅,23日宿小勐仑,24日中午到达勐腊县城,在进入县城的路上,受到当地军民的夹道欢迎:红旗、横幅、锣鼓和“热烈欢迎上海知识青年”等口号,夜宿勐腊的一个礼堂叫“大草棚”,睡通铺。


   水利二团先后到达上海知青2499人(其中奉贤知青232人),下设三个营,十八个连。我们首批奉贤129名知青,在上海出发的时候,组成了十二个班,被分配在三营十三至十七连的五个连队:一到三班南桥的32人,在十三连。四到六班南桥的32人,在十四连。七到八班新寺、胡桥、庄行的21人,在十五连。九到十班齐贤、泰日、头桥、肖塘的20人,在十六连。十一到十二班奉城、青村、光明、钱桥、四团的24人,在十七连。12月25日,按照被分配的连队,由各连来的人接应,上车从勐腊出发,沿着腊捧(勐腊县城到勐捧镇)公路,直奔各连驻地。水利二团十八个连队的驻地集中在腊捧公路13至27公里路段,同时沿着一条河,分布在将要开挖的引水工程主干渠的全线,这条河叫南腊河,它全长120公里,过境勐腊,也是勐腊的主灌河。在我们之前,川沙已有一批知青先行到达,三营都是来自上海川沙和奉贤的知青。我被分在十七连,共有奉城:姜小青、王秀玉、杨芢薇、张月华、竺莲琴、乔建一、李顺成。青村:朱莉华、金莉珠、陆超成、赵根兴。光明:吴其美、俞秋霞、吴康如、龚文荣、强平、成祖荣。钱桥:杨永芳、钱逸华、吴梅芳、陈云明、王郁士、张志贤。四团:施建华。卡车开到腊捧公路27公里处,在一座叫团结桥的石桥边停了下来。桥头赫然一棵高大的榕树,树冠如巨伞遮蔽了整个桥面。附近有一户人家,还有一个道班,哗哗流淌的南腊河近在咫尺。耳边传来隆隆的河水强力的冲击声,循声前往,只见一道水泥大坝横卧在南腊河上,大坝两头各有一个两米多宽的引流槽,上面高低不平的并排搁着四五根树干供人通行,乍在上面行走,因为水坝的上下落差,脚下3米多深的引流槽内涛声如雷,激流似箭汹涌澎湃,不免胆怯。十七连的驻地就在河对岸大坝的另一头。这是一个已经废弃的大坝,大坝下游的河滩上,还散落着一些水电站的机器。为防止我们特别是怕胆小的女生过引流槽上的“桥” 可能发生意外,我们绕道到下游28公里处平缓的河面,乘竹排过河。到得河边,展眼望去,河对岸的山坡上,兀立着两三排简陋的草房,那就是我们十七连。与我们毗邻的是十八连,也是两三排简陋的草房。这与在上海时动员的人对我们所说的,和我们因此对西双版纳神秘、伊甸园般的想象大相径庭。有人在向这边张望、指点。须臾,一个小伙子边撑着竹排,边唱着歌划过来迎接我们,得知他叫吴龙宝,是十七连的第一批知青,来自川沙,他们是12月3日到达的。


    第二天12月26日,是毛主席的诞辰日。早饭后,全连要一起去营部开庆祝大会,这时天上飘起了毛毛细雨,我们纷纷拿出了雨衣。见此,那些老同志都笑了起来。原来,那些“毛毛细雨”其实是雾水,因为热带气候水汽大,所以雾水


   也大如雨丝,一会儿太阳一出,马上就会蒸发,雨衣是用不到的。西双版纳,就这样给初来咋到的上海知青上了生动的第一课。


   我们十七连先后到了三批上海知青,共101人。


   第一批1969年11月22日从上海出发,12月3日到连队。13人,10男3女,来自川沙顾路、龚路。


   第二批1969年12月15日从上海出发,12月25日到连队。24人,11男,13女,来自奉贤奉城、青村、光明、钱桥、四团。


   第三批1970年2月23日从上海出发,3月5日到连队。64人,29男,35女,来自川沙洋泾、严桥、六里。




集体生活


   组建水利兵团,驻勐腊的有关部队派出团、营、连的首长,地方则派出各级副职干部及其他行政、后勤人员,实行半军事化的管理。


   国家供应每人每月40斤大米,1斤肉,2两油,其余完全靠自给。一日三餐有伙房供应。工资每月26元,加上2元边疆补贴共28元。发工资时,统一扣除12元作为伙食费,其余的大多寄回家,以备探亲之需。司务长由地方派遣,知青担任司务员,负责管理后勤、炊事班。各连配备一名由知青担任的卫生员,也不会看什么病,只有一些纱布、药棉、红药水和头痛脑热、肠胃不适等药。连部还有知青担任的文书、通信员。一个班住一个集体宿舍,起床熄灯,出操活动,开会吃饭,出工收工等,都有值班排长吹哨,统一行动。吃饭前各班在食堂集合,排队唱歌。一个班一小脸盆菜,全班蹲在地上围成一个圈就餐。饭不限量,就是菜少油寡。蔬菜主要是青菜、包菜、空心菜、茄子等。常吃的饭菜是红米饭、苞谷饭、炒木薯、南瓜汤、包菜汤、酸菜汤。星期天休息只吃两餐。有一次偶然买到了供出国部队的大米,那个米饭香糯可口,不用任何菜,一口气能吃好几碗。慢慢我就有了干吃饭的习惯,至今仍能不吃菜、不喝汤,干吃两碗白米饭。有时还喜欢捧着饭碗蹲在地上吃。辣椒,当地人叫辣子,也是没有菜时常吃的一个选项:在通红的木炭上搁上辣椒,烤熟了,蘸着盐巴当菜吃。有一次烤的辣椒特别辣,赵根新一口咬上去,立马辣的满脸通红、眼泪直冒,舌头僵硬了,嘴巴也合

