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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拉山下】五、小乐队​(董克荣 )

董克荣 知青情缘 2024-02-02



霍拉山下


作者:董克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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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小乐队


     我有两张小乐队演出的老照片,一张是上海慰问团到二十一团慰问上海支边青年时,慰问团摄制组拍摄的。另一张只有五个人的照片是我们聚在一起胡闹的搞笑照,仔细看看照片,就会知道当初我们这群不谙世事的毛头小伙是多么的稚嫩。           


   照片的故事要从五十多年前说起。


   从六十年代初至六五年底,大约有1200多名上海青年陆续来到新疆农二师二十一团农场,在霍拉山下开都河畔扎下了根。


   刚来到农场我们实行部队建制,前三年是供给制,除了衣被用品定期发给,另外每月发给3元零花钱,第二和第三年是5元和8元。粮食按定量发饭票,基本温饱。


   农场里的文化生活不多,业余时间无所事事。当时农场里有一个电影放映队和一个豫剧团,不定期的下连队放映电影和演出豫剧。可是全团有十多个连,每个连队一个月最多能看一至两场电影或豫剧。对于精力旺盛的年青人来说,这点文化生活是远远不够的。


   为了适应青年文化生活的需求。团部决定成立一个与内蒙古‘乌兰牧骑’相同建制的文艺小分队,以带动各连队的文化生活。


   ‘乌兰牧骑’是蒙古语,意为‘红色文化工作队’,1957年由内蒙古民族创建,演员们具有一专多能的特点,人员少而精干,特别适合在农牧山区巡回宣传演出。


   于是团部着手选拔人员进行培训,政治部胡主任主管培训工作,具体事务由团部宣传股干事胡振林做。


   那时每个连队的上海青年中都有不少文艺爱好者,平时也会唱唱歌排排舞蹈。胡干事就到各连队去挑选人员。这件事在当时引起了很大的反响,大家都在地头田边纷纷议论。经过群众推荐,领导把关,上级审查,初步选定20 个人,其中一连5人,二连5 人,三连4 人,四连2人,五连1 人,九连3人。我也有幸被选上参加。于1965年8 月16日正式报到,在林园一连集中。人员安顿好以后,从第二天开始就进行培训。

   所谓的培训其实不是很规范,没有专业老师,以队员之间相互学习为主。项目分为练声、朗读、形体训练和学习器乐。


   每天早上一起床我们就集合在一起,在队长王适的带领下,到营房后面的水渠边进行练声,按音阶从低音唱到高音反复练习。那时候我们不懂发声方法,不会运气,也没有定音器,每个人发出的声音有高有低,各自拔开喉咙吼。为了避免互相干扰,有的队员就用手指把自己的耳朵堵起来唱,整个队伍发出的声音更是变得杂乱无章。这样的练习被大家戏称为拉嗓子。


   练声结束回营房练形体。练形体的名目繁多,有弯腰、肩背倒立、下叉和走台步等。肩背倒立和走台步大家还能练一练。弯腰、下叉这个功夫是真功夫,没有一点基础要在短时间里把腰练成后弯半圆,下叉要把两条腿拉成一字或八字形,不是每一个20来岁的人都能做得到的。


   原豫剧团的演员梁承志有点功夫,他长得五大三粗,胳膊上的肌肉一砣一砣的,弯腰下叉样样功夫都不在话下。他自告奋勇来当教练。他说:“不下功夫哪能成为一个好演员?!”在队员们练下叉时,他心狠手辣压住你的腿没商量,对女队员也决不手软。


   一时间训练场上鬼哭狼嚎,叫爹喊娘。队员崔紫君知道自己不是这块料,悄悄地躲在梁承志的背后看别人受苦受难,她却呲着牙在一边偷着乐。当然,绝大部分队员都没有达到梁承志要求的标准练成正果。


   练完形体,还要轮流朗读报纸,旨在纠正带有上海口音的普通话。我的普通话是不行的,带有宁波口音且前后鼻音不分,朗读的时候一点也没有自知之明,又是摇头又是晃脑,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回想起来煞是可笑。


   不知是谁说过这样一句话我还记得:对错误的东西越是专注,那么错误就越是根深蒂固。嗨嗨,难怪到如今,我的普通话还停留在过去这样低的水平,就是因为那时候朗读时太专注造成的吧!


