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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阳:保萨尼亚斯《希腊志》研究

华阳 维特鲁威美术史小组 2021-02-10


按:社会艺术史和文化史的成功之处向我们传达出一个重要信息,即看似不相关的材料,却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如果我们以开阔的视野来研究艺术史,就可以发现就算是一本旅行指南,也承载着往昔记忆。本期我们谈论的就是一本重要非凡的旅行指南——保萨尼亚斯的《希腊志》——它能带我们了解遥远的古希腊艺术世界。古希腊人并不十分重视他们的艺术,详细记录者不多,这就显出这本书的难得可贵。阅读完本期文章,读者也会发现,保萨尼亚斯将这本著作写得独运匠心。

保萨尼亚斯《希腊志》(卷一)(企鹅出版社,1984年出版)

保萨尼亚斯《希腊志》(卷二)(企鹅出版社,1984年出版)



保萨尼亚斯《希腊志》研究


华阳  撰




作为古典世界保留下来的为数寥寥的几部作品之一,保萨尼亚斯的《希腊志》对于古典艺术研究有着十分重要的参考价值。该书对希腊大部分地区的地理形势、历史沿革、艺术作品、宗教信仰、民间风俗等进行了详细的介绍,提供了许多不见于其他古典文献的史料信息,信息量巨大,精确程度较高,实为希腊艺术史研究中不可多得的优秀史料来源。 


关于保萨尼亚斯其人,除了在其本人的《希腊志》中找到的若干条零星暗示外,我们对他的生平一无所知。他在卷5.13.7中提到“我们的住所就在珀罗普斯 (Pelops) 和坦塔罗斯 (Tantalus) 之间”和“珀罗普斯的宝座在西皮罗斯 (Sipylus) 山上”。这可以推测出保萨尼亚斯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吕底亚人。他的生活年代我们也可大致确定,他在卷5.1.2中说自科林斯重新有人定居以来已流逝了217个年头。科林斯重建于公元前44年,因此保萨尼亚斯创作第五卷时应是公元174年。在卷7.20.6里,他在叙述阿提卡时没有提及赫罗德剧场,因为它在自己写作时还未被修建,而我们恰巧知道它是在安东尼时代建成的。保萨尼亚斯所知道的这两个皇帝是“安东尼一世”和“安东尼二世”,他还提到后者对抗日耳曼人和萨尔马提亚人 (Sauromatae) 的战争。[1] 这场战争始于公元166年,皇帝于176年获得胜利,而他没有提到公元180年“第二安东尼”的去世。


有学者称保萨尼亚斯的《希腊志》是古希腊旅行指南,这于他不公,保萨尼亚斯相当于当时那个伟大时代的德国语文学家或考古学家,他的《希腊志》实为希腊艺术史研究中不可多得的优秀史料来源。本文主要围绕《希腊志》的形式和内容两方面进行论述。首先是《希腊志》的写作风格,主要有两个特点:口头传统风格和游记写作特点。为了描绘希腊的重要场所,记叙希腊地区各类历史,保萨尼亚斯四处游历,结识各地人士,了解当地习俗。他的口头传统特点是在第二诡辩学派文化背景之下产生,并且比起手边掌握的文字资料,他更倾向于收集编纂口头传统,他小心谨慎地仔细考证所收集的口头传统,并整理进《希腊志》文本中。关于游记写作特点,这是一次自然发生的旅途,会途径著名的遗迹,也会经过希腊不知名的偏僻小道,同时,这也是一份精心构建的文本,涵盖了细致挑选出的地区,将旅途中的所见所闻整理成连续的叙述,游历传统可以说是西方史学求实传统的反映,同时也为西方史学的“如实直书”提供了有效的方法和可贵的历史批判精神。保萨尼亚斯注重真实,一切均需亲眼所见,实地考察是做到真实的重要途径,更重要的是,游历开辟了史学家通过实地考察来获得资料、核证真伪的重要途径,为史学的求真提供有效的方法。

 

以奥林匹亚为例


《希腊志》的写作手法体现了修辞文本中的艺格敷词,这是保萨尼亚斯自己的叙述,亦是游记本身的叙述。诸如此类的叙述,例如文本中其他的“题外话”,是按照游历的步伐记录下关于旅途中欣赏和品鉴、关于反思和评论的特殊时刻。这种步伐不断变化着,既跟随保萨尼亚斯旅途的步伐,也根据读者自身阅读的顺序而变化,读者往往会因文本在“地形方面叙述的冗长乏味”而改变其阅读顺序。[2] 下文笔者具体以奥林匹亚(见图1)(第五卷和第六卷)为例进行分析,通过保萨尼亚斯对各处历史遗迹的描述,以及文本中出现的“题外话”叙述,尤其是那些作者精心选择出来进行描述的对象,或许我们可以揭开文本结构的某些寓意。



