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云南边疆的知青生涯》十一、高山上的小螃蟹(吕其龙)
《我在云南边疆的知青生涯》
作者:吕其龙
语音:原野
前言
前段时间,参加了云南生产建设兵团四师十六团十营,上海知青49周年聚会。
大家聊了很多当年在大南溪十营的生活经历,由此打开了我尘封在心底,渐已淡忘了的记忆大门。
回首往事,各种艰辛与快乐的生活情景,就仿佛是发生在昨天。如同影片一样浮现在眼前,历历在目,说来真是感慨万千。由于本人故事太多真不知从何说起。
下面我把我所经历过的,其中一些生活小事和小片断,以口述的形式如实地记录下来,与各位知青朋友们分享回忆。
十一、高山上的小螃蟹
来到大南溪已有几年的时间,住的都是当地历代土著民族,流行的土冲墙茅草房。此房的最大的优点,一米八以上都是四面通风,人可以从墙壁上翻进翻出。住在里面非常的凉快,很适合当地炎热潮湿的气候。但是同砖瓦房相比较,毕竟有着很大的区别,那就是安全的问题。
有一次,我们连的一个上海知青,因玩火药枪,不慎将草房引燃,造成了可怕的火灾事故。幸好补灭及时,只烧掉了一间房子,才没造成多大后果。此事立刻引起了营部领导的高度重视,为了尽可能的消除隐患,避免此类危险事件的再次发生。于是决定利用当地资源的优势,尽快为知青建造瓦房。并派出了营基建科,湖南老干部黄干事全权负责,从房屋设计到安全施工,质量控制等一系列的领导工作。
我们连本来就有一个砖瓦班自己生产砖瓦,但是我们连却没有一间像样的瓦房,烧出来的砖瓦都供给了团部和营部等单位。这次本连建房最多也只能保证提供所需的瓦片,团部也有其它基建工程急需砖块的任务。
因大南溪处在北纬23度线附近,属于喀斯特地貌,基本都是石灰岩,所以墙体材料我们就利用当地丰富的石灰岩资源。利用人工、炸药等办法就地取材,木材自己上山砍伐,以及自己动手烧石灰等等。
连部迅速组建了一个由退伍僳僳族老兵,杨绍文为班长,重庆知青曾强源为副班长,本连部分上海知青和重庆知青,共计20多人的基建组,立刻投入了建房工程的前期准备工作。
每天,大家顶着室外温度达到60多度,炎炎烈日的炙烤,开山炸石,再用钢钎铁锤,将大块的岩石敲打成适合砌墙尺寸的小块。大家整天都是汗流夹背,个个手上都打起了血泡。其中的艰辛自不用说了,想必大家也都能想像得到。经过数月的拼搏,总算把建房所需要的石料全部开采完工。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上山伐木,加工成建房所需要的尺寸。由于所需要的木料较多,我们在三连河对面,很高的原始森林里,自己搭了一个临时工掤,带上粮食和蔬菜、油盐等生活必须用品。以及工作所需要,从加拿大进口专门用来伐木的大扳斧、拉锯、骑马钉等工具,进入了数月艰难而又危险的伐木工生涯。
上山前,大家知道山上的山蚂蝗咬人很历害,都穿上了蚂蝗套,并将䄂口扎紧,爬了近一个多小时的山路,进入了终年不见阳光的原始森林。
和战友合影的老照片
一路上看到周围的景观风貌,真是令人惊叹和兴奋,尤如进入了世外桃源。各种高大挺拔的大树,有的长在石头上,巨大的树根深深的扎在石缝中,只见树杆不见它的树冠和叶片。树下长满了各种喜阴的阔叶混交林,各种不知名的野花争奇斗艳竞相绽放,随处可见许多不知名,扭曲成各种形态粗状的野滕,从高大树冠上悬挂下来非常的壮观。湿润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耳边到处都是滴水声,各种各样的昆虫和许多披着艳丽羽毛的小鸟,尽情地扯开嗓子,不停地演奏着美妙动听的原始森林交响曲,真是令人心旷神怡。
来到了驻地,我们个个大汗如雨,立即将身上被汗水浸透了的所有衣服脱光,互相检查被山蚂蝗叮咬了几处。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有几条山蚂蝗,正在不停地吸着我们的鲜血,每条都吸得胖乎乎的。大家用手狠命地拍打,接下来皮肤上就开始不停地流着鲜血,真是惨不忍睹。更加痛苦的事情还在后面,因为被山蚂蝗咬过,往往都会被感染化脓,奇痒无比非常的难受。
