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年华苦乐相伴》选择(李长寿)
《青春年华苦乐相伴 》
(一) 选 择
作者:李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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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1年3月22日,春光明媚风和日丽。在重庆川外附中,光明中学,重庆市第三中学以及石桥铺中学的操场上,分别集合着200多名年龄最大不满17岁,最小不满16岁的同学们。他们拿着极其简单的行李,每人胸前佩带一块印有“重庆市支边青年”的胸标。这千余名初中尚未毕业的在校同学,将在今天分别从自己的学校出发,离开重庆,离开他们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前往命中注定的,此生推脱不掉的那个地方——美丽的西双版纳。
上午10点多钟,各校支边的同学和他们的家人都扺达了重庆菜元坝火车站。站台的尽头,有一支管乐队在那儿吹奏着《大海航行靠舵手》《世界是你们的》等革命歌曲。车厢里,同学们把那点儿可怜的行李扔在行李架上后,就都下车来与家人告别。个别没人送的同学就木讷地靠坐在车窗边,看着车下发生的一切。
少不更事的孩子要离家远行,少不了父母的担忧。而孩子们对父母的牵挂和叮嘱也就应付着那么一句:“知道了,爸爸妈妈放心嘛,我到了那里就给你们写信。”
哨音响了,站台上传来:“大家赶紧上车,马上发车了”的喊声。
女孩子们与母亲流着泪分手告别,男孩子们总还是要挺着几分稚嫩的坚强,给家人挥挥手匆忙地登上了列车。
“呜……”一声汽笛的长鸣,刹那间引爆了整个车站。
“妈妈!爸爸!”的呼叫声瞬间从孩子们的心底爆发了出来。车下送行的父母,随着车轮的转动向前涌跑,呼喊着自己孩子的名字。
车窗前是一张张咧着大嘴,不知所措地挥手哭喊的泪脸。送行的人随着列车的加速已经追到了站台的尽头。
乐队被冲散了没有了声音。哭喊声中列车越来越快,站台上亲人的身影越来越小,列车驶进了那黑黝黝的遂道,最后连车轮与铁轨的撞击声也没有了。
几十年后,一位当年的乐队号手说;“你们走的那一天,我们乐队去送你们。在汽笛拉响的那一刻,车上车下突然爆炸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我们都哭了还吹啥子号哟!那个场面太惨了,惨状啊!”
列车向云南那个未知的地方疾驶着,大家的心绪慢慢的静了下来。看着行李架上的手提包、铺盖卷。回想着来校动员的云南生产建设兵团领导的话:“西双版纳是个好地方,头顶香蕉,脚踩菠萝。摔一跤都可以抓到一把花生,杂粮都是白生生的糯米。我们建设兵团属昆明军区管,是部队编制。去了以后,给大家发军装、发枪。每月26块钱工资,加上两块钱的补贴共28块。扣出生活费8块,你们每月还有20块。每两年一次探亲假,还给予探亲路费和住宿费的报销。”
这工资条件比城巿里每月18元的学徒工强太多了。况且,再过半年毕业后,等待大家命运的就是必须去农村插队落户。二选一,奔着参军的荣耀,盯着每月28块钱的诱惑,以及传说中西双版纳的神秘。同学们当仁不让地选择了支边。为了能够去兵团,同学们踊跃的报名并附上决心书的,甚至还出现了不少写血书表决心,唯恐去不了云南生产建设兵团云南的事例。
在列车的轰隆声中,大家抹去与家人告别时的眼泪,慢慢的安静了下来;“我们要去的西双版纳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模样?会象小说《边疆晓歌》里描写的有原始森林,有傣族竹楼,还会有刀耕火种,瘟疫雾霾吗?真有他们说的那么好吗?反正都上车了到了再说吧。”