   经过一段时间的培训,让我体会到要当好一个演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啊。


   在我们培训期间,豫剧团正处在解散与否的阶段,人心浮动。但是那些豫剧演员和乐队都很敬业,每天照样按时练功。


   以前我没有接触过豫剧,现在每天听到他们练功时高亢嘹亮的唱腔,让我慢慢地喜欢上了豫剧。特别是《朝阳沟》里有几个唱段抑扬顿挫,把人物的心里活动和性格特点渲染得惟妙惟肖。


  演老旦的刘凤玉虽然嗓音不是很亮,但她字正腔圆,做功到位,是个不错的演员。


   王亚萍饰演剧中的人物银环,是一个从城市下农村劳动的有志青年。王亚萍的扮相不太像城市姑娘,倒像一个农村大妈。但是她一张嘴,从她口里唱出来的声音竟如同百灵鸟似的声动梁尘,散发出浓浓的河南人文气息,完全弥补了她扮相的不足。

   难怪豫剧会成为我国三大地方剧种之一,连外国人都喜欢学唱,就是因为豫剧继承和发扬了河南梆子戏中唱腔的精华,深受广大群众的喜爱。所以说‘民族的就是世界的’这句话是真理啊!


   我感兴趣的还有乐队,他们人数不多,但是实力很足。让我们来认识一下。


   杨建波是板胡手。板胡是豫剧的灵魂,按他们的行话说,杨建波的板胡拉得‘矼矼’的。意思是拉得好而且有力度。他的脾气也有点矼,演员唱错或没跟上点,他的脸立马就拉得长长的。大概有点本领的人都有一些脾气吧。


   豫剧里有同样重要地位的是二胡,二胡手陈德苏的脾气却随和多了,所以他和我们小年青的关系就好得多。他能熟练地运用二胡的食指定位法,不管你唱歌时调跑得多远,他总是半闭着眼睛,心气淡定不慌不忙地跟着你的调走,让演员巧妙地度过走音跑调的尴尬场面。


   杨建勋专攻鼓板,是乐队的指挥。他练功时不光动手还动嘴,一副眼镜架到鼻子尖上,晃动着脑袋跟着板鼓的节奏不停地说:“叭嗒、叭嗒、叭嗒。”


   李芳林是个小老头,唢呐和笙都吹得好,他会根据剧情的需要轮换着两种乐器吹奏。他是乐队中年龄最大的,说起话来却像小孩子发出的声音一样,听着觉得怪怪的。


   乐队中最不修边幅的人是笛子手刘志雄,他经常会扣错衣服扣子上舞台,还说乐队在后面没关系的。但对待曲谱却一丝不苟,谁唱错了批评起人来一点不留情面。因为他经常不刮胡子不洗脸,下田干活时用一根草绳扎在腰上,弄得像威虎山送杨子荣进山见座山雕的土匪刘大麻子一样,大家看完电影觉得刘志雄很像刘大麻子,就把这个雅号送给他,谁知道他竟乐呵呵地答应得飞快。


   乐队里还有李法林、朱广平等人的锣叉与之配合,演出再复杂的豫剧大戏,整个舞台都会被乐队和演员渲染得声情并茂,高潮叠起。


  可是团部开始重视培育演出队,豫剧团渐渐地成为配角,只演一些小的段子,他们无戏可排,豫剧团明存实亡,最后自动解体,实在是可惜。


   豫剧团解散后,部分乐手充实到演出队,组成一支很有实力的民乐队。虽然演出队的整体力量增强了,但是我们却失去了向豫剧演员学习的机会,毕竟他们个个从事演出许多年,有着丰富的舞台经验,我们不是一天两天能学会的。


   不久,团部送来三箱部队用的乐器。据说是通过胡干事在某部队调拨来的。胡干事是从某部的机要保密部门转业后来到二十一团,如今仍与某部保持很好的关系,有许多事情都是通过胡干事请部队来帮助解决。后来他还联系到一批同样的乐器,分发给各个连队使用。


   装乐器的木箱一律草绿色,上面印有金黄色的五角星图案,中间写着两个鲜红的大字:“八一”。


   木箱运来后放在女生宿舍里,我们都兴致勃勃地围在一起看。


   箱子打开后,见三个箱子分别装的是打击乐器、吹奏乐器和弹拨乐器。大家见了忙不叠地挑选自己喜欢的乐器。


   队员金光尧个子高,他第一次见到芦笙,觉得很好玩,就伸手一把抓在手上;队员曹美凤在另一个箱子里拿了一把大肚子月琴;队员韩沦新过来晚一点,箱子里只剩下一支笛子,她拿了也挺高兴。每人各自拿了一件后,三箱乐器都被争抢一空。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声:拍照拍照,拍一张留作纪念!于是大家都拿着乐器走到外面。