不上了,痛苦的“哈!哈!”直往外哈辣气,发誓以后再也不吃辣椒了。西双版纳每年的4月至10月是雨季,雨水充沛,种什么菜都容易烂。这时主要靠到勐腊县城或从傣族老乡的寨子去采购南瓜、黄瓜之类的菜,肉食和油主要靠自己养的猪。但是猪喜欢漫山遍野的跑,所谓“西双版纳十八怪,猪猡跑得比狗快”,不太好圈养,长得也很慢,一年中杀猪的日子屈指可数。所以肉不常吃,油水很少。在最困难的时候,吃“芝麻炒海带”,喝“玻璃汤”是寻常事。所谓“芝麻炒海带”,就是炒老茄子,“芝麻”就是茄子籽,“海带”就是茄子皮。所谓“玻璃汤”,就是盐巴汤,在锅中滴少许油,放入盐巴拌几下,再倒上一锅水烧开就成了。我曾经当过炊事班班长,这样的“菜”是最家常不过了。有一次伙房实在没有菜了,大家等着开饭。没办法,只好把玉米粒炒了炒,分给各班当菜吃。我们偶尔会买一个肉罐头或蛋罐头,泡一点固体酱油汤,也会找竹笋、木耳、蕨菜、南瓜藤头等野菜。山上的竹笋是苦的,我们用三块石头架起一只钢精(铝)脸盆当锅灶,先得把切好的竹笋丝煮一遍,去掉苦水,然后放点油再煮。那个谁去揭锅盖,看看熟了没有,一边揭锅盖,一边长长的哈喇子就挂了下来。也难怪,十六七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太需要营养和吃的东西了。所以每次探亲时,家里知道我们生活很艰苦,省吃俭用,早就一点一点准备了最好的东西给我:如菜油、猪油、咸肉、酱肉、香肠、鱼干、虾干、炒米粉,还有扇牌洗衣皂、白猫洗衣粉、香皂、的确良衬衫、的卡中山装、手表、皮鞋等,几乎是倾其所有了。菜油还不太容易带,父亲用两只方形的铁皮罐,每只能装五斤油。上面用铁钉戳了小洞洞,把油慢慢的灌进去,装满后封死,万无一失。但所带的吃的东西终归有限,维持不了多久。特别是男生,时间不长就“弹尽粮绝”了。女生则会细水长流,过了一年半载还拿得出来。奚国明谈了女朋友朱碧瑾,常有一些香肠、肉等好东西藏着,我就经常到他们哪里蹭饭吃。经济条件好一点的家庭,会寄一些包裹来。


  住的是茅草屋。从山上砍下带杈的硬质粗树杆作柱子,在树杈上架上桁梁,用铁抓钉(蚂蝗钉)钉牢就成了屋架。屋面用山竹当椽子,把茅草编成的草排铺上去。墙是用砍刀把毛竹的节剖开成竹笆,一张一张围上去。做床时,先截四段一米左右的粗毛竹当床脚,一头用刀砍出杈口,用炮杆(一种一米多长,一头打制成薄而弯月形口子的钢钎,专门用于掏挖泥洞。)在地上掏四个洞,把四个床脚埋进去夯结实,然后用毛竹做一个竹榻,搁在四个床脚的杈口上就成了。门、窗等自然都是竹子做的。照明主要用马灯、自制的油灯和蜡烛。夜间各班派人轮流值班,每班两个人,值两个小时。有一次,我和李顺成值后半夜的班,肚子很饿,实在没东西吃,就拿了一点伙房明天吃的鸡毛菜,用水煮了煮聊以充饥。


   因为各连队驻地在南腊河两岸,且工地和公路之间隔着南腊河,所以过南腊河就成了工作和生活的日常行为。除了我们连有大坝(雨季的时候大坝被水淹没,也不能过),竹排或浮桥是各连主要的交通运输工具。竹排是用二三层粗毛竹扎成的,宽两米左右。在河两边的大树上凌空固定一根钢缆,用粗铁链像保险带一样把竹排挂在钢缆上,河水就冲不走竹排了。人在竹排上双手用力往前拉钢缆,带动竹排过河。拉竹排在平时也有风险,当雨季河水暴涨的时候就极度危险:河水强大的冲击力不可抗拒地把竹排往下冲,甚至会把铁链拉得直直的,绷得紧紧的,张力极大,这时人的双手无法与河水巨大的力量相抗衡,很难拉得动竹排。竹排在波涛汹涌之中晃荡不定,人在竹排上重心很不稳,稍有不慎就会掉落河中,非死即伤。有些知青掉落在了南腊河中,因此发生了许多领导、战友们舍命施救、惊心动魄的故事,其中也有落水知青遭遇不幸的悲剧。

 


砍坝垦荒


   刚到连队的时候,水利工程尚未开工,日常工作就是连队基本建设和砍坝垦荒。基本建设就是造房子、平整场地、建猪圈、开菜地等。所需材料都是就地取材,上山采伐。各班男生带女生上山,挑选好了树木、毛竹、山竹等,男生就砍下来,削去树杈竹枝修整好,先让女生抬下山,然后再完成自己的任务。种菜是以班为单位,菜地还要围起来,防止老乡的牛来偷吃。有一次,连队在南腊河边的沙洲上种了一片花生,收获了十麻袋花生果,改善了生活。大米蔬菜买来了,要到河对岸的公路上去运回来,两个人扛200斤一麻袋的大米,蛮吃力的。


   另一项工作就是砍坝垦荒,劳动工具就是刀斧和锄头,其实就是最原始的刀耕火种。所谓砍坝,就是把一些尚未开荒的次生林的树木、竹丛、杂草全部砍光。砍树时,先在树将要倒的方向砍进半棵树深的口子,然后在它反面的上方砍上几刀斧,树就轰然倒下了。最难对付就是竹丛了,大的竹丛直径有两三米,且竹竿竹枝盘根错节,因为竹子有弹性,也很锋利,要特别小心,不能胡砍乱拉,必须看准了再一根一根的清除,否则会被弹伤眼睛、划破皮肤。所以,砍除一个大的竹丛往往要花好多时间。最多的一种杂草叫“飞机草”,说是草,高的有两米多。它的茎很粗壮,是木质的,且有藤条般的弹力。人陷在深深的草丛中,大刀、锄头砍上去,一时半会见效甚微。其间还要受到野蜂、蚂蚁、蚊子、旱蚂蝗和蠓虫的骚扰和攻击。砍完以后,就让烈日暴晒一个月左右,被砍下的树木、竹子、杂草都已经晒干枯了,然后就是烧坝。烧坝就是点火把晒干了的东西都烧光,烧下的草木灰就是肥料。这项工作有很大的危险性,一不小心就会造成人身伤害或森林火灾,所以要特别谨慎。有一次火势偏了,指导员赶紧让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奋力在现场周边清理出一条防火线,严防死守。烧坝以后就是围坝,把烧好的山地围起来。用树杆间隔一定距离打上一米多高的桩,桩与桩之间用竹子做围栏,再把毛竹条、树枝等编成的篱笆绑结实,以防水牛、野猪闯进来糟蹋庄稼。围好坝就种庄稼,大多是种玉米,也种旱稻。种旱稻时,把长两三米、直径三四公分的硬质粗木棍一头削尖,一边漫山遍野在地上戳窟窿,一边在窟窿中撒下种籽,都是广种薄收。西双版纳的气候变幻无常,时常山雨欲来风满楼,东边日出西边雨,有时还有地震。白天太阳暴毒,异常闷热,草帽不管用。特别是下午上山劳动,人懒洋洋的无精打采,扛着锄头一步步往山上爬,汗水在前胸后背不停地流淌,衣服被晒出了白花花的盐斑。炊事班会烧了开水送上山供大家喝,有一次,王郁士送开水路过水坝时不慎滑倒,开水浇在右侧腰部和后背,造成8%三度烫伤,疼得“妈呀!妈呀!”的惨叫,在勐腊医院治了一个多月,至今腰部的疤痕尚未褪尽。山上的庄稼长大以后并非万事大吉,白天夜里常常还要赶坝。赶坝就是把闯进来吃庄稼的牛赶走。要把牛赶走极不容易,为了吃到鲜美的玉米,它们会和人捉迷藏,赖在庄稼里打游击,不到万不得已不肯出去。七冲八窜把庄稼踩得一塌糊涂,搞得人又急又累。有时不得不用棍敲刀砍,甚至用枪吓唬,才能把它们赶走,但往往是防不胜防,事倍功半。


