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俄罗斯私营军事公司“瓦格纳”及其新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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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哥伦比亚大学巴纳德学院政治学系主任金伯利•马丁教授在Ponarseurasia网站刊发文章，介绍了俄罗斯私营军事公司瓦格纳集团及其新动向。我们编译了该文，以飧读者。本文观点仅供参考，不代表欧亚新观察工作室立场。
就在你认为你熟知俄罗斯瓦格纳集团这家 "私营 "军事公司(PMC)的部署地点时，它又在其他地方出现了。在过去的一年里，该集团成员先后在莫桑比克、利比亚和白俄罗斯现身，此前他们曾出没于乌克兰东部、叙利亚、苏丹和中非共和国（也许还有马里）。瓦格纳集团有可能很快会回到叙利亚。本文主要是对瓦格纳集团自2019年秋天以来的新动向的简要介绍。本文与我曾发表的两篇关于瓦格纳集团在非洲活动的政策备忘、于2019年在《后苏联事务》上发表论文，以及2020年7月在国会的证词是相承接的。
了解瓦格纳集团
俄罗斯有不少私营军事公司，但没有一家像瓦格纳集团这样突出。虽然它的部署和活动不断变化，但该公司的使用模式是一致的。它代表俄罗斯国家进行实验性和高风险的军事和安全活动，让普京能够扩大俄罗斯在海外的军事和安全存在，同时避免俄罗斯正规军的伤亡。现在该组织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调查记者紧紧跟踪，以至于它在全球舞台上的活动已经不能真正为俄罗斯起到合理的推诿责任的作用。然而它所谓的"私营"身份却让普京可以不承认它的活动，尽管他曾公开鼓励瓦格纳集团 "在地球上的任何地点追求他们的商业利益"。
贝灵猫调查小组（the Bellingcat investigations team）8月新近公开的电话和互联网记录清楚地表明，瓦格纳集团是俄罗斯国家制造出来的，其与俄军事情报机构关系密切，根本不是真正的私营军事公司。事实上，人们早就知道，瓦格纳集团在克拉斯诺达尔的莫尔基诺（Molkino）进行训练，旁边就是格鲁乌特种部队的训练营，还有大量的证据表明，瓦格纳一直是俄罗斯国家的工具。虽然俄罗斯和西方的许多媒体都将瓦格纳集团称为 "雇佣军 "组织，但其实并非如此：它的成员确实是按合同工作，但都是狂热的爱国主义者（或者是亲俄主义者，因为有些人来自白俄罗斯、乌克兰、摩尔多瓦和塞尔维亚）。
无论走到哪里，瓦格纳集团通常都会参与进由俄罗斯国家支持的采矿和能源合同，并与普京的亲信叶夫根尼·普里戈津有联系。普里戈津的公司通常会因为在矿产开采现场提供安保服务而获得收益分成，而瓦格纳集团同时也会与驻在国政府或地方民兵的领导人签订合同，为其提供更为标准的安保援助。虽然许多分析师（包括我本人早先的一些作品中）都把普里戈津称为瓦格纳集团的老板，但实际上并没有确凿的证据，或者说瓦格纳集团甚至是作为一家标准的公司存在的。我们掌握的所有证据都表明，普里戈津只是一个交易商和中间人，他雇佣人员，并与俄罗斯国家及其外国盟友签订合同。