图1 奥林匹亚鸟瞰图

 

奥林匹亚的主要内容可以归为八个部分(见表一)。保萨尼亚斯非常热衷于鉴赏他在阿尔提斯所见到的三组雕塑纪念物,即宙斯神像、祈愿物和运动员雕像(表一中的4、5和6),并且他为读者提供了两则声明:

 

从这个角度出发,我将会描述这些雕像和祈愿物;但我认为不应该混淆这些纪念物的描述。雅典卫城上的雕像和其他祈愿物一样,并没有什么区别,在阿尔提斯,有些雕像是供奉给神祗的,有些是颁发给胜利者的奖品。我将在后文中提到这些雕像;在这之前我会先讨论一些祈愿物,并仔细鉴赏其中最值得一提的艺术作品。(5.21.1)

 

我试图最精确地列举出那些位于阿尔提斯的宙斯雕像。在这宏伟神庙附近的供奉物,据说与宙斯的形象十分相似,实际上这是亚历山大的雕像,菲利普的儿子……我也会提到其他一些不同的供奉物,这些所描绘的并不是宙斯的形象。业已建立的雕像,不是为了向神祗表达敬重,而只是为了表彰一些运动员.(5.25.1)


有趣的是,这三组供奉物以及祭坛(表一中的第二类)占据着阿尔提斯区域内相对有限的空间(少于200m2),这里也被称为属于宙斯的圣林(“阿尔提斯”就是来源于希腊语alsos,意为“树丛”,5.10.1),[3] 宙斯和赫拉的两座神庙也伫立在这里。这意味着第五卷和第六卷(从5.10.1到6.19.5,以及6.20.7—9)讲述的内容几乎都发生在阿尔提斯。这块“与德尔斐同样”(6.19.1)神圣的泛希腊空间融合了来自其他城邦作为供奉物的建筑,实际上,奥林匹亚是整块圣林的核心区域,也是这里最有意义、最有趣的遗址。在这里,保萨尼亚斯并没有沿途鉴定所遇到的每件艺术作品,而是将重要的遗址分类归纳成各系列,依照不同的主题内容进行论述。

 

表一 奥林匹亚文本的结构 


1. 宙斯神庙,5.10.1—5.12.8(包括菲迪亚斯所创作的神像,5.11.1–9)

2. 阿尔提斯的69座祭坛,5.13.1—5.15.12

3. 赫拉神庙,5.16.1—5.20.5(包括库普塞卢斯之柜,5.17.5—5.19.10)

4. 阿尔提斯的宙斯雕像,5.21.2—5.25.1

5. 阿尔提斯的祈愿物,5.25.2–5.27.12

6. 阿尔提斯的胜利女神像 (victor statues),6.1.3–6.18.7

7. 对宝库的讨论,6.19.1–15

8. 阿尔提斯北部的克洛尼俄斯山 (Mount Kronios) 和东部的赛马场,6.20.1–19 



这样,按照不同主题的对象,保萨尼亚斯展开了在阿尔提斯的一段又一段的旅途。在这里,读者会发现作者并没有同时论述两座毗邻而立的雕像,而是在不同的章节中进行了介绍:

 

与Pantarces相邻的是厄庇丹努斯 (Epidamnus) 人克里斯提尼的战车。这件作品出自Ageladas之手,矗立在宙斯神像后面,是希腊人在普拉提亚战役中获得的战利品中挑选出来供奉的。(6.10.6)


保萨尼亚斯在第五卷中对这座宙斯神像进行了冗长详细的描述(5.23.1—5),但在后一章中才介绍了与之毗邻的克里斯提尼的战车。实际上,这种分开叙述同一处遗址的艺术作品的方法构成了一种编目,将希腊的构成要素归入到既不简单也不随意的概念分组中。[4] 这种分类学方法决定了保萨尼亚斯是如何描述希腊的,这种方法很可能是作者在游历希腊遗址时进行深入思考后的结果,他会深思应该以怎样的叙事手法来编排这些遗址,也可能这些考虑在实际旅途发生前就斟酌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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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坛

保萨尼亚斯对祭坛的描述完全以仪式为重点,他的游历跟随当地的礼拜仪式的活动路径,并意识到需要向读者阐明文本中这种行程安排的原因(见图2)。


 我的叙述将遵循伊利斯人 (Eleans) 所习惯的祭祀顺序。(5.14.4)