    盖草房需要大量优质的茅草,连队组织两个班,到远离连队的茅草山去割茅草。进茅草山的路上是原始森林,几抱粗的参天大树随处可见,山高坡陡很难行走。到得茅草山,只见两米多高、满山遍野清一色的茅草一山连着一山,在阳光的照耀下蔚为壮观。我们在一处山顶用树干、竹子和茅草搭建起一个窝棚,砍来树干垫在地上,铺上干草,放上被子就是床了。半夜时,不知道是什么动物,呼呼的喘着粗气在窝棚外面转悠,还把窝棚上的树叶茅草拱得刷刷直响。大概它闻到了人的气息,感到好奇。是野猪?还是老虎?大家吓得大气都不出,更没人敢出去探个究竟,幸好后来相安无事。第二天我们猜想,应该是野猪或水牛,如果是老虎,不会轻易放过人的。割茅草时,白日光光之下钻在没人的草丛中,没有荫凉却更加闷热、挥汗如雨,手上、脸上被锋利的茅草叶子划拉出一道道血印子,并且时时得到无数蚊子、飞蠓的“精心照顾”。割下绿色的茅草一排排摊开晾晒,晒干了的茅草呈金黄色,有一股特别的清香。那几天,被汗水湿了的衣服无水可洗,没有新鲜的蔬菜,只有喝压缩菜干煮的汤。气候本来就干燥,水又喝的少,大便都拉不出。10多天后,终于完成了任务。



开挖水渠     


   水利二团建设的水渠叫南腊河大树脚引水工程,拦截的是南腊河流,引南腊河水入渠,因取水口位于腊捧公路14公里大树脚处而得名,水利二团主要承担建设十八公里主干渠的任务。1970年10月15日工程破土动工,1973年5月竣工,历时两年零七个月。主干渠平台宽9至11米,边坡平均高度30米,水渠面宽6米,底宽2米,深2.2米。开挖土石方91万立方米,建成大小建筑物53座,清除塌方8.8万立方米,建盖管理所200平方米及附属工程10件。


   开挖水渠完全是靠手工,劳动工具是锄头、砍刀、铁锤、钢钎、炮杆、铁锹、十字镐、撬杆、手推车、炸药、簸箕、竹筐、扁担等。先挖主干渠平台,把所要开挖的山坡上的树木、竹子、杂草砍光、烧光并清理完毕,然后按照测定的水平基准点往里推进,同时从边坡的顶端往下挖,开山平路,遇沟则建渡槽或涵洞。


   许多地方表面薄薄的一层土扒掉以后,下面就是坚硬的岩石,只能用钢钎打炮眼炸。有时岩石又硬又滑,几锤下去只是一个白点,几个人轮流抡锤,只能打一个很小的炮眼,炸下一小块或者把石头炸松,用撬杆撬,然后循环往复。男女生都能抡锤打炮眼、点炮炸石,发扬愚公移山的精神,挖一点就少一点。扶钢钎、抡铁锤的双手黑而粗糙,磨起层层的泡,日久就成了老茧。点炮炸石极度危险,炮一旦炸响,此时如果还没有完全撤离危险区域,就不能再低着头跑,马上就近找庇护所或防护物,如果没有,应即刻立定并转身迎着炮口方向,抬头专注往天上看,当天空的爆炸物天女散花一样砸下来时,可以主动有效的规避。有一次,一块碗大的石头,“呼”的擦身而下,砸在了我的脚边。规避的时候由于高度紧张,一点也不害怕,事后却心有余悸。还有一次,炮响时人已跑远,应该安全了,刚扭头一瞧,一块硬币大小的石片迎面砸在我的嘴唇上,幸亏距离远,已经没有了杀伤力,否则非得唇豁牙崩不可。不少知青因点炮炸石被炸伤了眼睛、身体、内脏等。由于医疗条件的限制,有的伤当时没有治愈,留下了终身的伤痛。二连知青殷伟銘,在点炮后撤离时,额头被一块鹅卵石重击,当场昏了过去,造成严重的脑震荡。八连知青陈汉如,在对哑炮加药再爆破时,被爆炸飞出的树根砸中头部,经抢救无效,献出了年轻的生命。


   平台越往里延伸,距离越远,土石方量越大,劳动量也就越大,手推车、簸箕就成了主要的运输工具。还有一种推土板:一块长1米多、宽30多公分的木板,中间安上木把由一个人压住,两头拴上绳子,分别由两个人往前拉,好比“推土机”。掏水渠时,土石方都是人工一簸箕一簸箕起开的。挖的深一些了,沟里的人就把装满土石的簸箕双手端住用力往上抛,由沟面上的人接住倒掉。再深一些,就几个人“击鼓传花”转递到沟面,装在手推车里运走。工程需要的水泥,都是我们一包一包扛过南腊河水坝运到工地。有一次,河对岸的公路上水泥刚到就下起了雨,我们都去抢运,那时南腊河的水位已经漫过了水坝,坝面上长起了青苔,踏上去很滑,但水位尚在膝盖以下,我们就肩扛着水泥,小心翼翼的来来回回蹚着河水过大坝,这种情况在我们运大米、蔬菜和其它物资时也常会遇到。工程缺黄沙,我们就到团结桥附近的小溪中去挖,男生下水挖,女生在岸上挑。


    工程需要三合土,我们就在南腊河边敲鹅卵石。工程大会战的时候,挑灯夜战,把一担担、一筐筐、一车车的黄沙、石料、水泥、木料等物资往工地上运。工程后期,在我们当年第一天到达连队,乘竹排渡过的南腊河的河面上,架起了一座宽两米多、长约百米的水泥渡槽,把主干渠的水引到勐捧坝子去灌溉农田。当地还派了一个由傣族人组成的守桥班驻守,负责对渡槽的看护和管理,我们连也从此结束了蹚水坝、拉竹排过南腊河的历史。



