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 750 高地”系列之十一】几多荒唐事(王国建)
【”回望 750 高地”系列之十一】
几多荒唐事
作者:王国建
在我的一生中,有很多值得怀念的阶段,也有很多弥足珍贵的朋友。其中,云南的下乡经历、 五连的知青朋友显然是排在首位的。这不仅因为 它流淌过的历史最悠久,更是由于它体现的感情 最诚挚。简朴的生活,艰苦的环境,繁重的劳动, 荒诞的行为,甚至堪称恶作剧的游戏,都显得那 么淳朴而值得回味。
有一阵子,因不堪每天的粗米饭盐巴汤,我 向老职工买了一些鸡蛋,并借他们的老母鸡孵了 一窝小鸡。随着小鸡慢慢长大,发现其中有几只 公鸡,感觉养着浪费粮食,杀了没有肉吃,如同鸡肋一般。突然间灵光一闪,我何不将它们给阉 了养成阉鸡,不就可以吃上味道鲜美的肉鸡了吗?
有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说干就干!我向卫生员 张琳蓉要了一把手术刀,逮了一只尚未啼叫的童 子公鸡,从腹部划开一道约两公分的口子,然后 将两个手指伸进去摸到睾丸,轻轻一摘,嘿,居 然很顺利。仅花了不到十分钟,两个睾丸就被抠 出来了,一个完整,一个有点破损。大约一个星 期后,鸡的伤口就长好了,也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其他公鸡暂未动手术,想留下做个对比。
随着时 间的推移,这只阉过的公鸡越长越大,个子明显大于其它未阉过的公鸡,毛色也更加漂亮。但奇怪的是,它头上的鸡冠很大很红,不像阉鸡的鸡 冠那样苍白短小。而且每天早上还拼命想啼叫, 但又叫不出声。这只体壮冠红、毛色金黄的阉鸡在鸡群中一站,还真有点鹤立鸡群的架势,十分 弹眼落睛。后来经宰杀才发现,当时阉鸡时,睾 丸没拿干净,留下一小点残根。因此虽然大势已 去,但雄风犹在,才形成了既有阉鸡的金毛,又 有公鸡的红冠,时不时还想啼几下的奇特现象。
连队通讯员曹立见我阉鸡手艺不错,也抱了三只 小公鸡来让我帮着处理一下,我欣然答应。不到 一个小时就将三只小鸡阉割完了,交还给了曹立。第二天,现役军人副连长鲁国银来到我办公室, 问我:“是不是帮曹立阉了鸡了?”我回答:“是 的,怎么啦?”鲁副连长又说:“在猪圈下面有 一只鸡快死了,你去看看咋回事。”我赶紧跑到 猪圈旁,看到一只小公鸡耷拉着脑袋,眼睛半开 半闭,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正是我帮曹立所阉 公鸡中的一只。抱回来剖开鸡肚子一看,原来在 摘取睾丸时,不慎将鸡肝给弄破了,鸡不死才怪 呢。有了这次失败的经历,我才知道做事情必须 要踏踏实实, “三脚猫”是不行的。从此以后, 我再也没有为自己、帮别人阉过鸡。
有一次,我的父母从上海给我寄来一包食 物,其中有上海人喜欢的大白兔奶糖和椰子糖。这对每天只有粗米饭配盐巴汤的我们来说,简直 是凤髓龙肝,八珍玉食。记得那天在场的有陆柏 祥、金大砖和草包高幸舫等人,大家围在一起吃 得兴高采烈。正在这时,听到外面传来刁眼皮杜宜根的声音。由于刁眼皮平时大大咧咧,冒冒失失,经常做些不着调的事,于是不知是谁突发奇想,提议作弄一下刁眼皮。
我们赶快用小刀切了 一块糖果大小的肥皂,用糖纸包好。然后有意在 桌上留上两粒糖果,其中一粒就是这块“肥皂糖” 。 老刁进来看到桌上的糖果,一边大叫:“好哇, 你们吃糖不叫我”,一边伸手去抓。陆柏祥见状, 一把抓了一块真糖,另一块肥皂糖就留给了老刁。大砖、草包和我假装因没抢到糖果而恼怒,一起 扑向老刁,试图从他手中将糖果抢过来。老刁一 看情况不妙,赶紧将糖果剥开往嘴里塞。我们几 个哈哈大笑,老刁还不知就里,连嚼了好几下, 这才知道上了当。
还有一次中午,老刁吃罢饭在宿舍里呼呼 大睡。半张着嘴,还打着呼噜。我们见状,又想 作弄他一下。于是向他嘴中轻轻地挤了一点牙膏。睡梦中的老刁可能觉得味道还不错,吧嗒吧嗒嚼 了好几下,满口泡沫才发现情况不对,醒了过来。我们几个在老刁的大骂声中赶紧逃逸。
刁眼皮后来回上海,曾在虹口区飞虹路上的上海螺钉厂工作,但不久就罹病逝世,甚为惋 惜。愿他在天堂过得幸福、快活。
在我们连队,有一对来自上海五十二中学 的兄弟,哥哥叫陈日宇,弟弟叫陈日富,我们习 惯称他俩为大宇、二富。
有一段时间,大宇和我 都住在食堂隔壁的宿舍中。一天晚上睡觉前,不 知怎地我跟大宇打起赌来,说是看谁能在晚上将 对方的脸涂成花脸。约定好以后,各自回床铺睡 觉。这一夜,两人当然都提高警惕,十分当心。半夜时分,我突然惊醒了过来,只见大宇站在我 的床边,正对着我做出诡异的嬉笑,手中则拿着 毛笔正要往我脸上涂刷。我赶紧起身,大宇的诡 计以失败告终。两人一阵嬉笑后又重新入睡。
