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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队生涯琐忆之奇景(汪向明)

点击关注👉 知青情缘 2024-02-02


插队生涯琐忆之奇景


作者:汪向明





   插队生涯十年,总有一些城里遇不到见不着的情景,有些当年也是熟视无睹,见过就算了,可有些景像实在是难得一遇,如今忆及插队生涯,这些景像率先就冒了出来。


之一:瘌痢头


   没下乡时,就听说过江西盛行瘌痢头,这下要到瘌痢头的故乡去插队,心里难免有些恐慌,不要去了一年,回家自己都成了一个瘌痢头啦。


   这样,做好一定的防范肯定是首要的。于是先去了解一下瘌痢头究竟是怎么回事,当年没有百度Google之类搜索方法,只有查词典。《新华词典》上解释为:一是长黄廯的脑袋。二是指长黄廯的人。那么黄廯又是什么?病因又是什么?再查:一种由于卫生条件差,因真菌感染灶得的头癣,头发掉了长不起来,头上呈现一个个的疤。关键词出现了:卫生条件差,真菌感染。


   离沪前,去南京路张小泉刀剪店买一套理发用具,自己的头用自己的理发推剪和剪刀,又去药房买了高锰酸钾,平时注意好头部卫生,这样应该没有问题了吧。


保存至今的理发剪刀和单面油石


   到了插队的生产队,见到一大群前来围观的老乡,我也仔细观察一下,是不是真的有瘌痢头?果不其然,还真的见到了,不少!简直是一道奇景!不过成年瘌痢头不多,孩子瘌痢头特多,几乎个个都是,特别令人震惊的是还有一排十多岁的女孩子竟然也全都是瘌痢头,头上疤痕累累,没有几根头发。确实是奇景!


   后来与乡下人聊起瘌痢头的事,他们普遍说,在他们这里,生瘌痢几乎是人人必经之途,不过得了瘌痢头也没关系,长大了它自己就好了,成年人瘌痢头极少。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农村的卫生条件确实比较差,加上一个理发师用一两把理发推剪给全村人甚至几个村的人理发,怎么会不交叉感染。上世纪整个七八十年代我都在江西,持续待了17年,1969年到1977年全在农村,这十多年里,江西全省以及乡村的卫生条件、医疗条件应该说是有了非常大的变化,在我离开生产队的时候,瘌痢头的确已经寥寥无几所剩不多了。


   下乡前几年,知青理发都是相互理的,大约两年以后就是大队理发师用我的推剪来给我理的。是理发师主动找的我,因为他找我刻章时发现我有一块磨刻字刀的油石,当时就向我借,我说你干什么用,他说理发推剪和剪刀经常要磨,两把推剪还有剪刀都是上县里一起磨的,去一次得花一天工,太不方便了。我先是没有同意,说我怕你的理发推剪、剪刀有真菌残留,一不小心感染上了我怎么办。后来,他又几次找我,说“我当着你的面把理发推剪磨好,我再替你洗干净,你放几天再用它磨你的刻刀肯定没有问题。”也是我有理发的需要,他又说你只要一个月到两个月借我磨一次,你什么时候找我理发,我随叫随到。就这样,我们达成了协议。再后来,他托我回上海时给他带一块油石,说他会为我终生服务的。其实,时间久了,彼此也成了朋友,我回上海特地到中央商场去为他淘了一块两面不同颗粒度的便宜油石,一来替他省钱,二来两面颗粒度不同可以满足不同理发推剪的磨刀要求。



   不同的需求成就了一段友谊,看来人际交往百分之八十都隐含着利益互换的。人要有朋友,总要有一些吸引人的地方,无论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光有相互需求不一定会成真朋友,真朋友之间还要能够做到坦诚以对、雪中送炭、倾力相助……,朋友才能做得久。自然朋友间也少不了时不时的交往,俗话说,亲戚是走出来的,朋友是交出来的。



之二:爆缸


   水缸爆破是我插队时听到见到的又一奇景。


   爆竹的本义是用火燃烧竹子,竹节中的空气因受热膨胀爆裂而发出震耳的响声。那么,爆缸呢!这里可不是汽车转速过快引起的爆缸,而是它的本意,即水缸因外部空气过热导致水被蒸发殆尽引发的爆裂。这是什么情况呢?


   已经记不清是下乡的第几年,大约是快到中午的时分,公社方向的上空开始出现阵阵黑烟,过一会后,开始传来传来零星的其后又是接连不断的爆破声。有经验的老农马上反应过来,着火了!爆缸啦!公社吗?不对,公社用的大多是自来水,很少人家用水缸,这阵阵的爆破声分明就是爆缸!这可是场大火啊!不然,不会有这样接连不断的爆缸声的,现实似乎也在证实着这位生活履历丰富的老农的话,接着又是一阵爆缸声……


   水火无情啊!我们那几乎年年发大水,涨水最高的年份,地势较低的屋子里会进水,大约会淹到床沿,再涨就要没过床让床漂起来,但水势来得猛退得也快,至多家里浸满了水。水退以后,家还是家,损失不太大,那年头没有电,谈不上家用电器的损坏。但火就可怕了,火一来主要还是靠水缸里的水救急,如果不能解决火势的汹涌,让其蔓延的话,差不多最后就是一片灰烬。虽说都是沿河建村,可是乡下人家里没有脸盆之类的,高脚脚盆根本装不了多少水,水桶太大担水和泼水都有所不便,远水救不了近火,往往就是看着火烧,至多冲进去抢出老人和小孩。