种橡胶树


大树脚引水工程竣工以后,三营十四连的知青整体调往景洪“西双版纳州街道修建指挥部”,参加州府景洪的市政建设。后来,一营五连、二营七连和十二连的知青,也整体调往景洪州基建局建筑工程公司,为景洪城市面貌的美化和市政建设做出了很大的贡献。1974年8月,水利二团撤销。其余的连队成建制归并国营勐捧农场。我们连也由水利二团三营十七连,改制为勐捧农场七分场四队,由地方派干部管理,结束了半军事化的管理方式。如食堂吃饭用饭票了,宿舍可以每个人隔成一个单独的小间,恋爱也公开化了等。


   我们队的队长叫林告元,40多岁。是早年支边的湖南人,一口浓重的湖南口音,一开始不太容易听得懂,比如:主(ju)要、行动(deng)、红(feng)等。他全家都来了,夫妻俩有两儿两女四个孩子。转制为农场,主要是种橡胶树,这又是一项全新的工作。劳动工具主要是锄头、刀斧、水桶。橡胶树从栽种到割胶,需时九年。前两年在苗圃育苗,第三年移栽到山上,再长七年就可以割胶了。各队成立一个苗圃班,负责培育橡胶树苗。橡胶树种籽象板栗,苗圃要建在肥而松的土质上,先把种籽排入土中,然后是浇水、除草、施肥、防嗮、防寒等工作。相关的工作就是橡胶栽培技术的培训:如育苗、嫁接、移植、割胶等。嫁接是一门技术性很强的活,关系到橡胶树的成活率。技术差的成活率只有50%左右,技术好的才能达到90%多,乃至100%。在此期间,其余人员主要是搞基本建设和垦荒种植,到山上种玉米或芝麻等。再就是砍坝,为橡胶树移栽到山上作准备。按照橡胶树种植行距的要求,开出2米宽的层层梯田,然后按间距开挖上边0.8米,底边0.6米深0.7米的梯形树坑,再把山上的草木灰和表层肥土回填满坑。把橡胶树苗从苗圃移栽到山上并保障它们成活,是一项非常辛苦的工作,主要是浇水和除草。山上没有水,全靠山下大树脚引水渠分流过来的水,一担一担挑上去,一担水挑上山要爬数百步,真是“百步无轻担”,担担付真情。有时还要抗旱,抗旱就得加大浇水的频度,其劳动的强度,对人的体能、耐力、意志都是磨练。一担水挑到山上只能浇一棵树,这对满山的橡胶树来说只能是“杯水车薪”,其辛苦程度可想而知,到树苗自己扎下了深根自立了就好了。西双版纳是高原性气候,昼夜温差很大,有时也会有零度的气温。而橡胶树如果遭遇零度以下的温度就会冻坏,所以就要烟熏保温:白天在山上挖下大坑,堆放好干柴,到夜里就去点火烟熏,提高地面温度,驱散天空中的寒气。还有就是除草,西双版纳的植被极为丰茂,我曾经观察过,一块巴掌大的土壤,竟能长出十多种植物。种上山的橡胶树苗,如果不去及时的除草,小小的树苗很快就会被各种疯长的杂草湮没,一直要到橡胶树绿树成荫,杂草的生长就抑制了。


   可是没有等到割胶,1979年我们就大返城了。今天,寄托着我们汗水、热血和理想的大树脚引水工程和满山的橡胶树林,代表我们,还在为西双版纳这块知青曾经的热土默默的作着奉献。




能工巧匠


   16、7岁远赴边疆,皮嫩肉瘦,手拙肩弱,什么都不会做。到了连队立马要在艰苦的环境下经受各种劳动的磨练,逐渐学会了各种劳动技能。学会了使用和制作劳动工具:磨刀斧、削刀斧柄、装锄头把、伐木料、砍竹子、盖草房。学会了剖篾丝:把一种嫩的竹子用锋利的刀剖成一根根薄如蝉翼的篾丝,既柔软又结实,用它把茅草编制成长一张张长1米多、宽0.8米左右的草排,再把草排铺盖在屋顶,用篾丝栓牢。根据需要,用刀剖出厚薄不等、长短不一的篾丝,去捆扎各种实物,既简便又牢固,是一项非常实用的劳动技术。最常见的,是用竹子做成各种劳动和生活用品:比如簸箕、竹筐、竹笆、竹篮,桌椅、门窗、床铺等。连队还有一个由知青组成的木工班,专门打制各种生产和生活用品,如手推车、储米柜、饭桌、办公桌、靠背椅、乒乓台、篮球架等。在大树脚引水工程的工地上,还发明了一种木质轨道的翻斗车,大大的提高了运载土石方的劳动效率。在日常的劳动过程中,刀斧是主要工具,每天不离手,大多数男生都熟能生巧 50 62198 50 31323 0 0 1676 0 0:00:37 0:00:18 0:00:19 6024得心应手的刀削斧劈。在实践中逐渐学会了使用锯子、刨子、凿子等一些木工工具,成了名符其实的能工巧匠。我们到山上去采伐香樟木、香椿木等树木,锯成木板、木料,然后打制成精致的桌椅、木箱、橱柜等家具,这些家具有的随着知青返城,被带回了上海,至今还在使用,它们会时常唤起我们对知青岁月的回忆。我返城以后,在上世纪80年代,用自己的一套木工工具,打制了小桌子、靠背椅、电视柜、落地碗柜等家具,我做的方凳很结实耐用。这都是在那些艰苦的劳动锻炼中学会的,否则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去接触木工工具,更不可能会木匠活。转制为农场以后,为了改善居住条件,分场专门成立了基建队和砖瓦队,知青自己动手建窑,制砖瓦、烧窑,造起了砖木结构的房子。




学习娱乐


刚到水利二团时,每天早上“天天读”:学习马列、毛主席著作,如“老三篇”、《反对自由主义》、《共产党宣言》、《国家与革命》、《反杜林论》等。遇到下雨天不能上山劳动,各班就读书读报。晚上开班务会,总结学习、劳动的情况,表扬先进和好人好事,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各连开展评选“四好连队”、“五好战士”活动,写决心书、写心得体会,写得好的就上排、连交流发言。在学习、劳动中表现好的,被评为“五好战士”。1970年,连队建立了团支部,知青纷纷要求进步,提出入团申请,所以共青团的组织活动很活跃。我和陆超成在一个班,他是班长,我是副班长,他是我的入团介绍人。后来,我当了炊事班班长。1972年,开始在知青中发展党员,一些知青入了党,这些知青党员后来被陆续培养为各类干部,成为知青队伍中的骨干力量。另外一个重要的学习内容,就是开展革命大批判。学习中央文件,收听、阅读“两报一刊”的社论和文章,批判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批判“物质刺激”和“唯生产力论”等。“9·13”事件以后,揭批林彪反党集团、批林批孔等。大家写大批判文章,出大批判专栏。我写的文章经常在连队发言,还到营、团部去发言,团长在大会上表扬:“十七连的小鬼发言的很好!”后来连部物色文书人选时,营长就直接点了我的名。业余时间有的人喜欢看书:马列著作、名人书籍、鲁迅杂文、文艺小说等,也有的人自学各种文化知识。后来,逐渐有的人被推荐上了大学,但是得到这种机会的人很少。