也没有公开的证据表明普里戈津从交易中获得很多利润。这导致了人们的猜测，尤其是考虑到普里戈津年轻时在苏联时期曾因有组织犯罪活动入狱9年，他可能在克宫完全知情甚至支持的情况下，利用这些合同从事洗钱或走私等其他犯罪活动。
那么，在过去的一年里，瓦格纳集团又进行了哪些新的活动呢？
莫桑比克
据报道，瓦格纳集团于2019年9月首次在莫桑比克北部德尔加多角省与叛乱分子作战。在纽西总统访问俄并签署矿产和能源开采协议后，数百名瓦格纳集团员工据信乘坐俄罗斯军用运输机来到了莫桑比克。除了丰富的天然气资源外，德尔加多角的印度洋港口彭巴是全球主要的走私节点，主要货物包括当地开采的红宝石和非法出产于刚果盆地的象牙，以及从阿富汗运往欧洲的海洛因。
但瓦格纳集团在德尔加多角运气不好，并没有停留太久。在至少两次不同的战斗中，其部队遭到叛军伏击，伤亡惨重。还有人认为，他们与莫桑比克正规军发生了不快，政府军将他们视为竞争者，争夺他们长期享受的走私报酬。据报道，到2020年3月，瓦格纳集团已经完全离开了莫桑比克，取而代之的是更有效率的南非雇佣军。即使是美国雇佣兵集团头目埃里克•普林斯（Erik Prince，早先曾在莫桑比克提供天然气后勤服务和渔业企业安保）提出的所谓合作建议，也不足以让瓦格纳集团留下来。莫斯科显然拒绝了普林斯的提议。
利比亚
根据联合国2020年5月的一份机密报告（这一报告被俄罗斯否认，从未正式发布，但已被主流媒体广泛报道），瓦格纳集团自2018年10月以来一直在利比亚。他们帮助训练和装备军阀哈利法·哈夫塔尔（Khalifa Haftar）及其驻扎在班加西的利比亚国民军（LNA），以对抗在的黎波里的联合国承认的民族团结政府（GNA）。哈夫塔尔还得到了阿联酋和埃及提供的武器支援，其中包括俄制武器。
但在2019年秋天，瓦格纳集团的存在感飙升，数百名新投入战场的俄罗斯狙击手成为哈夫塔尔对首都进攻的力量倍增器。据信，到2020年5月，当地大约有800至1200名瓦格纳集团的员工(据悉，包括RSB集团在内的其他俄罗斯安保公司也在现场，尽管不是以战斗人员的角色出现)。2020年9月泄露的一份联合国报告显示，俄罗斯在2019年11月至2020年7月期间，从叙利亚向利比亚派出了338架军用运输机，为瓦格纳集团和利国民军提供后勤支援，这违反了联合国的武器禁运规定。
哈夫塔尔的努力在2020年5月下旬失败了，因为土耳其军队站在民族团结政府一边出手干预，对利比亚国民军部队及其瓦格纳集团盟军发动了毁灭性的无人机打击。最尴尬的事情发生了，民族团结政府的军队从国民军手中缴获了一套先进的俄罗斯 "铠甲-S1 "防空系统，并在的黎波里周围进行了巡回展示。溃败后，瓦格纳集团的部队带着重型装备撤离，先是撤离到巴尼瓦利德（首都东南）的一个机场，然后又撤离到利比亚中部沙漠中偏远的朱夫拉空军基地。巴尼瓦利德市长告诉记者，瓦格纳集团进入该市时爆发了抗议活动，抗议者指责俄罗斯人攻击利比亚平民。瓦格纳集团的部队在8小时内通过三架军用飞机从的黎波里撤走，其重型装备则被卡车运走。这种相对无缝的撤离被部分人认为是与民族团结政府部队及其土耳其支持者达成某种协议的结果。
据利比亚消息人士称，哈夫塔尔对他所认为的俄罗斯的失败非常愤怒，并威胁要扣下他所欠瓦格纳集团的1.5亿美元。他的愤怒可能源于这样一个事实，即为他作战的瓦格纳集团部队中至少有300人实际上是相对没有积极性的前叙利亚自由军成员。这些新部队是从叙利亚西南部俄罗斯控制的领土上招募的，并在霍姆斯接受瓦格纳集团的训练，瓦格纳集团承诺，如果他们在利比亚服役，他们和他们的家人在叙利亚国内的待遇会更好。