等 到凌晨约四、五点钟时,我估摸大宇这时候应该 睡得正香,就悄悄地起身,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紫药水,在大宇的鼻尖上轻轻点了一下。然后回到 床上重新睡下,满心欢喜地一个好梦做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我看着大宇的脸膛暗暗发笑。但他 似乎已经忘记了昨天晚上的约定,也可能觉得我 根本不可能在他脸上涂上颜色,照常吃饭、出工。直到大家看着他的脸哈哈大笑时,他才知道被暗 算了。于是赶紧回屋用水搓洗。谁知道,紫药水 涂上后很难洗掉,以至直到将鼻尖的表皮擦破才 勉强洗干净。
不久,他的鼻尖的伤口结痂脱落后, 留下一个明显的疤痕。直到现在,每当我面对他 鼻尖上明显可见的疤痕时,还心中内疚不已。在 此只能向大宇诚挚地说声抱歉。
有一天,我去营部办事。临行前遇到通讯员 曹立。他对我说,盼望今天能带回他家里的来信。在营部办完事,我前往八连看望陆柏祥,他因有一手绝好的裁缝手艺而已经调往八连裁缝组。记 得当时在场的还有五连卫生员金大砖。我们三人 一边聊天,一边吃午饭。聊着聊着,不知怎的就 聊到了曹立盼望收到家信这件事上。陆柏祥出主 意说:“那我们干脆给他写一封信,戏弄他一下” 。
我们两个人居然同声说好。于是,由陆柏祥口述, 大砖补充,我执笔,很快就拟了一封信,大意是:曹立我儿:最近父亲因手臂不慎摔伤,不能动笔, 只能委托邻居给你写信。给你买了一只上海牌手 表,将托探亲回沪的知青带给你,请注意查收。我的手已快痊愈,全家他人均好,勿念!云云。末尾还煞有介事地写上一句英文“You are pig! (你是猪!)” ,以为曹立看不懂。最后写上“父 亲”两字,落上日期。然后用信封封好,贴上一 张用过的邮票,用墨水瓶在邮票上盖了一个圆圈,并有意将字迹搞得模糊不清,看上去还挺像真的。
大功告成后,我就动身回连队。刚进连队,迎面 正好碰到曹立。因心里有鬼,我不由自主地、夸 张地向曹立来了个大招手,说:“嘿,曹立,今 天还真有你的信。”说完,从包里掏出信,递给 了他。曹立见状,十分高兴,立马就撕开信封读 了起来。他先是惊讶父亲的摔伤。后为父亲为他 买了手表而高兴。在他看信的时候,我凑上前去 一起看,并跟随他的情绪也表示惋惜和高兴。读 到最后,曹立还笑着说:“呵呵,我爸爸噱头越 来越好了,还开起英文来了。”看完信,我们两 人分手,各回自己的宿舍。我为骗局没有被戳穿 而沾沾自喜。
谁知,傍晚时分,我正在吃饭,突 然曹立气势汹汹地打上门来,责问我为何欺骗他。我知道事已败露,便笑着告诉了他实情。曹立听后气得大骂,我只得再三向他道歉赔不是,才稍 稍平息了他的怒火。事后我问他是怎么发现骗局 的。他说,在与费立信谈起他爸爸给他买手表之 事时,觉得很是奇怪。因为他从未向父亲提起过 要买手表。而且信后的英文和签名落款都不像父 亲历来写信的风格。觉得可疑,便拿出信来让费 立信看。这一看便看出了破绽。费立信稍识英文, 知道“You are pig!”的含义。仅凭这一点,此 信必假无疑。另外,曹立又回忆起我在连队门口 遇见他时的夸张表现和凑上去看信的不寻常举 动,确定这是一场作弄人的骗局。
后来柏祥和大 砖都向曹立道了歉,得到曹立的谅解。此事过去 已整整半个世纪,不知曹立、柏祥、大砖和立信 是否还记得。我后来每次见到曹立,都会想起此 事。虽然知道曹立大度大量,不会再计较此事,但我总觉得深感愧疚,不应只顾自己高兴而如此 伤害朋友。
作为知青的我们,年少无知,往往心血来潮, 行事鲁莽,常以作弄他人为快事,现在想起来真 是荒唐、可笑。但这些嬉笑打闹丝毫不影响我们之间深厚的友谊。时间越久,越能体会到这种友 谊的淳朴和真诚,弥足珍贵。
连队老照片(戚玉清提供)
作者简介:
王国建,男,汉族,浙江省诸暨市人,1953年3月出生。中国共产党党员,工学博士,教授,博士生导师。 1970年5月赴云南生产建设兵团二师七团二营五连务农,任文书。1974年九月推荐上大学,1977年九月毕业于上海化工学院(今华东理工大学)四川分院高分子化工专业。1979年考入华东理工大学材料学硕士研究生, 1982年9月获材料学工学硕士学位。毕业后在同济大学材料科学与工程学院任教,历任助教、讲师、副教授、1996年晋升为教授。曾任同济大学材料科学与工程学院副院长,高分子材料研究所所长。任教期间于1996年进入上海交通大学攻读在职博士研究生,师从中国科学院院士颜德岳教授,2001年获上海交通大学材料学工学博士学位。
累计指导硕士和博士研究生共80名,博士后3名。在国内外学术刊物上发表论文300余篇,出版著作和教材14部,授权发明专利30余项。研究成果获2005年度教育部科学技术奖技术发明二等奖一项,2006年度上海市科学技术奖技术发明三等奖一项,2006年度上海国际工业博览会“最具技术交易潜力奖”一项,2009年度上海市科学技术奖技术进步二等奖一项,2014年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一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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