当时我们都不明白,衣服都扎得很紧,一路上又没有看到什么山蚂蝗,那它怎么会爬到我们身在的呢?后来我通过仔细观察才发现,原来这小东西在没有吸血之前是非常地小,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是根本看不到。其实它就躲在路边的茅草和小灌木叶尖上,一伸一伸的。人或者动物身上都有一定的汗水气味,当人或者动物路过碰到它时,它就会顺势叮到了身上。
当知道了这个原因后,我们就有办法对付它。以后每次上山下山手里都拿着一根树枝在前面扫路,将山蚂蝗驱赶掉,一般就不会被叮咬了。
随后我们将行李工具等安顿了下来,就开始了艰苦繁重,又充满了危险性的伐木工作。
首先我们找到几颗巨大的,十几个人才抱得过来,有几十米高是非常珍贵耐腐蚀的树种,俗称船板木的大树及红椿树。砍了很多直径约20厘米左右,其他品种的树杆,围绕大树搭了一个比人还高的站台。找准树倒下的方向,开始用大板斧几个人同时用力砍伐,光是砍伐的码口就有近一个人高。
砍了几天大树终于被砍倒了,当树倒下的刹那间,我们就赶紧躲在树倒下反方向的岩石缝中,随着一阵阵巨烈的声响,刹那间整个大树轰然倒塌,拉扯着很多爬满树梢,各种不知名的粗大野滕,像一张巨大的网罩了下来。无数的残枝树叶,像暴雨一样,铺天盖地往我们大家身上倾泻,很快就把我们大家埋在了树枝树叶底下,场面非常惊心动魄,十分地危险。随着大树的倾倒,我们的头顶上这才露出了一小块蓝天。
因为树实在太大,就在大树的中间,每相隔一段距离用工具挖一个洞,装上炸药用电雷管同时把它炸开。后用段锯将其横断面断开,再用板斧把它劈成立方体,然后用骑马钉搭起架子,吊线等工序,将其锯成了一块块长240厘米宽50厘米厚20厘米的大木板。
由于每天工作量相当的繁重和幸苦,大家的手上纷纷打起了许多血泡。但是没有办法,为了能早日住进瓦房只能硬着头皮不停地干,血泡破了只能用毛巾包裹住手掌续继工作。
当时我正在看一本墨西哥的作家,特雷文所著的小说《伐木工的反叛》。书中的内容是描写当年的英国殖民统治者,在亚马逊热带雨林,为了大肆掠夺珍贵木材,用惨无人道的非人手段逼迫黑人奴隶,为他们砍伐桃花芯木的故事。
看了其中那些黑奴,在热带雨林中工作的场景与繁重的程度,对照我们当时的工作场景和幸苦程度,真的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又何其的相似啊。但必竟我们与他们有本质上的不同,他们是被他人逼迫而无奈,我们却是为了自身建设而心甘情愿,虽然工作内容相似,但不可同日而语也。
我们每天的工作虽然非常的繁重,生活也是非常的艰苦,但是我们的心情每天还是很愉快的,工地上还时不时地传出一阵阵嘹响的歌声。
我们在山中的伙食供应,没有固定的炊事员,而是大家每天轮流做饭。这天,为了改善伙食,从当地老乡手里买了两只鸡。正好轮到我做饭,很快将两只鸡杀了,到山沟里的一条小溪里把鸡洗干净。在洗的过程中,突然发现手中的鸡肠子,不知被水里的什么鬼东西,拖到脚下的一块石板底下,拉也拉不出来。我想这小溪水很浅流动的很快,约20厘米左右深,总不会是水蛇之类的东西,躲在石板下面吧。
于是我就快速地站了起来,掀开石板一看,哇……竟然是几只我从没有见到过,色彩斑斓的小螃蟹。只只约有七到八厘米左右,正在四处逃散。面对这一切,我感到非常的纳闷,心想,在我们山下面的河里从来没有见到过,在这么高的山上小溪里,怎么会有螃蟹的呢?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当然,一见到这小东西我是非常的高兴,鸡也暂时不洗了,直接提着铁皮桶,顺着溪流往上,不断地将小溪里的石板翻了个遍。没想到半个时辰,我就捕到了大半桶小螃蟹,真是高兴极了。心想今天中午我定会给大家一个惊喜。
于是我就快速把所有的东西冼净后,回到工棚里,准备加工这可爱又美味的佳肴。到了火塘边,我一想不对呀?这东西我们除了油和盐巴、辣椒外什么也没有啊。也不知道它的滋味是否与上海的螃蟹味道一样?在老家像这么小的螃蟹,我们一般都是做成红烧面拖蟹。可是这里根本就不可能会有面粉和酱油,那怎么办呢 ?