   娱乐活动主要是学唱革命歌曲、学习革命样板戏,那时有一套流行的歌曲专辑书叫《战地新歌》。有时,我学了新歌,就在连队教唱。连队建立了文艺小分队,我也是其中一员,平时自编自排一些歌舞节目,逢年过节全连进行联欢活动,也会去参加营、团的文艺汇演。看电影是大家都喜欢的一项重要的活动,就像过节一样。尽管露天放映,而且在数公里之外,大家都不亦乐乎,吃好晚饭,洗漱干净,换上衣服,兴致勃勃去,踏着月光回,很少有人错过。看的电影如《南征北战》、《地道战》、《英雄儿女》,朝鲜电影《卖花姑娘》、《南江村的妇女》等。我探亲回家时买的皮鞋带到连队后,平时舍不得穿,藏在箱子里。只有在看电影或休息外出时才拿出来穿,回来后马上小心翼翼连鞋底都搽得干干净净,放回箱子里。有些喜欢乐器的,如二胡、笛子、小提琴、手风琴等会吹拉弹唱。我让家里寄来了一只“国光”口琴,空下来就在宿舍里“呜呜呀呀”的学着吹。还有诸如打篮球、下棋、打牌、打羽毛球等。也有的喜欢在一起讲中外故事、聊天等。强平和吴康如一有空就喜欢学革命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座山雕与杨志荣的对话,(座山雕):“听说许旅长有几件心爱的东西?”(杨志荣):“两件珍宝。”“哪两件珍宝?”“好马快刀。”“马什么马?”“卷毛青鬃马。”“刀什么刀?”“日本指挥刀。”——“在什么地方?”“牡丹江五合楼!”

休息日一般是洗晒休整,或外出到勐哈大桥、勐捧镇去赶集、逛公司(商店),去傣族老乡那里买香蕉、甘蔗、菠萝,去其他连队拜访同学、朋友等。有一次国庆节,天刚黑。那个谁(记不清了)从伙房的灶膛里用铁锹铲出满满一铲炭火,奔到不远处的水井边,用力的向上扬起,霎那间夜空中飘撒开热炭火红火红的曳光,异常美丽,犹如天安门广场的国庆礼花。之后他又好几次去铲炭火,一次次地抛向夜空。现在每当看到焰火,就会不由自主想起那个场景。


   有一个中秋节之晚,在宿舍前的场地上,我们把桌椅、月饼、糖果、茶水等东西摆出来,在皎洁的月光下边赏月、边聊天。乔建一还拉起了小提琴,悄悄地奏起了“洪湖水,浪打浪。”这些都是我们节日的浪漫或曰情怀吧!

写家书、看家书是重要的业余生活,一封家书来回一般要15~~20天,都是寄航空信。天天盼家书,连队一来信件,大家都要涌上去看看有没有自己的? 收到了家书就非常高兴。刚到时,有一次大姐来了信,读到她对我的万般担心和思念,我躲在茅草堆后面,不由自主的流下了眼泪。一封家书收到以后,一直要看到新的家书到。家书抵万金,一点也没有错!业余时间里,男女生也会互相帮助:男生帮助磨刀、装锄头、搭床铺、做椅子等,女生则帮助洗衣服、缝被子等。



探亲之路


   1972年,连队分期分批陆续开始了知青的第一次探亲,假期是去掉路程,在家待24天。大家都很兴奋,纷纷做起了准备。其实也没有什么可准备的,无非就是星期天到傣族老乡的寨子里去买一些竹笋干、黑木耳等土特产,这些东西


   当时在上海比较稀奇。我还买了茶叶和“红塔山”、“劲松”牌香烟,因为云烟是有名的。我的行李是两只旅行袋,削了一支小竹扁担挑着。


   从勐腊县城坐班车,经过4天的昼行夜宿到昆明,在昆明上了直达上海的火车。途径桂林时是早晨,大家决定下车签票,在桂林玩一天,当天半夜再搭去上海的火车。下车以后匆匆忙忙游览了七星岩、芦笛岩。在芦笛岩,我和吴康如、王宝国一起照了一张合影。我还在车站买了一瓶桂林的“三花”牌白酒,带回去孝敬父亲。天黑以后,我们就一直待在桂林火车站,看着来往的火车出出进进,据说来的火车已经超员,心就悬着。二十二时许,一个北京的知青和车站的工作人员吵了起来,他和我们一样也是签票的,可是刚才却因火车超员而没上得了车,我们就更加惴惴不安了。到了后半夜,在昏暗的灯光下,我们要上的火车终于慢慢进站了。火车一停,站台上的人立马涌了上去,可车门根本打不开,车上的人还把所有的窗都哗哗的闸了下来。看来火车超员所言非虚,我们也要碰上那个北京知青一样的遭遇了。这时我们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谁也管不了谁了!瘦小的我拖着行李,往车尾方向一路寻找有没有开着的门窗。慌忙之间,看到有一个窗口露出一条三指宽的缝,忙奔过去,抽出小扁担就把车窗往上撬,撬着撬着,车上的人动了恻隐之心,打开了车窗,还把我和行李拉进了车厢,这才一块石头落了地。进了车厢才发现,我爬上的是一节“工农兵车厢”。顾名思义,所谓“工农兵车厢”,是照顾工农兵的。就是在普通的硬座车厢座位的上方,加装了能够折叠并翻下来木板,上面可以休息、睡觉。整节车厢早就像沙丁鱼罐头一样塞满了,几乎没有立足之地,满是人的气息,乱哄哄的,若要穿过车厢,必须从座位的椅背上跨过去。原来,我爬进来的那个窗口的座位上,坐的是一对帅男靓女,看上去是恋人,比我大4、5岁,也是上海人。大概刚才已经听到了我们在车下说话、喊叫的上海口音,所以老乡惜老乡,这才开窗让我上了车吧。那个女的悄悄的在男的耳边说了什么,然后对我说,可以挤一挤,在他们的座位边坐下。这简直是喜从天降,我遇上贵人了!能上得了车已属幸运,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有位子坐,岂不是太幸福了!我由衷感念,连忙道谢。可想不到好景不长:原来,紧靠我身边过道的地上,坐着一对父子,父亲40多岁。他对我的到来非常不满,尤其是我这个后来者竟然还有位子坐,又极为忌妒,甚至愤怒。在我坐下来不多久时,他突然站起身来,以我挤到他为由,力气很大,竟然强行把我从座位上拉起来,说你不能坐!我和他争辩并扭扯起来,无奈我人单力薄,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最终被他扯离了座位。一件跟他完全无关的事,他却一定要找个“理由”来强行干涉,世界上还真有这种人!而此时那两个允许我坐下的上海人,对眼前发生的事却没有表态,我只好悻然而尴尬的坐在过道自己的旅行袋上。旅行袋很低矮,周围挤满了人,空气极为浑浊。手脚也很难伸展,坐着极不舒服,只好就这样一直捱着。吃饭、喝水、上厕所都得从窗口爬出爬进。慢慢的,我开始咳嗽起来。到达上海出火车站时,简直换了一个人:面黄肌瘦,疲惫不堪。两年多不见,竟然是这个样子!把前来迎接我的父亲二哥他们都吓了一跳。当天晚上,我咳嗽了一夜,第二天去医院看,是支气管炎。从此我就落下了这个病,一直到今天。