   我立即回宿舍去拿照相机。那架135相机是我在团部处理品部化了五块钱买来的。相机在商店里放了许多年没人眷顾就处理了便宜卖。我去买的时候营业员还挺高兴,仅用一个月的零化钱买了便宜货我也挺高兴。


   幸亏有了它,大家在一声咔嚓的响声中欢呼雀跃,留下了一张貌似演出实际是卖萌的合奏照片。


   这张照片很值得一看。我们一个一个看过来:


 

前排左起:董克荣、张铭土、姜一民。

后排左起:金光尧、张建新。


   拿芦笙的队员是金光尧,他的两只手手指交叉在一起,胡乱地按在芦笙的孔上,他一边摸一边说:“这个芦笙有十几个孔,手指不够用啊。”


   队员张明土拿着二胡往地上一坐说:“我是二胡一把手,呵呵!坐第一把交椅。”他这样的坐姿好像没法拉二胡,右手会碰膝盖,弓也会擦到裤腿上。


   队员张建新拉提琴的姿势倒是像模像样,但身体扭向一边,分明是在作秀;


   队员姜一民虽然小提琴拉得好,但是民族乐器他没有接触过,挑了一个唢呐觉得很好玩,因为哨子没有湿过水,放在嘴里吹了半天没吹响。唢呐是站着吹的,他蹲下去干嘛?蹲下就蹲下,他闭着眼睛,竟把唢呐的哨子往鼻孔里塞,用它挠痒痒吗?


   我拿着一把秦琴,弦没有定音还是松的弹不响,和张建新一样也是在作秀,那僵硬的姿势也好不到哪里去。


   大家嘻嘻哈哈地摆好姿势,貌似小乐队在户外演出的的照片就这样拍好了。实际上大家都在寻开心。可以想象当时我们年少轻狂,真的是一群无忧无虑的青葱小伙子。


   不久培训结束,团领导从20个队员中选留了12人,与原豫剧团的部分演员和乐手组成了新的队伍——二十一团战士业余演出队。


   那时正值上海慰问团来慰问支边青年,整个团场就象过节一样热闹。慰问团除了带来文艺节目外,还带了一个电影摄制组,那天我们新的乐队在团部的广场上正式亮相参加演出,摄制组纪录下乐队演出的片断。


   第二天胡干事给了我三张电影胶片,说:“这是你们乐队的,看哪一张好去印出来。”这张照片才是真正的小乐队演出照片。



前排左起:张建新、王适、邓玉嘉、陈德苏、杨建勋。

后排左起:吉民生、董克荣、陆祥龙、刘志雄、姜一民。


   这就是小乐队照片的来龙去脉。


   后来各连队都成立了业余演唱组,一部分回原单位的队友回去后都在各自单位的文艺宣传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其中张铭土尤为优秀,他与大家一起把农业三连的演唱组搞得风生水起,一度取代团部演出队外出宣传演出。


   农场是一个革命的大熔炉,每一个人都会在不同的岗位上得到锻炼不断成长。那时的工作自己不能挑选,但是努不努力自己可以选择。不管是在哪个岗位上工作,生活的道路不会一帆风顺。有时候你觉得得到了实际却失去了许多;有时候自己觉得失去了,不知不觉中却得到了许多。世界是公平的,你想得到多少那么你必须要付出多少,甚至付出更多。所以珍惜眼前的工作并且努力地去做好尤为重要。


   我们一起参加过培训的队友分别后,在不同的岗位上为农场的发展贡献青春和力量,按照自己的生活目标去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作者简历


董克荣,1944年出生。1964年高中毕业后支边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二师二十一团,曾当过农工、团宣传队演员、炊事员、文化教员、小学校长。1981年回上海在街道集体单位当营业员。1985年考入上海大学政治学院,毕业后调区集体事业管理局工作。曾担任区人大代表、上海市侨联委员、区侨联副主席。曾在《上海新闻晨报》、《新民晚报》、《上海侨报》、《上海法制报》、《经济时报》、《书评报》、《中国仪电报》、《南市报》、《南市外贸报》、《计划管理通讯》、《浦江同舟》、《国家安全通讯》、《黄浦侨音》、《花溪》、《炎黄子孙》等报刊和杂志刊登文章200余篇。2004年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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