作者老照片
后来,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把所有的螃蟹都倒在油锅里,炸至金黄酥脆捞出沥干油分,再撒上盐和辣椒面拌匀,不一会儿一大盆香辣蟹就出锅了。我自己赶紧尝了一下,味道还不错,还有点鲜味,连壳都能吃。
中午当大家回来吃饭时,看到这油炸香辣小螃蟹时,个个都显得非常惊讶!这是从哪 儿搞来的?我说在工棚附近的小溪沟里,无意中发现的。大家也觉得很奇怪,这高山上的小溪里怎么会有这玩意。随后大家都尝了一下,觉得味道还不错,一会儿就把它吃了个盘底朝天,连壳都没有剩余,真是皆大欢喜。
随着伐木工程不断进展,我们终于完成砍伐的艰巨任务。接下来就是进入了,更加艰难繁重的木料运输阶段。用人力将所有大块木板,背过两座山一条沟。其中背板这一环节是最累人的,因为每块木板的重量,基本上都在一百多斤左右。我个子比较矮小,就显得更加的吃力。
刚开始几天还能勉强坚持,到后来有一天,我几乎整天都是背着大木板数着步子在爬山,先给自己定下走十步歇一下,然后是走五步歇一下,到最后只能走一步歇一下。每次背着大板头朝下艰难地,一步一步在深山老林里崎岖的小路上往山上爬,脸上大颗大颗的汗珠滴在小路枯叶上,只听见叭哒叭哒的声音的时候。又想起了巜伐木工的反叛》那本书中,描写黑奴背着桃花芯木的大板,艰难地爬行在,亚马逊热带雨林中潮湿泥泞的山路上。想想我目前的状态,同他们的状况又是何其地相似啊。
这天我们大家一直工作到晚上八点多钟,才来到三连的河边,真是累得够呛。纷纷趴在河边,咕咚咕咚拼命的喝水。喝完水,我直接过河去了对岸三连,到了蔡根宝(我的小学同学)的宿舍,对他说:“快点到食堂给我打点饭来,我快饿死了”,顺便就往他的床上躺了下去。
当蔡根宝端着饭碗叫我起床吃饭时,我突然发现除了嘴能说话外,从脖子以下没有了感觉,整个人都不会动了,好像腰和身体都不存在了。赶紧叫蔡根宝拉我一把,总算把我给拉了回来。这时候我才真正理解了,什么叫做精疲力尽的含义,这也是我有生以来最累的一天。
后来在营部黄干事正确指导下,我连广大知青,发扬了边干边学,不断完善的奋力拼搏精神。二幢整齐漂亮的“干打垒”瓦房,总算顺利完工,坐落在连队操场的两边。
(待续)
作者简介
吕其龙,上海市69届初中毕业
1970年7月--1979年3月,云南生产建设兵团四师十六团十营四连工作
79年按政策回沪后,历任上海市模具技术协会会员,模具工程师
上海林春万向轮制造有限公司,技术开发部经理
奔特兰换气设备(上海)有限公司,厂长
上海位众汽车配套有限公司,厂长
现已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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