   1974年探亲时,到昆明上了火车,那时没有什么条件坐卧铺。买了一份杂志,到晚上拆开了铺在又矮又脏的座位底下,然后挤进去躺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人平躺着就“舒服”了。


   回家的路如此,返程的路也并不轻松。探亲假到期了,家里准备的行李也打点好了,七包八裹。像肉、油、肥皂等都是重物,足有几十斤重。为了在火车上顺利的安置行李,在出发那天早早赶到火车站候车室排队,又托人先到那列开往昆明的火车上,在座位上方的行李架上占好位,那就无后顾之忧了。为了抢行李架放行李,乱哄哄的旅客们争吵甚至动起手来屡见不鲜。行李架放不下了,就连座位前的地上也堆满了行李,人在座位上两只脚就像在稻田里插秧一样,垂直的窝在行李之间,不能自由活动。第四天清晨到昆明时,一双下肢已经浮肿。下车时肩背手提,拥挤的人流摩肩接踵,前推后搡,在站台上等着检票出站,好长时间还不放行。这时,沉重的行李憋得人喘不过气来,前后左右没有丝毫空隙,根本不可能放下来歇一歇,像要窒息了。好不容易捱到出站,已经满脸苍白,直想呕吐,几乎虚脱。


 


  官兵友谊


第一任连长蒲恩光,个子不高,和蔼可亲。有时对人发了脾气,事后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读《毛泽东选集》,检查自己有没有不对的地方。他手把手教我们磨刀、装锄头,剖篾丝、破竹芭,围菜地、砍垻、烧垻、围垻等。


   有一次,他带我们去老乡那里买甘蔗,因为老乡言语间不尊重我们,他勃然大怒,大声呵斥,非常严历的教训老乡,对知青如母鸡护雏一般。后来,他结婚那天,我们来回步行10几公里,赶到勐捧他的部队驻地,参加他的婚礼。婚礼在部队的食堂举行,简单而热闹,直到天黑我们才尽兴而返。


   指导员杨汝兴。瘦瘦的,中等个,在部队搞侦察工作,很干练,对知青就像兄长一样。他教我们如何辩山识路,如何在山中生存等技巧。我当文书以后,他对我说 :你不用上山干活,就做一些连部的事,写写稿子,出出大批判专栏,搞搞文艺活动,他很喜欢我。他在调离时,给我一张照片,后面写着:“送给志贤留念”。走的那天,我们送他过水坝,都依依不舍。他对我说:“你喜欢枪,就放一枪把!”我就握着他的“五四式”手枪,生平第一次“啪!”的一声,朝天空放了一枪。这清脆的枪声,无形之中也算是一个送别礼吧!此后,我们还好几次到勐腊的部队去看望他。后来他要转业了,还专门到连队来向我们作别。


   普顺连长,黑黑瘦瘦的,蛮高。他在早上带我们出操时,压着嗓子喊口令:“一!一!一二~~~,一!”节奏颇有特点,四十多年过去,音犹在耳。他任职的时间不长,我一直不知道他对我的印象怎么样?后来在他要调离的时候,我去连部送他,话别之间得知我尚未入团,因为他要离开了,我从他眼神中看到他很为此感到遗憾,感觉得到他非常的真心和真挚,可见我们相互之间的印象还不错。


   祝文章连长。矮矮的,白白胖胖,大眼睛,长着一张娃娃脸。性格活泼开朗,是一个喜欢开玩笑和热闹的连长,他常和大家在一起侃,给我们带来了许多欢乐。


   唐福清连长。中等个,白白的,短发,高额头,喜欢和大家一起打篮球。我和他相处的很融洽,他带着我一起钻山为伙房找柴火,一起到傣族老乡那里给连队买蔬菜。我喜欢穿他的军装,佩杨汝兴指导员的手枪。他在离别时,送给我一件新的军装,我回赠一件新的上衣,互作纪念。他知道军装是我的最爱,他的这份情谊,永远的留在了我的心里。在他退伍,我也返城以后,还互相通过信。


   副指导员刘天福。中等个,白白净净,文质彬彬,有干部的模样。一口四川话还能听得懂。对我们管理挺严格,比如按照上级的规定,不能抽烟喝酒,不得有流氓习气,不准穿包屁股的小脚裤。一次,他带着知青干部张文琴,拿着尺和剪刀,到每个宿舍来检查大家的裤脚管尺寸,量下来如有小于6寸的裤脚管,要当场剪掉。在挖水渠时, 我们班老是喜欢掏“神仙土”:就是用锄、镐把山体左右挖断、上下掏空,形成一个高高的、四四方方、有好几个立方的大土墩,再用人力上推下拉,让它崩塌下来。因为这有一定的危险性,所以他看见了准会骂:“谁叫依(你)们挖的?一天到晚就是掏拉(那)个神仙土,说呐(了)老是不听!掏,掏,掏,看压死依(你)们!”他严谨的工作作风,其实是对我们的真心呵护,令人印象深刻。


   司务长王春。矮矮的,浓眉,黑皮肤,为人随和。刚到连队不久,父母非常想念和担心我,除了通信之外,希望我能寄一张照片回去。当时照相机是奢侈品,只有32公里外的勐腊县城才有照相馆。因为司务长经常会到勐腊出差,我就去找他,说明来意,希望他出差时能带我一起去。他很理解,也很重视这件事,说有机会一定让我去。过了不久,他就派给我一个公差,让我骑上他的自行车到

勐腊县城去。我大喜过望,心存感激,飞车到勐腊照相馆拍了一张全身照寄了回去。为了安抚父母的思儿牵挂之情,骑自行车来回奔波64公里的山间公路去拍一张照,值!后来,我和王春成了挚友。


   还有地方派来的职工自直彬,农场队长林告元等,他们都是感情淳朴,心地善良的好人。在那种特殊的环境中,我们和他们打起了交道,交上了朋友,凝结了非常的情感和特殊的友谊。转为农场以后,一次,十六连的指导员突发胃病,大量失血,急需输血抢救,知青们毫不犹豫的伸出援手,陆金炜和我都积极的报名、体检并献了血。




