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 · 南大 | 米勒：我们见证共同体的持续焚毁
从最一般的意义来说，J．希利斯·米勒《共同体的焚毁》的主题是，反思种族主义。这不仅表现为上世纪纳粹集中营的残酷屠杀，也表现为当代美国政府以“反恐”为名的种种非人道主义行径。
本书所要“焚毁”的、或者人们正在见证着它走向焚毁的，乃是种族主义意识形态之根基的“土著共同体”。这一共同体反映在史蒂文斯诗歌《秋天的极光》中——
这是一种由共同的生活环境、共同的生活实践、共同的生命体验所联系起来的共同体。
米勒认为，土著共同体的构成主体是自发的，其构成效应亦会造成灾难性的排外后果。为此他引入让-吕克·南希的“独身者们（singularities）”的共同体。一方面，独身者绝对特异，故而有着绝对不可与人分享的私密经验；另一方面，它因其有限的、必死的命运，被动地卷入了、也被动地其他有限者分享着同一个外部世界。
南希的共同体是对土著共同体的拆解，他实际认为，我们每一个人作为独身者，是不可能被彻底融入土著共同体的。就此来说，土著共同体从一开始就已然在焚毁之中了。它既焚毁着独身者们的共同体，独身者们的共同体也在焚毁着它。
米勒所提出的第三种共同体，准确说来是对南希共同体的补充。米勒基本接受了独身者的说法。但他提出，即便独身者们所分享的共同的外部世界，仍需做进一步的细化。每一个独身者，不仅只在一个共同体中打滚，而且他还要在多种多样的共同体里沉浮。他指认说，共同体本身也是异质的、复数的，并且这些共同体之间相互交错着。
米勒所承继的德里达解释学传统，其直观特征就是把简单的文学批评复杂化。这对于我们深入剖析和多维反思是有帮助的。但其深层特征却是把复杂的社会现象在文学中的表现简单化。南希和米勒所坚持的独特的、不可分享的文学体验，说到底不过是西方小资产阶级面对现代社会的高度复杂性时，因其阶级软弱性而向消极自由的回撤，向乌托邦式的大拒绝的退隐。我们在汲取它对西方野蛮的种族主义的反思性批判的同时，也应当警惕它对于爱国主义和凝聚共识的挑战。
以下部分序言的书摘，或能帮助我们直观地一窥书篇的全貌。
文段选读
本书构筑了一个本雅明式的星丛，融贯汇集了异质多样的内容：
（1） 让吕克·南希（Jean-Luc Nancy）反思奥斯维辛之后的共同体情形，称之为“共同体的焚毁”；
（2） 弗兰茨·卡夫卡的三部预示奥斯维辛的小说；
（3） 与大屠杀有着或多或少联系的四位作家——托马斯·基尼利 (Thomas Keneally)、伊恩·麦克尤恩、阿特·斯皮格曼（Art Spiegelman）、伊姆雷·凯尔泰斯分别创作的四部关于大屠杀的小说，《辛德勒名单》（Schindler’s List）、《黑犬》（Black Dogs）、《鼠族》（Maus）和《无命运的人生》（Fatelessness）；
（4） 托妮·莫里森（Tony Morrison）的小说《宠儿》（Beloved），这部伟大的小说紧扣美国历史特点——奴隶制及身为奴隶后代的上百万非裔美国人，对奥斯维辛做出了最为强有力的回应（所以本书的副标题是“奥斯维辛前后的小说”）；
（5） 德国及其邻国数年间发生的导致纳粹上台的变化与美国近来行动所导致的国内外形势的变化，这两者间的相似之处让人毛骨悚然，后者包括占领伊拉克，导致六十万甚至更多（据说目前超过一百万）的伊拉克人丧命，六百万人流离失所，而国内外姑息酷刑拷问，纵容非法监听，诸如人身保护等公民自由权受到侵犯。
美国监狱关押的人口比例超过世界上其他任何发达工业国家。关塔那摩（Guantánamo）监狱不是奥斯维辛，但也并非与纳粹“工作营”截然不同。“现代民族国家的行政资源和西方科学文化的技术力量”确实促成了我们的危局，它们自奥斯维辛以来就得到了极大的强化和发展。巴拉克·奥巴马总统正尽力扭转这一滑向法西斯的趋势，但对民主理想的破坏已经深入民族文化内部，难以根除。即使我们的军队正从伊拉克撤出，阿富汗战争的局势还是升级了。
……
本书探讨的所有内容，于我而言都亟待个人关注，而不仅仅是客观的学术分析对象。近来美国不时出现的纷乱迹象引人思虑：阿布格莱布（Abu Ghraib）监狱，关塔那摩监狱，以非常规方式将俘虏引渡到中情局在世界各地的秘密监狱，还有对美国公民实施非法监视，等等。甚至在巴拉克·奥巴马总统的任期内，这些做法仍在某种程度上延续。不以史为鉴，注定要重蹈覆辙，这仍是一如既往的真理。本书所讨论的作品即是对历史的研读。
延伸阅读
《 共同体的焚毁》
[美] J. 希利斯·米勒 著
陈旭 译
ISBN 978-7-305-21839-2
南京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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