与此同时，14架先进的米格-29战斗机和数架苏-24攻击机从俄罗斯经叙利亚和伊朗飞往朱夫拉基地，它们的标记已经被抹去，以掩盖他们来自俄罗斯。它们的目的显然是为了保卫国民军在利东部的残存据点，抵御民族团结政府和土耳其的攻击，或许还可能在那里建立一个俄军永久性的军事基地。美非洲司令部(AFRICOM)表示，没有经验的瓦格纳集团部队正在接受驾驶这些飞机的训练，尽管这一说法尚未得到证实。没有公开的证据表明瓦格纳集团部队中包括空军退役人员，而这将是瓦格纳集团成员首次驾驶直升机以外的其他飞机。
与此同时，非洲司令部公布的照片证据表明，瓦格纳集团的部队在从的黎波里延伸到沿海城市苏尔特的民族团结政府军前线的平民区布设了诡雷、地雷和简易爆炸装置，违反了《日内瓦公约》。人权组织报告称，这些炸弹已造成61人死亡，100多人受伤。
6月，瓦格纳集团重演了此前国民军的戏码，占领了利比亚最大的撒哈拉油田，以阻断出口，切断民族团结政府的收入。据报道，7月，俄罗斯将军事运输航班增加到每月75架次。而到9月时，据说已有5000名俄罗斯提供的部队(包括叙利亚人以及其他瓦格纳集团部队)部署在利比亚，包括所有主要油田周围。尽管经常有关于双方停火的说法，但截止本文发表时，利比亚局势依然紧张。
白俄罗斯
2020年最诡异的瓦格纳集团目击事件发生在7月下旬，在白俄罗斯总统大选前明斯克郊外的一个度假区。有关此次事件的信息过于零碎和矛盾，很难得出任何真正的结论。大部分高质量的信息是从分析家Rob Lee的推特上收集的，他深入跟踪了围绕事件的俄语媒体和社交媒体。其他信息来自俄罗斯调查记者Lilia Yapparova的报道）。虽然目前已经知晓，涉案的33人中，大部分人过去曾在瓦格纳集团任职，但不清楚这是否是瓦格纳集团的行动。相反，它可能是由另一个名为MAR私营军事公司（MAR PMC）的圣彼得堡外围组织安排的。
以下是我们可以确定的信息：33名男子，其中大部分是俄罗斯人，但包括一名拥有俄罗斯和白俄罗斯双重国籍的公民，被白俄罗斯安全部队逮捕。白俄罗斯总统卢卡申科最初声称，他们是俄罗斯雇佣兵，被派来破坏选举，而且他们整个团队有200人。这根本说不通，尤其是卢卡申科依靠着普京的政治支持。让这一说法更加不可信的是，这些人没有武器，但身着军装，携带军用装备，同时用真名住在一个度假村里。正如Lee所指出的那样，这意味着他们是在白俄罗斯安全系统完全知情的情况下行动的，而且这种团队可能经常出现在白俄罗斯。他们没有试图隐瞒自己的身份或职业，而且他们没有携带武器，不可能对白俄罗斯当局造成什么伤害。
这些人声称只是途经白俄罗斯，在俄罗斯机场因疫情而关闭的情况下，他们错过了从明斯克起飞的国际航班，因此在度假村逗留。他们确实每人都携带了他们错过的飞往伊斯坦布尔的机票。在其中一人身上发现了苏丹的现金和电话卡，这意味着他们的目的地可能是苏丹。据悉，瓦格纳2019年就在那里活动。（有可信的证据表明，瓦格纳集团在苏丹前领导人奥马尔·巴希尔对抗议者使用致命武力时向他提供援助，导致华盛顿在2020年7月对瓦格纳集团及其金融支持网络实施额外的制裁）。
俄罗斯当局声称这些人的目的地是南美洲，尽管不清楚瓦格纳集团本身是否去过那里。可以确定的是委内瑞拉有俄罗斯承包商在石油开采现场做警卫工作，还有武器出口的情况。但2019年7月，来自Meduza的消息却让人怀疑当地的俄罗斯人是否是瓦格纳集团的成员，尽管西媒一直这样报道。无论这些人的目的地是哪里，鉴于俄罗斯和土耳其是在利比亚问题上的对立立场，公开身份的瓦格纳集团势力选择经伊斯坦布尔转机是很奇怪的——土耳其安全部队很有可能将瓦格纳集团成员视为值得拘留的敌方人员。