虫鼠记遇


   刚到西双版纳时水土不服,每个人下肢部位的皮肤都大面积烂过,就像“赤豆粽子”,要持续一两个月,烂的结痂粘在裤子、袜子上,晚上就被老鼠咬了一个个洞。好了以后,烂过的疤痕,一两年才会褪去。还有各种皮肤癣等,也很烦人。由于热带气候,西双版纳植被丰富,昆虫、动物也极多。马鹿虱。小似芝麻,大如蜘蛛。这种虱因专叮马鹿而闻名,但对其它动物和人也不会放过。它会把几对细细的脚深深的嵌入被盯者的皮肤,使自己完全附着在被盯者的身上,然后咬破皮肤吸血,吸饱以后身体可涨大数倍。一旦被它叮上,用手根本抓不下来,你越抓,它叮得越牢,那怕把它的身体扯断了,脚还扎在皮肤里面。只有用酒精来麻醉,让它自动放松,趁机摘下来,被它叮过的地方一定奇痒无比、红肿甚至溃烂。


   红蚂蚁。体大红色,头部凸显一对老虎钳一样的钢牙,行动速度极快,它们把宽大的树叶卷成个空心球当巢穴。上山干活、砍树等,一不小心招惹了蚁巢,落得满身满地的红蚂蚁。一旦遇到裸露的皮肤,闻到了肉味道,它们马上就会厥起屁股头朝下,那对钢牙卯足了劲,狠命一口扎进皮肤,想要把“猎物”拖回家。那种瞬间尖锐的、钻心的痛,终生难忘。还有一种黑蚂蚁,巢筑在树根底下,个儿更大,有一对更大更强的利牙,如挖出树根,它就满地乱爬,若被它扎上一口,当场就会出血。


   旱蚂蝗。一种生活在山上的小蚂蟥,黑黑的,很细,1~~2公分长。它们把那个大的吸盘吸附在地上,然后把身体挺垂直,高高的举着另一端的小吸盘,晃来晃去嗅着目标。一旦有人或动物走过,顺势就搭上去。它们的嗅觉特别灵敏,一旦闻到人或动物的气味,就直奔过去。一次到一座山上,我只站定了一会儿,无意间低头一看,密密麻麻的旱蚂蝗们身体迅速的一曲一伸,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令人毛骨悚然,赶快逃之夭夭。它们是冷血动物,刚粘上人体的一瞬间,会有一种冰凉的感觉,可以马上摘掉;有时注意力分散或感觉迟钝了,等到发觉身上某个或者几个地方痒痒的,它们早已酒足饭饱,或者索性溜了,而被它们光顾的地方,已经血肉模糊。               


   黄蜂。我被黄蜂蜇过一次,左眼浮肿成了一条缝,周围皮肤隆起,又光又亮,头疼胀难忍,一个星期以后才慢慢的褪去。常见的还有蜈蚣、花蚊子、飞蠓等,出汗以后,蚊子会成群的对人围攻,甚至能隔着衣服叮咬,皮肤上常常是成片成串的叮咬痕,又红又肿,又痒又痛。


   老鼠。一次半夜突然醒来,雪白的月光透过屋顶茅草的缝隙射在床头,一只老鼠正在枕边爬来爬去,距我的脸二十多公分,我没有惊动它,它的胡须、眼睛看得一清二楚。有一次夜里,我和陆超成值班,发现伙房的米柜里钻进了一群老鼠,正在偷吃大米,我们冲进去驱赶,情急之下我顺手抓住一只,手指瞬间就被它那尖利的牙齿狠狠的咬了一口,鲜血嗒嗒直流。


   蛇。一次,我和罗雪良去砍柴火。走着走着,眼前突然闪出一条大蛇,只见它高高的竖起了身子,摆出了准备进攻的架势。我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形吓了一跳,一时间人蛇对峙着。罗雪良问我:“怎么办!”我二话没说,顺手撩起锋利的砍刀,迅疾一削,随着刀落,那蛇顷刻之间身首异处,见阎王去了。还有一次,我无意中发现自己床铺的毛竹管中有一窝10来条刚出壳的很小的蛇,位置就在我的枕头底下。我很吃惊!那么大蛇呢?是不是来过或经常光顾?这蛇蛋到底是怎么跑到毛竹管中来的?百思不得其解。


   老鹰。我亲眼目睹一次老鹰抓母鸡的全过程:一天下午,我正在连部后面的菜地边,有几只鸡正在菜地里觅食玩耍。突然,一只花羽毛的老鹰从天而降、俯冲下来,那对鹰翅滑翔着,轻巧又悄无声息,快到地面时,旋了一个圈,缓冲一下,然后一对强有力的鹰爪,像吊车一样轻松自如的扣住一只母鸡,随即垂直升空,然后往前飞去,消失在南腊河边的竹丛中。整个过程只有几秒钟,而且绝无一丝声响,那只母鸡早就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缩成了一团,没做任何挣扎,乖乖的束手就擒。过后,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好象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其实,我所遇到的不过是寻常的小意思,在西双版纳茂密的雨林中,知青和动物们有过更多的亲近和奇遇:比如竹鼠、穿山甲、眼镜蛇、蟒蛇、猴子、巨蜥、麂子、马鹿,甚至遭遇了彪悍的野猪和可怕的黑熊,并和它们面对面对峙,零距离接触,经历过命悬一线的生死博弈。

 



经历之最


   最印象的第一。1972年探亲时,买了第一双皮鞋,荷兰式的,16.7元。父亲又陪我到南京路上的茂昌眼镜店,配戴了第一副近视眼镜,玳瑁式的,14.3元,相当于我半个月的工资,那时已是比较贵的了。1974年探亲时,买了第一块手表,春蕾牌19钻的,125元。1976年春节后探亲归队到达昆明,徐晓弟帮我们买到了昆明到思茅的飞机票,第一次坐飞机。记得是苏式伊尔型小飞机,机舱内只有两排简陋的长条座椅,每排六个长条椅,每个长条椅两个座位,可坐24个人。昆明到思茅汽车三天的路程,飞机个把小时就到了。由于飞机小,遇到气流时忽上忽下,波动的幅度很大,心情颇为紧张。


   最“美味”的野餐。一个上午,跑到好几公里外十三连那边的山上去砍小泡竹,砍好拖下山,拉到南腊河边,扎成一个小竹排,推到水里漂流而下。忙了一上午,早就饥肠辘辘,东张西望之际,忽然发现河边有一片玉米地,忙划过去啃起了生玉米,新鲜玉米的浆汁有一股生的腥气,饥不择食,吃得津津有“味”。