   着火的地方是哪里呢?公社在我们的西面五里,再往西一里路有一个村庄,从黑烟滚滚的方向看,应该就是那里了。那里与公社所在地同属一个大队,经济条件比我插队的村要好许多,毕竟临近公社,交通也方便许多。下午,就有人从那边村庄逃过来了,证实了大家的推测。说起火原因没弄清楚,不知是天火烧还是小孩玩火不慎引着了柴堆。尽管是“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的岁月,乡下人没有一个往“阶级斗争新动向”方面去猜测。来人说烧了村子的东片,大约有十来户人家,连被褥都没有来得及抢出几条来。言语之间,我隐约感觉到比我们村条件好许多的村,家里值钱的东西也就是被褥了。


   我没有赶去看当时村子的现场,连水缸都因水被高温蒸发殆尽而引爆,可想而知这火烧得有多猛,我不忍去见这一排一片的废墟。一场意外的爆竹爆破已经让我印象深刻,如果再加上这一片过于惨状的景象,会让我几个月难以入睡的。


   尽管当时的农村经济很落后,但农民的自我造血复苏功能也很强,估计不出一年,被火吞噬的房屋就会重新竖起。但那都是赊账经济在支撑着那些个遇难家庭,造房子的树经过队里批可以上山砍,土墙自己筑,人工全是互助及赊账,因为房子不能没有,村里人都同情。我们村的农民告诉我,这些过过火的家庭估计等于十年的活白干了,也就是说这一把火吞噬了的经济损失大约需要十年时间才能补上,有的人可能老婆都被火烧没了。不是指老婆活人被烧死,而是指本来可以娶到手的老婆会因这一场大火给烧得无影无踪了,年岁不饶人,当婚年龄过了十年还娶不上老婆再娶就是难上加难了,这可不就是老婆都被火烧没了。“话”了人家的(即订了亲的),人家听说是刚被火烧的,大多会退婚;没有“话”人家的,别人怎敢把闺女嫁到你们家!


   水火无情,火比水更无情。人啊,往往屋漏偏逢连夜雨,愈是贫困愈受不了各种灾难的打击。但是,令我非常敬佩的就是:在贫困如斯的山村,这些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普通民众,却从来没有失去过对生活的信心,他们面对这样那样的灾难,总是能坦然地接受,从无听到因生活困难而上吊自杀或投河自尽的,他们被灾难打倒之后,又重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继续向前,去接受生活的考验和馈赠……


乡下老农(图片源自网络)


之三:狭路逢蛇


   自小怕虫,对蛇更是恐惧多多。从小就听说乡下有蛇,插队虽是无奈,可不得不为,相应号召是“刚需”。下乡之前,事先买了许多季德胜蛇药片,当年叫南通蛇药片,以备不时之需。这种蛇药片在被蛇咬后可以内服排毒,也可以碾碎外敷解毒,是我国的中医名药。


季德胜蛇药片


   下乡后,听老乡说,他们田里很少有蛇,河里也很少见,就是遇上了也大多是无毒蛇,被咬了至多有点痛,无大碍,就是山上蛇多一点。老乡还说,毒蛇其实也不可怕,凡物都是相克的,凡有毒蛇的地方,不出十步,必有解蛇毒的草药,什么七叶一枝花、半边莲等等,听听草药名就挺好认,下次山路边如有我采几支你认认。平时干活都是生产队大呼隆出工,蛇见到人多早就不知窜到哪去了,不会遇上蛇的,这让我放心了许多。


   南通蛇药片最好就是备而不用,类似买个蛇咬保险一样。不过下乡几年后,一次在晚间收工,农民都各自奔自家自留地去了,我独自一人回村。我们那里是丘陵地区,一般都是山间小路,我走着走着忽然看到路中央盘着一条蛇,这次是真的遇上了,还是一条不大也不小的蛇,大约有胳膊粗细,盘起来比一大堆牛粪还大了许多,伸直了恐怕也有近两米。


   人被一条蛇挡了道,还不知如何是好,委实也是一道奇景!


   我打着赤脚,手里有一把耘稻用的禾耙,一根六尺长细细的竹竿,前端有一个类似猪八戒兵器的耙爪,但是耙齿仅五个且较短,用它来打蛇是用不出力的,何况我本不敢去与蛇打斗。人称打草惊蛇,可我不想惊动这条盘地而卧的蛇,我也不知它是否发现我,但我估计它是睡着了。我路边也没见到七叶一枝花、半边莲之类的,想想它应该不是毒蛇,但还是害怕极了,怎么办?想绕过去又怕惊动它,不绕回不了家,走左边可能一脚滑下山坡,走右边如果没走稳就一脚要踩到蛇身上,真是迟疑不定。天色渐渐昏暗,没有任何办法,只有小心翼翼地从右边绕过去是唯一出路,不然退回去的话要绕过一座山才有回村的路。


   既怕出声惊动蛇,又要步履稳重不能打滑,就这样我胆战心惊地绕过了这条蛇,后面几乎是一路小跑奔回村的,到了家依然心有后怕。第二天与老乡提起我遭遇盘蛇的故事,想不到他们竟说这等好事为什么我就遇不上,不然不仅有一锅蛇汤蛇肉,一粒蛇胆还能卖上2元人民币,抵得出工两天多呢!


   真是角度不同,看法不同;能力不同,价值观亦不同!


2018年6月23日格鲁吉亚爱情小镇西葛纳齐城堡




作者简历



汪向明   1949年生于上海,高中68届,1969年上山下乡插队江西万年垱下公社,直至1978年春入上饶师范学院成为恢复高考后的首届大学生。先在上饶市上饶一中、杭州市求是中学任教,后调回上海,退休前任上海《家庭教育时报·高招周刊》责任编辑,主持学科复习版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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