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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双相七年治愈之路 | 疾病书写

症状网络 症状网络 Symptoms Network 2024-05-28

本文作者:Evelyn

我想以一个双相亲历者的身份,思考一些更宏观的命题。


Part1:自我的悦纳


——没有复发本身,就是进步

一个精神科医生对患者说:如果不能杜绝复发,那就尽量使得复发与下一次复发的间隔时间越来越长。

我总看到知乎上有网友提问:双相情感障碍真的能够痊愈吗?可能没有人能给出100%肯定的答案。

因为确诊本身的标准就带有一定的局限性,经历过误诊的我对此深有感受。那么我们可以进一步完善的空间在于:如何在正常人(康复的人)和确诊双相患者之间建立一个度量衡,去测量双相严重的程度和恢复的程度。在黑白之间留出一段灰色地带,这样就可以避免,一旦被打上双相的标签,就要背上精神病人的身份一生都活在阴影之中。

于我而言,我的睡眠还是不太规律,大多数自由安排的时间我有些嗜睡,一般需要12个小时左右的睡眠,而积攒到一定程度,就会整晚的睡不着一天,一般一个月一次就要被动地习惯通宵的感觉,一个人消化躁动的思绪,还要不露痕迹不让爸妈知道担心,并尽量不打扰到正常作息的室友。但我也有努力在调节,睡觉时也会佩戴智能手环检测睡眠时长,定期查看做到心里有数。我的警戒线是连续3天通宵或质量非常低的短时间睡眠,还好在2021-2022年,我几乎没有触犯到过红线。至于心境方面,得益于碳酸锂,情绪稳定我做的还是比较好的,大多数时候我都比较理性地看待问题。尽管有时候还是会有一些消极的情绪,但好在也基本能自己消化,通过和好友倾诉,寻找心理咨询师、运动等方式排解。

——自信心碎了一地,那就一片片捡起来努力拼凑回来

小镇做题家带着第一名固有的骄傲上大学后,三观有被不幸的震碎。

曾经我把我生病的原因归因到是我的野望超过了我的能力,试图通过透支身体来达成全方位的优秀。于是我劝诫自己,不能什么都想要。但是我得承认在生病后我对自己的期望阈值拉低了很多,安于做一个普通的中等生,不去事事逞强好胜,做出超乎能力范围的尝试。、

可苟着苟着,有时候我也会困惑,到底不使自己崩溃的边界在哪里?是我被生病这件事束缚住了手脚,而停止去追求我心中的优秀了吗?当我停止比较,放弃在世俗意义上的评价坐标,我的人生价值和意义又在哪里呢?

而现在的我,意识到学会和双相坦然相处,已经很棒了。过去两年的我最大的进步便在于此。我开始有意识地寻找治愈的方法:不仅仅通过药物,还有寻找心理咨询师和一些工作坊交流会来获得倾听与共鸣;我将我的双相经历和自我剖析写下来投出去,去影响或者帮助到更多的人;我和更多的双相患者成为了朋友,我不仅仅是一个人,一座孤岛,人与人之间可以相互联结。


Part2:他者的悦纳


这里的他者,我主要指的是家人、朋友和伴侣。

——武志红老师曾经探讨过:为什么家会伤人?

我也有在思考,父母的态度是怎样或正向吗,或负向的影响了我的恢复呢?

一开始我去精神科就诊,我的父母那会是极其震惊和恐慌的,他们甚至和我本人一样抗拒这个诊断结果。后来休学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有点想把我藏起来(致敬我今年在上海电影节一个人看的电影《我想藏起来》)。

我自己更是如此,白天他们去上班了,我就在家里昏睡,看剧,我被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没有参加任何社交活动的意愿和能力。就连去医院看病开药,都需要妈妈反复做我的思想工作,可我去了还是什么都不愿意和医生讲,我真的不想承认我有精神病啊…

现在的我意识到,只有正视自己的问题,配合医生积极有效的达成沟通,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办法。

在家的时间,爸爸买了一只泰迪犬陪着我,有机会爸爸就开车带着一家人去踏青,我真切地感受到了来自父母的陪伴对我的康复是必不可少的。曾经我发病时有非血统妄想,老是说自己不是爸妈亲生的,可现在我终于在学习和他们平和长久地相处。