   最珍贵的情谊。那次上茅草山去背茅草,山高路远,到那里已觉不适。背着一大捆两米多高、几十斤重的茅草返回,渐渐的精疲力尽、摇摇晃晃,落在了最后。捱到十六连驻地的水沟边时,再也支持不住,一下子倒在了路边,应该是中暑了。过了不久,听得有人在呼唤:“志贤~~!志贤~~!”好像是有人在一路寻过来,原来是罗雪良来了,手里还捧着一只杯子。他看见我,忙把我扶起来问:“志贤!怎么回事?现在感觉怎么样?”递过杯子让我喝水,是甜的!原来他见我迟迟没有归队,就一路迎了过来。这场景对记忆的刺激,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最漫长的电影。有一次,全连集中到团部去看电影革命样板戏《红灯记》,来回要14公里。吃过晚饭,我们精神抖擞打着背包、排着队行军过去,到了团部的操场上,背包当凳子就地而坐。由于是跑片,好长时间还不来,全场的人就在那里互相拉歌,或一起唱《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等京剧或其他歌曲。看完电影已是后半夜,队伍稀稀拉拉、东倒西歪的返回,到团结桥拉竹排过河时,天色已经亮了。


   最惊险的风浪。有一次狂风突至,当时我们正在连部,霎那间风猛得令人恐惧,要把房子直往上拔起。我们在屋子里试图顶着,哪里是它的对手!只十几秒就把整幢房子给刮趴下了,人压在里面,我因躲避不及,胳膊还被倒下的桁梁狠狠地砸了一下,疼痛难忍,幸好没伤到骨头。操场上,全连的草房无一幸免,一片狼藉。另一次是南腊河山洪暴发:刹那间,清澈的河水被翻滚的泥沙染成了红色,温柔的轻流变成了狂傲的恶涛,浩浩荡荡,奔流似箭,吞噬一切。上游不断有猪牛狗鸡、房屋等冲下来,连根拔起的大树横冲直撞。山洪眨眼之间一尺一尺

往上涨,只20来分钟就淹到了屋檐下,连队的房屋全被冲毁。我们只早几分钟涉水抢出了伙房的大米、仓库的种籽等,才把自己的物品往山上撤。这次洪水使水坝那段的南腊河改了道,从此团结桥水坝彻底淤塞废弃,再也没有了往日隆隆的涛声和浪漫的歌唱。由于各连沿河驻扎,类似的遭遇其他连队也一样,我们戏称处在“风口浪尖”上。有的连队还在半夜的睡梦中被狂风暴雨压垮了房屋。


   最沮丧的夜晚。一次,到十三连那边的工地施工。我们在山上砍了树干和竹子,扯了一些藤条,搭起了最简陋的“宿舍”:在两棵树之间约两米高的地方搁上一根横梁,再往后斜放一些小树条和竹杆,盖上塑料布算是棚顶;再在下面水平的搁上树干、铺上竹芭,被褥一放就是床了。这“宿舍”四面通风,无遮无拦,简陋原始,近乎野居。山里的气候说变就变,半夜里忽然下起了雨,开始尚可抵御,后来越下越大,风掀开了棚顶,雨把被褥衣服全打湿了。风雨飘摇,又湿又冷、又黑又困,又没的睡,眼巴巴的等待天亮,极为沮丧。


   最难得的支农。在勐捧支农时,和傣族老乡共同劳动生活。住在寨子里的傣族老乡家里,一家人对我们都很好。那家的老咪涛(大娘)很和善,有姐弟二人,姐姐20多岁,教师,是这一带有名的美人。夫君是会计,上门女婿。弟弟13、4岁,我们跟他学傣语,很投缘。平时我们帮老乡家扫地、挑水等,傣家的挑水担子不用绳索,水桶直接挂在扁担上,走路时屁股需一扭一扭的才行,我不小心把水桶摔坏了,我向老咪涛致歉并予以赔偿。到田里干活有一些路,要过一条河,由老乡划着独木舟来回接送我们。稻田里的蚂蝗有20来公分长,又扁又宽,又肥又大,象鱼一样在水里游来游去,怪不得西双版纳“蚂蟥可以当腰带”。


   最不忍的杀戮。我们连养过一头公猪,又大又壮,彪悍无比,谁若去招惹它肯定会被它冲撞。根本关不住,满山乱跑。后来过节了要杀它,实在擒不到,最后用枪把它给干掉了。还有一次为改善伙食,连队买来了一头牛,不知道该怎么杀,后来就在牛头上盖了一条麻袋,蒙住它的眼睛,牵到一棵树前,把牛头卡在树杈上绑牢。那个谁抡起工地上打炮眼的大铁锤,照着牛头砸了下去,那牛哀鸣连连,拼命挣扎,终究无济于事。但牛也不是一锤两锤就能搞定的,反正往死里折腾,其状惨不忍睹。


   最难忘的河流。从我们到达连队的第一天起,南腊河就和我们结下了不解之缘。因为我们建设的大树脚引水工程,就是冲着南腊河来的,南腊河是我们踏上社会的第一个落脚点,也是我们融入西双版纳的直接载体。团结桥大坝那隆隆的涛声,深深的吸引了我们,成为我们工作和生活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清澈的南腊河,是我们洗衣、观景的好地方;劳作了一天以后,我们在河边唱歌、在河中游泳嬉戏;我们在大坝引流槽湍急的水面上吊放自编的大竹筐,利用鱼儿激流勇进、飞跃水面的习性,让它们自投竹筐,吃上了肥美的南腊河鱼;也在河里炸鱼,然后跳下水去捞摸;休息的时候,也在河中钓鱼。


   最心恸的绝唱。1970年3月8日,奉贤第二批到达水利二团,并被分配在三营十三连的知青,绝想不到五天以后的3月13日,一场突发的大火把全连烧了个精光,许多人都被烧伤,火灾还夺走了一位奉贤知青的生命,他就是五班班长王洪扣。王洪扣是奉贤第一批知青,来了才两个半月。他本来已经撤离了火场,却勇闯火海,爬上屋顶扒拉茅草,想要切断火路。这一壮举牺牲了他年轻的生命,后来,他被追认为中共党员、革命烈士。为了继承烈士的遗志,两个多月以后,奉贤第三批二十三名专门来“接王洪扣班”的知青,同烈士的父亲一起,于5月23日到达水利二团。不幸的是,这一天,正值雨季、波涛汹涌的南腊河,又无情的吞噬了正在河上拉竹排运大米的奉贤知青朱家华的生命,直到第三天,他的遗体才在下游两公里处找到。朱家华是奉贤第二批知青,他到连队也只有两个半月。十四连的奉贤知青沈寄刚,因病开始被误诊为胃病,后确诊罹患脑瘤,他以极其坚强的毅力忍受病魔的折磨,与病魔殊死搏斗。在转到思茅医院以后,再也来不及转往昆明医院,就匆匆走完了短暂的人生之路。他们很不幸的在南腊河畔走完了人生的旅程,留下了令人心恸的生命的绝唱。

               

作者系赴云南西双版纳水利二团十七连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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