在这批同学出发的前后时间段里,重庆市先后共有24000余名尚未毕业的初中在读学生,被动员奔赴云南边疆。集中分配在了地处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地区的,云南生产建设兵团1师所属各团及河口地区4师一部分。
为了便于容纳和管理,全国范围内用军事化形式组建的十余个生产建设兵团也在1969年应运而生。
要报名去边疆也是有条件要求的;
1971年1月23日,云南生产建设兵团司令部发布了《招收新战士条例》的命令;
1、出身工人,城市贫民,贫农,革命军人,革命干部,其它劳动人民家庭16岁至22岁的革命青年,红卫兵。
2、非劳动人民家庭出身的革命知识青年,红卫兵,本人必须是历史清白,在政治上,思想上表现好的,与家庭划清界线。
3、直系亲属中被我政府杀,关,管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中畏罪自杀的,直系亲属及有海外关系的原则上不收。
4、本人系流氓,阿飞,惯偷者不收。
5、 本人有残疾的或严重慢性病的不收。
在此“条例”中可以看到云南生产建设兵团地处边境地区,凡是报名去的人,还必须要通过政治审查。家庭出身不好的、文革中被揪斗被冲击的“黑五类”和“家庭有问题”的子女都不能去。
3月22日出发的这1000多名同学,在昆明休息一天后,就分剩由20多辆卡车和为数不多的几辆客车(供部分女同学乘坐)组成的车队从昆明出发了。
卡车卷起漫天的红色尘土,车上的人除了俩眼珠是转动的,牙齿是白的,其余就面目全非了。让同学们想不到的是,每到接待点吃饭时都要靠抢才能吃上饭,个子小的同学就成了吃不上饭的人。
第一晚住杨武,住宿点分散在一个当地的村子里。没有电灯的房间里黑乎乎的既无铺的也无盖的,大家在从未有过的凄凉感中,将自己的行李打开胡乱安顿的住了下来。漆黑的房间里,顽皮的男孩子装神弄鬼瞎起哄,把正在伤心落泪的女孩子们吓得打哆嗦。
第三天,车队到了思茅(今天的普洱市)。这是进入西双版纳前最后的一个大城市了。宿营地建在一条小河边的开阔地上,一排排简陋的竹棚就是接待站了。小河的对面就是思茅机场。时间已经是下午的5点多钟了,可宿营地传来了没有晚饭可吃的消息,同学们炸锅了。一部分人结伴而行走向思茅的大街小巷,自行解决晚饭问题。
由于大家心里的烦躁和当地的语言差异,就发生了与当地居民间的冲突。随即有同学被抓进了派出所。跑回宿营地的人把这消息一传开,一大批男同学一窝蜂的冲向了关人的派出所。冲突中派出所被砸,关人的房间被强行撬开,解救出了被抓的同学。混乱中值班民警的手枪也被抢了。后经护送老师做工作,这支枪还给了公安局。要知道,在这些来自重庆的中学生中间,有不少男生在文革武斗的混乱时间学会了使用枪械。
当天晚上9点左右,还是运输团的解放军给知青们送来了晚饭。于是,接待站里又响起一片;解放军最亲,解放军万岁的口号声。
这支由1000余名尚未毕业的中学生组成的队伍,在昆明休整一天时,就被送进了有高墙大院的云南财经学院,并派军人持枪站岗一律不许外出。这个规定激怒了同学们,有人找来木梯,翻墙而出。有人在二楼点燃了棉絮,烟雾腾腾。后来干脆就直接冲击由卫兵把守的大门,一路欢呼着奔向昆明市内。当天,在市内的圆通山公园,穿心鼓楼等地也发生了知青与市民之间的小冲突。
自离开昆明一路下来,由于沿途接待工作的不落实,造成知青扺达后的吃住无秩和混乱。没有任何生活经历的同学们始终处在一种未知的紧张与恐慌中。这种紧张与恐慌的精神状态在外部条件的刺激下,随时都有可能转变成为大面积暴力事件的导火索。思茅大街上的这一幕,已经让带队接兵的领导感觉到;这是一群不好管教不好带的家伙。
(待续)
作者简介
李长寿,原重庆外语学校初中在读学生。1971年3月22日离渝,赴云南生产建设兵团一师六团(勐腊)十四营支边。1979年初大返城时回到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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