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老山，1984春，中越战争非专业检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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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染老山》系列今日开写，主要检讨1984年老山战役。计划上、中、下分三期完成，敬请关注。

血染老山，1984春，中越战争非专业检讨（中）

血染老山，1984春，中越战争非专业检讨（下）

《中越战争非专业检讨系列》以开战、进攻、撤退三部分若下系列，敬请关注：

   《撤退，1979，中越战争非专业检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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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3月之后，经过长达一个月的炮击，老山主要高地，以及越南境内田蓬、马林、杨万船头、都龙、金平等地点的越南军守备阵地、炮兵阵地、指挥所、兵站等军事目标均遭受不同程度的重创。

1984年4月28日战前，由中国军阵地观望过去，这些越南境内的军事目标，一片死寂。

凌晨，5点56分，昆明军区作战命令下达，40师前敌指挥所发射信号弹——国产革命战争电影里常见的大战序幕，由此拉开。

一位当年参战者拍摄的老山实景轮廓示意。

是不是打仗一定要发射信号弹，颇值得斟酌。诸如现在军演，我们还可以看到以发射信号弹为号。以这种典型的机械化时代的作战信号，用于现代战争，虽然颇具豪气，但是，你看到的同时，守备敌人也可以看到。哪怕一秒的预警，在现在的战场，也可能意味无所谓的战损。

瞬间，在麻栗坡县境内，不少于五个独立作战炮群开始猛烈炮击。直射、曲射的各型炮弹拽着让人胆寒的死光，密集袭往越南军目标。

中国军以加农炮、榴弹炮、火箭炮和加榴炮为主，按照相关资料，估计当时集中14军和11军的主要重炮，大约不少于300门，对老山和越南境内主要军事目标，实施炮火准备。这次炮击，中国军首次使用了当时才研发、服役的红箭反坦克导弹，因受限于引导，战绩不算显著。

总而言之，相比之前1979年中越战争，这次老山战役作战，因为有炮火雷达、红箭导弹、排雷火箭等新式武器的参加，战争性质不再是半骡马半机械化的战争了。

总攻开始了。中国军炮火准备之后，总攻部队开始浩浩荡荡向前攻击。

关于这次收复老山为战役目标的作战，其作战目标的根本，同样是服务于当时的外交。按照外交目标，似乎是以边境战争，牵制越南军1984年对柬埔寨红色高棉正在发起的春季攻势。红色高棉吃紧，西山指挥所也很着急。

在昆明军区一级，下达的战场目标，似乎云南、越南边境全境对峙，一战收复老山，以老山为目标，切入越南对北防御。以形成老街、高平和谅山之后，中国军队越南全境的军势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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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14军主官过问的40师前指的作战计划，则通过当时和后来解密的报道，得以让我们了解到相对清晰的作战部署与实施。

当时，40师前指在不到10平方公里的狭小的战场，居然有板有眼，安排了有穿插，有奔袭，有钳击，有炮火，有强攻，主攻辅攻，条理清晰。

计划恢弘壮观，看似绚丽多姿，颇有犹如破竹，一举劈下，势不可挡的气势。

40师前指以步兵第118团为师第一梯队右翼团，负责攻击主峰1422高地。以步兵第119团为第一梯队左翼团，负责攻击662.6高地。步兵第122团为师第二梯队，隐蔽配置在距离一线攻击大致2-5公里的铜塔、曼文、戈主等地区。

总攻发起，40师前指部署以120团作为预备队，以云南军区独立师边防15团组织保障攻击部侧翼。

这些部署，细细看来，不由让人扼腕叹息。当时，只有足够僵化、保守但又热爱工作的将军，才可以如此照搬1979年中越战争让人痛心的，不顾死伤，只要气势如虹压倒一切的攻势，以及血染的战功的呆蠢的战法。

在强有力炮火、后勤支持下，这是一个完全可以以特种兵性质的，仅需700-800人加强营，即可在强大火力支援下，以山地丛林的小分队特种攻击和炮火引导攻击等战术，以耗费时间和弹药，减少伤亡，完成的占山任务。

红箭反坦克导弹在这次战役中首次投入实战。

不足10平方公里的，由复杂的地貌、地形与植被组成的亚热带丛林山地战场，满当当挤满了如此密集的步兵，完全是以血肉铺垫光荣的胜利的愚蠢打法。其指挥者心态，无非是速战速胜，以便邀功。作为战场指挥者，不到万不得已，都应该把战士生命作为战场第一宝贵资源。

当时的老山战场，在1979年后即成两军对峙态势。两军为此都予以精心准备。实际上在中国军步兵正面攻击中，需要经过自己布置的50米到600米不等的雷场。然后，进入越南军防御正面。

长期的经营，此时的老山越南军守备体系已经较为全面完成。越南军守备体系配备各类战斗火器，形成了直射、曲射、远射、近射、侧射、以及反斜面火力等交叉的、明暗火力。这个守备体系，尤其体现了越南野战军长期对美国作战，形成的可打、可藏与可运动、可单兵、可协同的风格。