 

读者务须牢记这些祭坛并不是按照其位置的顺序来撰写,而是遵循伊利斯人祭祀活动的顺序。(5.14.10)

 

此处,他明确避开了传统的地形学逻辑,这是为了带领读者们开始一段祭祀之旅,为了唤起读者对实际发生的仪式过程产生时间和空间上的共鸣(5.15.10)。“他们首先向赫斯提献祭,然后前往神庙内的祭坛,供奉奥林匹亚宙斯,接着向[……],第四和第五个献祭的对象分别是阿尔忒弥斯和雅典娜”(5.14.4—5),如上,保萨尼亚斯按照仪式活动流程安排了文本对祭坛的布局,接着在后文解释了伊利斯人仪式的“古老方式”,并描述了他经过细致观察到的一些细节:

 

他们在祭坛上焚香敬神,点燃经过糅合蜂蜜的小麦,并在祭坛上堆放橄榄树枝,以酒祭奠。他们并不会将酒洒在祭坛上对所有的神祗献祭,在献祭宁芙和情人们时人们没有祭酒。(5.15.10)


像这样环绕祭坛的游历需要保萨尼亚斯不止一次地原路返回,因此不少学者认为这种沿着“过于闲适且漫无目的的”路线是一种“卖弄学问式的迂腐”。从奥林匹亚宙斯祭坛(5.13.8—5.14.3)这里开始,他原路返回了两次:回到一座未知神祗的祭坛前(5.14.8)以及来到Kataibatos宙斯祭坛面前(5.14.10),最后他第三次回到了奥林匹亚宙斯祭坛(5.15.9)。保萨尼亚斯以这些重复返回的行程提醒我们这是根据祭祀的顺序安排的,而不是依据传统地理学论述模式。在他最后一次返回奥林匹亚宙斯祭坛前,保萨尼亚斯简短地补充说明了这是在阿尔提斯外、主要祭坛附近的建筑。在这里,他两次提醒读者他已经“位于阿尔提斯区域外”(5.15.1,5.15.4)。这些祭坛描述所体现的现象学本质是保萨尼亚斯所描绘的希腊宏图的一个缩影。祭坛作为仪式活动中的元素,将仪式整体活动与供奉、神话历史信息和宗教细节相结合。从不同分支不断地回到中心地点,反映了保萨尼亚斯构建文本是以核心区域为中心、再沿着道路去往各个分支。


图2 奥林匹亚平面图,图片根据 Alocock, Susan E., John F. Cherry, JasElsner (ed.), Pausanias: Travel and Memory in Roman Greece, OxfordUniversity Press, 2001, p17绘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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宙斯雕像

关于祭坛的描述被安排在对阿尔提斯的两座伟大神庙的讨论之间,这两座神庙分别是献给宙斯和赫拉的,文本的这种布局安排非常合理,因为两座神庙之间的空间足以建造许多祭坛。从赫拉神庙出来(5.20.9-10),保萨尼亚斯简略地提及了一些小神庙,例如母神庙 (the Metroon) 和奥林匹亚圆形神庙 (the Philippeion),分别位于赫拉神庙(见图3)的东部和西部。接下来他开始着手仔细检查宙斯雕像(5.21.2—5.25.1)。这一次他遵循地形学路线,从母神庙顺时针方向环绕阿尔提斯,往东北方向途经科罗诺斯山 (Mount Kronos)。继而他往东南方向前行至体育场(见图4)入口处(5.22.1),再向南走到达赛马场(5.22.2),之后继续南行至位于这处遗迹西南角的议事厅 (Bouleuterion) 入口处 (5.23.1)。最后,他返回到宙斯神庙(5.24.3)(见图5-7)。保萨尼亚斯就宙斯群像开始了一系列的讨论,其中大部分内容是关于奥林匹克竞赛选手所犯下的各种各样的罪行,比如他们被处以罚金以及提供金钱来建造神像(5.21.2—18)。保萨尼亚斯笔下所描绘的宙斯群像以及它们的供奉者让读者再次被神庙的泛希腊精神所震撼,因为这些雕像的捐赠者范围之广,遍及整个希腊语系世界。这座宙斯神像“让所有不公平的行为闻风丧胆、魂飞魄散”(5.24.9),奥林匹克的运动员们、他们的父亲、教练以及竞赛的监督员们都会站在这座神像面前进行宣誓,并举行一系列特定的仪式,譬如切下野猪肉(5.24.9-10)。



