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丨塞克斯都·恩披里柯《皮浪学说概要》 ：一部古典怀疑论的经典之作

冷门文史哲

塞克斯都·恩披里柯（Sextus Empiricus）是活动于公元2世纪中后叶的著名哲学家、经验派（或方法派）医生、希腊怀疑派哲学的集大成者。他为我们完整地保留了一份思想史上的宝贵财富：《皮浪学说概要》（Pyrrhoniae Hypotyposes）及其“拓展版”——《驳学问家》（Adversus Mathematicos）。他的著述在希腊化时代广为流传，曾深刻影响了当时哲学发展的思想特质，尤其自16世纪被重新发现和翻译之后，对西方近代早期哲学的转型和形塑产生了不可低估的推动作用，乃至在20世纪的西方哲学中，皮浪主义的思想传统仍然生生不息。

疑似皮浪肖像

 塞克斯都˙恩披里柯肖像

《皮浪学说概要》是集思想性和史料性于一身的经典，它论述了怀疑论的本质、缘起、目的、表述、论式，辨析了怀疑论同赫拉克利特派、德谟克里特派、普罗塔戈拉派、昔勒尼派、柏拉图学园派、医学诸学派的区别，例示了驳真理的标准、驳记号、驳证明、驳原因和神、驳物体、驳运动与静止、驳场所与时间、驳数、驳善与恶、驳生活技艺和规训等等反驳独断论的主要论题，阐释了怀疑论或皮浪学说拒斥独断信念的“无哲学”的哲学立场，描述了通过命题的对立和等效，从而达致存疑（epochē）和宁静（ataraxeia），回归日常生活经验的心路历程。

史称，雅典竖立有皮浪的雕像，以示颂扬。

古典怀疑论凝练了批判思维的典型论证形式，张扬了逻辑理性的力量，确立了人类宝贵思想品质的原初形态，在希腊思想被信仰主义、神秘主义日益浸淫的希腊化时代，这一点显得尤为可贵。其思想性、严整性、逻辑性和写作艺术性在怀疑论思想史上独领风骚，为近代怀疑论提供了丰富多彩的论证范式，直到17世纪笛卡尔哲学出现以前，没有一本怀疑论的著述可以出乎其右。

上图示例了皮浪和塞克斯都对 Francisco Sánchez（1550-1623，怀疑论者）、笛卡尔等人的影响。（点击可放大查看）

塞克斯都著作的经典性还在于其重大的思想史和学术史价值。怀疑论为建立自己的反题，大量引证了其他各派哲学的观点学说，比较客观地记述了公元2世纪以前希腊哲学几乎所有主要流派的主要观点，成为我们今天研究希腊哲学绕不过去的基本文献。在某种意义上，我们可以把塞克斯都·恩披里柯的著作视为真实性较高的希腊哲学“史料库”，或希腊人自己写的一部比较客观的“希腊哲学批评史”。比如，正是由于塞克斯都对巴门尼德长诗《论自然》的序诗部分的引述，才为我们保存下来巴门尼德的唯一真迹；又如，正是由于塞克斯都对欧几里得的引述，才使我们有幸看到《几何学原理》的正确文本，而公元3世纪以后的文本被扬布利科斯（Iamblichus）等学者穿凿附会得面目全非；再如，正是由于塞克斯都对斯多亚派的批判，才为我们精准提供了早期斯多亚派的逻辑思想，才使皮尔士、卢卡西维兹、波亨斯基等近世哲学家、逻辑学家惊喜地发现希腊人早已走出亚里士多德的类逻辑，开始探究一系列真值变化的命题逻辑。

对塞克斯都留下的这份丰富而宝贵的精神遗产的校勘、翻译和研究，自中世纪以降便不绝如缕。亨利科斯·斯蒂法诺斯（Henricus Stephanus）翻译的《皮浪学说概要》全译本于1562年首次印刷。另外，珍提阿诺斯·赫沃特斯（Gentianus Hervetus）翻译的《驳学问家》全译本也于1569年出版。这两个译本敲响了近代早期欧洲知识界的晨钟，预示着一场深刻的认识论转向的黎明即将到来。近世有H.缪希曼和J.毛的经典校勘本（H.Mutschmann and J.Mau,Teubner,Leipzig 1958）。尤其20世纪80年代以来研究性译本不断呈现。例如，《皮浪学说概要》的英译代表性译本有B. 梅特译本（B. Mates, Oxford 1996）、J. 安娜斯和J. 巴恩斯译本（J.Annas and J.Barnes,Cambridge 2000）。

崔延强教授近影。

此次商务印书馆出版的汉译本塞克斯都《皮浪学说概要》以及即将推出的塞克斯都《驳学问家》的完整作品（含《驳逻辑学家》、《驳物理学家和伦理学家》、《驳艺文家》），系国内首次完整翻译出版塞克斯都著作集。本书译文均从经典希腊文本直接译出，同时校阅大量现代语种译本和参考文献，加有详实的注解和释读，为希腊哲学和西方哲学研究提供了真实可靠、清通可读的一手文献。译者崔延强老师，是西南大学教授，博士研究生指导教师。长期从事希腊哲学，尤其是希腊化时代的哲学研究。著有《正义与逻格斯：希腊人的价值理想》、《论存疑：希腊怀疑主义新探索》，译有《亚里士多德全集》第五卷和第九卷的《论诗》、《亚历山大修辞术》、《家政学》。学术兴趣领域涉及古典大学史，译有《中世纪欧洲的大学》（三卷本），主持《大学：思想与制度》书系。

崔延强教授翻译手稿三页。

正如塞克斯都经常引述的柏拉图的一段话：可感之物总是“成为”（gignesthai）但永远不“是”（einai），因为其本质川流不息，逝者如斯。同样，我们希望这部译注能够每每“是”而非“成为”一部经得起时间检验的作品，因为它不属于可感之物，而是可思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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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浪学说概要》

[古希腊]塞克斯都·恩披里科  著

崔延强 译注

商务印书馆 2019年3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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