虽然，在进入1984年3月，中国军重炮以压倒优势的火力，对越南守备体系予以尽可能彻底的打击，但是，老山独有的山地丛林地理优势，使得老山守备体系依然有强大的轻重火力，尚未受到精确的打击，而成为后来老山战役中，中国军年轻军人们惨重伤亡的梦魇。

以不惜血肉铺垫，去成就光荣的胜利的如此胜利，固然让将军们弹冠相庆，然而，真正的军人，面对惨重战损，其心何安？

当年参战的年轻的军人们，回到老山，祭奠他们长眠于此的战友。时过境迁，然而他们的神态一如当年面临生死的悲壮、豪迈。

1984年4月28日，靠着人海攻势，实战中，固然可以在主要目标高地，打出“仅几分钟即占领”的气势如虹，但是，为这样的胜利，付出的惨烈的战损的代价，足可以让当时“胜利”成为后来参战幸存者长久的噩梦。

是以，总攻发起后，中国军步兵攻击随即展开。这次老山战役，参战炮兵首度实施较为精准的弹幕攻击，步兵一度随弹幕推进，步炮协同也较之前的1979中越战争的粗放、潦草有了很大的改观。在正面可视的纵深，总攻之后的步兵推进较为理想。

在攻击推进800米-1500米左右，地貌复杂、地形破碎、植被茂密的攻击线路，足以耗损任何军人的机能。精疲力竭的攻击步兵在越南军守备体系残余火力袭击下，开始进入越南军预设雷场——因为1979年中越战争中，中国军没有深入河宣省（河江）境内。所以，相比老街、谅山、高平等战区，中国军对于老山战区的相关军事要地，缺乏具体目标标注和了解。

在总攻期间，突前的步兵分队在攻破雷场，甚至出现了以身滚过雷场，为后续部队开辟攻击通道的战例——这是本可以用排雷火箭、排雷索等工具完成的工作，实战中，很多年轻生命，为之伤亡。战后，这些英勇、无畏的年轻军人被嘉奖为“滚雷英雄”。

实际上，指挥员，战役策划者充分考虑这些战场复杂因素，以当时中国军的装备、火力、技术，完全可以避免这类战损，却出人意料，因为疏忽和计划不周引起的以身滚雷的悲剧，却使得年轻的滚雷英雄们，横空出世。在上个世界八十年代，这些军人来回宣讲，激励人心。时过境迁，再回顾这段历史，则让人更清晰看到当年战役指挥者和策划者的草率、失误。

此外，备受争议的老山战役118团1营穿插作战案例，也费人思量。

1979年中越战争中，高级指挥官异想天开，自欺欺人的高平穿插战，其“大捷”背后，惨痛的伤亡，让很多当年的参战者至今悲伤，不可释怀。我认识的一位老大哥，当年参与穿插战的一位坦克兵副连长，他在谈及穿插战的战损和战友们的阵亡，几度哽咽。

是以，在5年之后的1984年4月28日，中国军对老山地区目标发起攻击，118团1营和第119团一部在采取战前潜进、穿插上，年轻的军人们再次为呆板、庸腐的指挥者们，付出了惨重的教训。

担负穿插任务的118团1营700余人，由副团长向坤山率领，人均负重近40公斤，用镰刀、铁锹开路。他们于4月27日19时由营地出发，在悬崖峭壁，万丈深渊，荆棘丛生老山腹地，他们劈荆斩刺在茂密的荆棘、毛竹、杂草等植被掩盖中，爬山涉水。

不少新兵在抓藤遇刺，条件反射缩手坠崖，不少新兵因为鞋底磨穿，无法在满是荆棘、碎石的丛林、坡地行走，继而掉队、阵亡——在老山战役中，中国军参战队伍和1979年中越战争一样，有着比列较高的，缺乏军队经验的新兵。为什么实战，一定要用那么多的新兵，每每看到这样的资料，我都会不禁唏嘘。

一位当年亲历者，在微信里告诉我，至今，他都养成一个习惯，在自己私家车后备箱准备一双手套，一双雨胶靴。

实际上，在14军宽大、舒适的作战室和40师前指的地图上，这条穿插线至今让当年的穿插率队主官，118团副团长向坤山表示不解。这条莽莽大山里面的穿插线路的实际距离，远远超过了将军们的图上作业。

在攻山中，由喷火兵与常规步兵组成的战术单位。

一天一夜的长途强行军，使得众多士兵出现体能下降、甚至衰竭，路途出现非作战战损。因为在夜晚，当地丛林众多的萤火虫和穿插官兵身上的磷光混杂，不少官兵开始迷路，走散。

等到总攻发起前的拂晓，一部分部队失散，一部分部队偏离穿插目标，118团副团长向坤山能够收拢的部队尚不足一个建制连。也就在此刻，这支已经因为极限强行军出现体能过度疲劳，甚至衰竭的，出现迷路、分散的部队，被越南军发现。