第二次住院后,我被确诊成为双相,爸妈在尝试了解这个疾病,他们专门买了书来对双相祛魅化,也从来没有因为双相的事情责备过我。

但是,我能感受到妈妈肉眼可见的焦虑。

她太敏感了,我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看在眼里,无限放大,甚至被记录下来成为和医生对质的证据。我有时感到非常窒息,她永远怕我的药漏服少服,永远都在联合医生给我加药,怕我的病哪一天会复发。

她也很自责,是她在人生低谷期曾经的歇斯底里使我选择了她的对立面,我过度的压抑和忽视自己的感情,导致我的情绪出口被堵死。

她有在做出努力改变,我能感受到。我也能感受到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自从我确诊后,她几乎放下了对我的任何期望,我稍微想争取点什么,她都会打退堂鼓说丧气话:“不要去争那些不属于咱们的东西”“不要让自己压力太大啊”。在她那里,我只要还健康地活着,就是最好的结果。但她这么低的期望每每会让我有些愤怒:为什么我不值得更好的呢?

——原生家庭不可以选择,但是可以选择交什么样的朋友

我的朋友分为两类,一类是同学为主的原有交际圈,一类是这两年拓展了不少的有着相似经历的病友。属于前者的,只有少数几个朋友知道我的病情,并且不是我主动和他们袒露的,而是在躁狂期间我的表现实在是属于纸包不住火了。我也就选择了告诉她们,毕竟是和我有了十几年交情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了。闺蜜们对我的态度也是一如既往的,甚至有些人会特别关心我的作息,监督我少喝咖啡奶茶,时不时地问我有没有情绪上的反复。而有一些关系稍微不错的朋友知道我那段时间比较反常,我含糊其辞地没有解释大多数人也没有再继续追问。

总的来说,我并没有选择去向他们公开我的双相身份,在她们眼中,我要么正在康复近乎正常,要么就是完全正常。对于后者,我会适当地坦诚一些,交流服药的体验、回顾抑郁与躁狂的情绪,以揶揄的口吻说起犯病时的种种劣迹。但我也明白,她们并不一定会因为和我同样的病症,就能成为我最好的朋友,毕竟我们认识的时间还短,友情这种东西,投缘的基础上还得靠时间慢慢雕琢。而患病这件事情,本身算是一种负担,和你有相似经历的人也许能够比普通人更好地与你感同身受,但是这种负担不可以完全靠朋友被消化和转移。我感谢我敢于reach out,给自己一个做真实自我的机会,同时我也感恩能有小伙伴和我一起同频共振,在我失眠的时候,难受的时候陪伴着我。

——亲密关系是一场考验,因为它会直通人心最隐秘的恐惧

曾经的我对于爱情有过高的期待,认为爱能够救赎灵魂,能够治愈伤痛,能够填补残缺的自我。但几经尝试,却是一次次地幻灭。终究我没有遇到那个合适的人,每次我的尝试都会几乎让我破防,情绪大起大落,甚至引发病情变化。

研究生期间大多数时候我把自己关在古堡里躲在角落舔舐着伤口,专注搞学业,无欲无求,不去想啥脱单的事。因为谈恋爱就像一道雷线,我想伸手去触碰,又怕被电击伤害。

如今我已不再对于亲密关系寄托太多的希望。已然身处在一段亲密关系之中的我明白亲密关系如同一面镜子,映照的还是自己。但我还是会忧心忡忡,还没有向伴侣坦白的我认为自己不会如此幸运地找到一个可以足够接纳真实的我的伴侣,即使在恋爱初期我能隐瞒,但这就像一颗定时炸弹,终究难免爆炸的命运。

虽然我正在康复,但我的过往病史使我自己成为了一台配置天然残缺的机器,使我在恋爱方面的自尊心坠入谷底,致使我对亲密关系持有极度悲观的态度。我虽然也像适龄少女一样憧憬婚姻,但同时我也想过或许不婚不育孤独终老是我的归宿。

作者:Evelyn,7年双相亲历者,刚走出象牙塔的小镇做题家。

编辑:Circle

双相x恋爱延伸阅读:

  • https://www.bphope.com/is-this-love-that-im-feeling/
  • https://www.hopkinsmedicine.org/health/conditions-and-diseases/mood-disorders/bipolar-relationships-what-to-expec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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