最离奇的说法，首先由俄罗斯小报《共青团真理报》报道，后来得到乌克兰两家调查媒体网站（Ukraiins' kapravda和Censor.net）记者援引匿名消息来源的支持，最后普京本人也重复了这一说法，那就是整个事件是乌克兰情报部门（SBU）策划的，或许得到了美国的帮助。据说，由于一些编造的紧急情况，原定飞往伊斯坦布尔的商业航班将改道乌克兰境内，让乌克兰能够逮捕并起诉其中一些曾参与乌东冲突的人员。虽然基辅确实要求明斯克引渡其中几名早先犯下战争罪的人，但RFE/RL的另一份报告指出，情报部门的故事存在一些逻辑上的矛盾。
最后，除了拥有双重国籍的那个人之外，所有的人都被引渡回了俄罗斯，他们在俄罗斯的命运仍然不明。我们可能永远不会知道瓦格纳集团的人员此行的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
重返叙利亚？
最后，瓦格纳集团可能会回到叙利亚，如果它现在还不在那里的话。其在2018年2月不光彩地袭击了美国特种部队在代尔祖尔的天然气厂，导致数百名武装人民遭美军空袭而死。因此该集团对回到叙利亚有所顾忌并不奇怪。然而，与普里戈津有关联的两家公司在2019年12月签署了一项协议，在叙利亚中部和东部开发三个新的油气田区块，而守卫这些开采地点正是瓦格纳集团通常承担的任务。
其中一个区块（7号区块）横跨代尔祖尔省。对俄罗斯来说，不方便的是，这一区域内存在着美国的安全区。据悉，俄方在可追溯到2015年的协议中承认了这一点。俄罗斯正越来越频繁的违约，据报道，2020年8月，俄军就是在这一区域内，在军用直升机掩护下以制造了交通事故，导致7名美军士兵受伤。如果美国今后继续留在叙利亚，可能会在代尔祖尔与瓦格纳集团再次发生冲突，尤其是在普京的目标设定为试图骚扰美国以迫使其离开，同时避免自己的军警部队伤亡的情况下。
结论
虽然围绕瓦格纳集团部署的谜团似乎与日俱增，但很明显，它们目前正被俄罗斯国家用于中东和非洲的各种高风险的安全活动。同样清楚的是，他们并不是真正的私营军事公司，而是普京非传统或 "混合 "战争武器库中的一个工具，他们的部署与俄罗斯国家支持的矿产和能源开采交易有关（这种交易可能包括犯罪成分）。
尽管它们一再失败（2018年在代尔祖尔、2019年在德尔加多角、2020年在的黎波里），但它们的部署却与日俱增。这表明，它们被用于克宫认为相对边缘的场合，在这种情况下，不值得花费人员和财力来派遣更可靠的俄罗斯正规军。瓦格纳集团似乎越来越不再是一个纯粹的俄罗斯公司，而是一个混合体，能够使用在叙利亚迅速招募的部队。这更让人感觉到，他们运用的场景是边缘的代理行动，而非那些普京最关心的核心利益。俄罗斯的所谓盟友如果花大价钱与瓦格纳集团签订合同，那就是被耍了，因为他们没有得到俄罗斯最好的战士。
与此同时，瓦格纳集团因不分青红皂白地虐待和杀害平民而在国际上臭名昭著，这似乎也不符合试图增强其执政机会的外国国家领导人的利益。瓦格纳集团是一个丑陋的失败者，但普京却一次又一次地求助于它。
（翻译：蓝景林，欧亚系统科学研究会特聘副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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