于是，密集的迫击炮，高射机枪开始对这支疲惫不堪的穿插中国军予以无情的袭击。因为越南军擅长和习惯山地战，其迫击炮专门往丛林密集区域，炮弹触碰竹枝、树枝、草丛即刻空爆，穿插部队遭遇重大伤亡。同时，越南军以高射机枪和其他密集火力在道路、开阔地予以火力伏击，使得缺少战争经验的新兵们，才由茂密丛林溃逃出来，即刻不明不白死于非命。

穿插部队在迷路、分散、和大量战斗兵掉队的情况下，多位连级主要指挥员阵亡。其中，一位副指导员为奋力抢救战友尸体，杀出火力包围后再次回到战场，最后被俘——这次被俘经历，使得人们忘却和忽视了他当时的英勇，与那种不放弃战友遗体的让人敬畏的职业军人精神。

据悉，这位副指导员被俘后，遭遇长达5年零10月囚禁。他一度绝食、自残。直到90年交换战俘，他被奄奄一息用担架抬回友谊关。随即，审查开始。在长达两年之久的审查后，报总政得到结论：经审查无投敌叛国行为，恢复军籍和干部待遇，开除党籍。

虽然，我们为之感慨。但是，无疑相比之前朝鲜战争和1979年中越战争，这位副指导员显得更为幸运。

很难得的当年参战老山战役穿插任务的118团1营某连战前全家福。如今，当年的年轻的军人们，如今，阴阳相隔。

虽然遭遇如此残酷的袭击，这支穿插部队并没有遭遇覆灭。值得点赞的是，这支部队虽然建制完全打乱，分散在大致3平方公里的穿插路线上，但是在总攻开始后，这支建制被打乱的部队，却奇迹般，就地临时集结了多个战斗小分队，进入战场，配合友军，开始实施对老山的总攻击。

后来，这支悲情、英勇的部队，分散在老山各个战场，配合着番号不一的各路攻击步兵，与同样英勇、顽强的越南军守备部队进行着最后的近距离的较量。

这是一种对常规的建制被打乱即意味丧失战斗力的军事公理的颠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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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战正在进行。此时此刻，麻栗坡县和文山州后方，地方行政主官也红着眼睛要求地方车队加急为前线输送炮弹。而中国军则在突前的冲锋步兵引导下，以强大的、压倒优势的火炮对越南军坚守的要点实施猛烈的炮击。炮兵，成为老山战役最后走向的决定者！

假设没有14军、11军若干炮群的火力打击，仅靠14军舒适的作战室和40师前指，在地图上勾画的几个步兵团的冲锋，老山战役会是什么结果几乎不可想象。反之，既然都知道当时中国军具有强大的、压倒优势的重炮火力，那么，在3月之后，中国军炮群对越南军守备体系开始实施炮击，也取得成效之后，为什么后来，还要在狭窄的战场，一次性投入三个团如此密集的步兵攻击？

如此这般，已经成为历史，徒留今人为之唏嘘。

下午15时后，在炮火掩护下，中国军步兵，尤其以喷火兵为主，对占领区展开肃清抵抗的扫荡。与此同时，118团和119团整理队伍后，继续对老山1422主峰展开攻击。

因为失去炮火掩护，在中国军火炮雷达和压倒优势炮火的打击下，越南军再无组织炮火还击，以掩护反攻的动作。

1979年中越战争中，越南军多以战术小分队，以迫击炮火力近距离支援，实施近距离突击性反击的战术，被中国军强大炮火和美军支援的辛伯林炮位侦察雷达（英国制造）予以彻底的粉碎（不知那些一味反美的“爱国者”，可否知道这段历史，并且为之含愧）。

重炮和炮位雷达是这次战役中，决定胜利的主要力量。

由此，越南军面对中国军发起的攻击，在4月28日整天，甚至无法组织有效的战术反击，被迫退却。

17时之后，中国军118团和119团各一部，弹幕掩护下，钳击，占领海拔1422标高的老山面对中国的主峰。因老山区域山头众多，中越至今都有主峰一说。中国境内的老山主峰即这次战役攻占的1422主峰。

随着4月28日夜晚的来临，双方军队脱离了交火状态。之后，中越两军以这次战役的实际停战线，再次僵持、对峙，直到下一次老山激战。

这次战役，中国军通报越南军伤亡近千人。中国军官兵阵亡200余人。而实际上，仅仅被打残的118团1营，可能阵亡就不止这个数字。当然，这些数字也成为历史，可信，也不可信。

唯独可信的，是当年抱着卫国信念，在这里战死的年轻、英勇的中越官兵们，他们葬身于此，老山为之巍峨。那些风雨，那些松涛，无时无刻，不把他们的心语带给这个浮躁的时代：

珍爱和平！

（《血染老山，1984春，中越战争非专业检讨》至今全部完成。这次老山战役，仅记载1984年4月28日那场规模较大的激战。之后，老山还陆续爆发战争，橡树将陆续进行分析和介绍。感谢朋友们能够坚持支持，以激励我能够坚持把我所了解、认识的中越战争写下去。以此，告慰那些为中越和平，付出生命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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