图3 赫拉神庙,原图出自A.W. Lawrence, Greek architecture, Yale university press, 1996, p106。



图4 奥林匹亚运动场起跑线,从公元前776-前395年纪念宙斯的奥林匹克运动会在此举行。



图5-1 宙斯神庙1



图5-2 宙斯神庙2



图6 奥林匹亚宙斯神庙废墟,公元前470-前460年,菲迪亚斯的黄金象牙的宙斯雕塑即位于该神庙内殿之中。



图7 阿波罗与肯陶洛斯(奥林匹亚宙斯神殿西山花),约公元前460年,云石,高305厘米,奥林匹亚考古博物馆


这是保萨尼亚斯第二次游历阿尔提斯,其游历顺序与之前游历祭坛时有所不同,因为他的兴趣点发生了变化,他对宙斯雕像的兴趣甚于对祭坛的,因此引导读者游历的模式也有所改变。他关注的不再是以仪式为中心的祭祀行为和神话,而是将重点转向了捐赠者,包括一些艺术家、私人捐赠者和国家,以及与这些雕像息息相关的神话历史渊源。关于雕像的叙述并不试图唤起人们对奥林匹亚仪式的地方和泛希腊本质,而是强调那些前来敬仰供奉的泛希腊群体。在这里保萨尼亚斯的游历模式是遵循地形学的逻辑顺序从一座雕像走向下一座,顺时针方向环绕阿尔提斯最后回到中心的神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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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愿物

在记述完宙斯雕像之后,保萨尼亚斯开始了对祈愿物的描述(5.25.2—5.27.12)。这段游历也是依据地形学逻辑进行的,从环绕阿尔提斯外围的城墙的供奉物(5.25.5)开始到“伟大神庙附近”的一系列供奉物(5.25.8)。米库托司 (Mikythos) 的祈愿物“数量庞大,但并不安放在一起”(5.26.2),附近的其他祈愿物(5.26.2—7)的范围几乎接近了宙斯神庙的北部和东部,那里有一排朝南的供奉物,毗邻派洛皮翁 (Pelopion) ,对面则是宙斯神庙的北部列柱廊(5.27.1—10)。这一部分,即第五卷的最后,是以阿尔提斯的正中心的一棵悬铃木作结(5.27.11)。这里有一件伊利斯人供奉的青铜战利品,是为了庆祝战胜了斯巴达人。保萨尼亚斯所介绍的最后的祈愿物是Mendeans的供奉物(5.27.12),他几乎将之误认为是胜利纪念碑。因此关于祈愿物的叙述能够顺利地与第六卷开篇的胜利运动员雕像的内容紧密贯穿。

 

祈愿物这部分是保萨尼亚斯引领读者第三次环绕阿尔提斯圣地,这部分的叙述顺序并没有遵循游历宙斯雕像时那样简单的线性地形模式。更确切地说,游历粗略地概述了这块区域,并不断向中心移动:从外围边界慢慢走向中心,最后来到遗迹的正中心区域。保萨尼亚斯笔下描述的祈愿物以其供奉者和艺术家的故事而著称,这也再次凸显了神殿的泛希腊精神和悠久的历史。祈愿物中有一件值得注意的作品:佛尔密斯 (Phormis) 的马的青铜雕像,体型小巧、制作工艺粗糙,缺少艺术审美趣味但极具神秘的魔力(5.27.3)。这种魔力会驱使其他马匹变得癫狂,它们疯狂地跑向阿尔提斯,不顾一切地向这座没有尾巴的丑陋青铜马像示爱(5.27.2—4),保萨尼亚斯在讲述佛尔密斯的马的时候,展开了一段题外话“我所知道的另一件发生在吕底亚的奇闻”(5.27.5),也因此他讲述了一系列具有魔力的神圣介入的故事,将这段文本内容推至高潮。

 

>>>>胜利运动员雕像

第六卷的前十八章是保萨尼亚斯第四次也是最后一次环绕阿尔提斯,游历这块圣地(见图8),他这样写道“这里伫立着一些赛马像和男人像,他们或许是运动员也可能是普通男人”(6.1.1)。这是保萨尼亚斯记述阿尔提斯着墨最多的一章,也是在这章中他详尽阐述了奥林匹亚竞技会的诸多内容,细致描述了那些最著名的胜利运动员雕像。事实上,我们有关奥林匹亚赛会的资料主要来自保萨尼亚斯的《希腊志》。在第六卷开篇他便谨慎地定义了他所要记载的内容:

 

在我的文本中……不会去列出奥林匹亚竞技会胜利者的名单,而是尽可能地详细描述那些雕像和供奉物。我甚至不会记录下所有业已建成的雕像……我只会选择那些与众不同的作品,或者是制作更为精良的雕像。

 

保萨尼亚斯对胜利运动员雕像的描述可以成为一段奥林匹亚竞技会的神话历史,亦可被视为一种古典雕像艺术的美学阐释。



图8 保萨尼亚斯游历奥林匹亚路线图,图片根据Alocock,Susan E., John F. Cherry, Jas Elsner (ed.), Pausanias: Travel and Memory inRoman Greece,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1, p19绘制。


围绕胜利运动员雕像的旅途可以分为两部分:其一讨论了位于阿尔提斯西北部的赫拉神庙与西南部的利奥尼达翁 (Leonidaion)[5] 之间的168座雕像(6.1.3—6.16.9),其二关注了利奥尼达翁与宙斯主祭坛之间的19座雕像(6.17.1—6.18.7)。尽管保萨尼亚斯在这里提供了微乎其微的地形信息,他仅仅使用了某座雕像“附近”“靠近”或“紧挨着”另一座,但根据他所描述一些著名雕像,我们仍可描绘出他的基本路线。保萨尼亚斯笔下记录下了大约有200座胜利运动员像,其中约有40座已被考古发现的遗迹碎片所证实。[6]他对铭文的热情关注与当代读者十分相似,也使得读者能够很容易跟上他的游历步伐。保萨尼亚斯在阿尔提斯的最后一段游历体现出一种博物学特征,他甚至比那些驻足在现代博物馆中阅读并评价每个标签的观者更加勤勉认真、一丝不苟,保萨尼亚斯不是单纯地阅读这些铭文,而是不辞辛劳、谨慎小心地抄录下两百余条与运动赛事相关的铭文,这些铭文通常以警句的形式附在雕像的底座上。

 

保萨尼亚斯的阿尔提斯之行,可以被理解为是一次对阿尔提斯历史遗迹的游历,这段旅途通过作者的深思熟路、一次次的反复游历仍足以展现阿尔提斯的地形特征,保萨尼亚斯将这段游历以文字形式记录了下来。每段游历都“主题鲜明”,作者选择阿尔提斯的特定对象作为游历重点,并以此来安排自己的行程。因此,倘若将《希腊志》视为一本旅游手册,读者可以轻松地跟随作者在每段旅途中游历遗迹。此外,除了实用性,保萨尼亚斯分别以祭坛、宙斯雕像、祈愿物和胜利运动员雕像为重点对阿尔提斯进行了四次游历,这四个方面即代表保萨尼亚斯笔下奥林匹亚的核心:以仪式为中心、主要的神祗、泛希腊崇拜的悠久历史和奥林匹亚竞赛会。奥林匹亚(见图9),作为希腊的核心,可被视为保萨尼亚斯笔下希腊的代表,奥林匹亚的研究对象的主题是纪念碑、布局以及时间和空间的现象学经验,每个部分都与遗迹密切相关,同时,游历中的每个主题部分也都反映了《希腊志》的典型研究对象。



图9 奥林匹亚复原图,A.W. Lawrence, Greek architecture, Yale university press, 1996, p157


此文根据华阳、王延超的《保萨尼亚斯<希腊志>初探》(发表于《美术大观》 2015年11期第54-55页)和华阳的硕士论文《保萨尼亚斯<希腊志>研究》第一章第二节内容编辑而成。



[1] Pausanias, Description of Greece, Loeb Classical Library,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pp.9—10.

[2] Frazer, Pausanias’s Description of Greece. 6 vols. London. Reprinted New York, 1898, vol. 1, p.xl.

[3] Frazer, 1898, vol. 5, pp.489-490.

[4] Alocock, Susan E., John F. Cherry, Jas Elsner (ed.), Pausanias: Travel and Memory in Roman Greece,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1, p.11.

[5] 这处建筑建于公元前330年左右,为运动员、官员和特殊嘉宾而准备的住宿地方,由利奥尼达斯出资并设计。

[6] W. W. Hyde, Olympic Victor Monuments, Washington, D.C.1921, pp.339–361.



华阳


作者简介:华阳,1991年生,上海大学美术学院美术学硕士,主攻方向:古希腊罗马艺术,导师为陈平教授。发表论文《波利克里托斯<法则>研究》,刊载于《艺术探索》2015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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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向娟: 建构艺术史与社会发展的宏观图卷——评豪泽尔《艺术社会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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