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树 | 宋蒙战争：第一次襄阳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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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国难之后，宋帝国进入了南宋时期。

虽然留下冤杀一代名将岳飞的历史遗憾，然而，高宗中兴后的宋帝国，无论政治、文化、经济、军事、科技，都取得举世瞩目的罕见成就。

宋帝国核心领域的现代江南地区，由此，一改传统的蛮荒、落后，跃居成为中国最为富庶和发达的地区。

此后，经历蒙古侵略、满清屠戮和日军蹂躏，国共内战、土改文革，再到改革开放，江南及江南的文化，兀自如西冷梅花，傲然于无意处，隐约吐放宋韵。

闲话休说。

今天，继续1235年蒙古大汗窝阔台在发起“长子西征”之后，又以“尚阻声教”为理由，蛮横派出大军，南侵宋帝国的故事。

1235年，入夏。

大致，也就是金庸射雕系列小说里，杨过叛变全真教，在小龙女的山洞里快乐成长时候。

蒙古主力自西伯利亚、蒙古高原、中亚等地出发，在侵入大致现代中国国境之后，又征召契丹人，女真人，回鹘人和北方汉人，组成大军，一起南侵。

蒙军这次南侵，史书通常混淆解释为王朝更替的大战。

在战争进程上，史书也习惯模糊这次南侵，不过是蒙古仅为掠夺而发起的一次侵略。

其实，绝非如此。

众所周知，成吉思汗除却杀人最多之外，其生殖能力堪比牛马，嫡子庶子多如牛毛。

挂牌的“黄金家族”多如牛毛的嫡子庶子，孙子重孙，一个个生来都有吃香喝辣，享受富贵的“合法”权利。

然而，终究基因决定，嗜权、贪利、好色，也是这些“黄金家族”的共性。

看似金光闪闪的“黄金家族”，其实不过是展示人性之兽性一面的“标牌”。

不客气的说，文明社会的现代人提及“黄金家族”的羡慕、膜拜、自豪，不过缘于本身的嗜权、贪利、好色而已。

看在国产讴歌当年侵略者的电视剧，几分无聊。

这些“黄金家族”的儿子、孙子们，自成吉思汗在位，就彼此不服，争权夺利，互相起哄，矛盾多多。

蒙古处于上升时期，尚可凭成吉思汗家长声望压弹儿子、孙子们的勾心斗角。

等到窝阔台继承汗位，成吉思汗繁殖出来的儿子、孙子们就隐隐着各立山头，成为大蒙古帝国的政治麻烦。

按照成吉思汗的既定方针，唯有不断侵略、掠夺，称可以满足他的儿子和孙子们的需要——然而，对擅长繁殖的“黄金家族”而言，欧亚大陆毕竟空间有限。

其实，这是成吉思汗留下来的“治国”笑谈。

不过，靠“繁殖”儿子、孙子去打江山和坐江山的“成吉思汗思维”，还是被后来很多人奉为圣典。

比如朱元璋的“朱姓为王”和满清“八旗”体制等。为的也是想当然的江山永固。

当时，成吉思汗长子术赤领地在里海、顿河、伏尔加河一带，称“钦察汗国”。

次子察合台领地在阿富汗、乌兹别克斯坦、新疆西北一带，称为“察合台汗国”。

这两个汗国地域辽阔，但都属于大蒙古帝国的组成——大蒙古帝国最高领袖窝阔台，当然也有自己直辖的特别封地“窝阔台汗国”。

作为成吉思汗的继承人和大蒙古帝国的共主，窝阔台的“窝阔台汗国”主要在成吉思汗起家的巴尔喀什湖和蒙古高原。

可见，早期大蒙古帝国，除却和金帝国、西夏国等，有点藕断丝连的战争关系。和传统意义上的中国，无论族群、文化、信仰和国土，都是风牛马不相及。

（当时，蒙古帝国四大汗国之一的伊利汗国尚未建国，听这个名字，同样和中国无关）

认定蒙古帝国是中国历史的王朝，实在是非常可悲的幽默。当然，至于怎么幽默，有空三言两语，再做解释。

在蒙古帝国版图之外的CHINA宋国，虽然抵抗多年，最后还是亡于崖山。

言归正传。

随着成吉思汗和窝阔台数次向南侵略，“窝阔台汗国”不断鲸吞中国北部国家，疆域也就向长城、黄河甚至陕甘、两淮、中原腹地蔓延。

西征，扩张的是术赤系和察合台系的势力。

南征，扩张的才是“窝阔台汗国”的领地——并且，史书记载，窝阔台有意让他最宝贝的三儿子阔出继承汗位。

南侵，也带有成全阔出军功，便于继承汗位的意味。

匆匆把拔都、贵由等障眼的“长子”们支派向西之后，嗜酒如命的窝阔台的贪婪的充满血丝的眼睛，自然就望定了富庶的宋帝国。

1235年盛夏，蒙军精锐和领地“皇协军”主力，向川陕、荆襄和两淮宋境，发起声势浩大的三路南侵。

（上一篇文章说了蒙军西路军的侵略，这里限于篇幅，仅说蒙古军中路军的侵略）

是时，窝阔台次子阔端与元帅塔海率西路军入侵陕甘川；蒙古宗王口温不花和大将史天泽、察罕率东路军入侵江淮。

窝阔台汗国蒙军精锐组成中路军，由窝阔台视为掌上明珠的阔出，侄子呼图克率领，当先直取荆襄。

第一次襄阳大战爆发。

通常，说700多年前的蒙古侵略历史，没多少人知道。偶尔知道也是托郭靖黄蓉夫妇和神雕侠侣之福。

其实，写小说涉及历史最好就不要学历史，如金庸这般天马行空写的历史，读起来才是津津有味。

《射雕》小说说到华筝飞书，说是成吉思汗派拖雷率蒙军南侵荆襄，郭靖准备单骑赴襄阳守城。

此刻，郭大侠那弹指头都可以弹死人的老丈人黄药师轻描淡写道：

那守将若肯听话，你就助他守城。

否则一掌毙了，径自率领百姓士卒，共御蒙古大军。

小说后面，金庸更是精神焕发，潦潦草草写的，都是宋兵闻风丧胆，主将吕文德手足乱颤，钻在桌底大念“救苦救难高皇经”的丑事。

姑且，不提金庸对宋蒙战争的认识如何生疏。

言辞之中，当时宋军宋将，全然污蔑——以真实历史为背景写小说，荒诞如此，实在对抗蒙战争中血拼到底的宋军烈士的污蔑。

宋将吕文德，出自宋军王牌两淮精锐行伍，在南宋抗蒙名将中，他的出身、战绩和声望，都非常相似岳飞。

可惜，后人多见诽谤，却不认吕文德为江南擎天之功，也是遗憾。

吕文德率军转战江淮、湖北、四川各地三十年，自奋于兵间，周旋三边，大小百战。蒙军南侵，第一次襄阳大战时，吕文德并没有在襄阳。

这些故事，在宋蒙战争系列会逐步涉及，这里略过。

蒙军大举入侵，战火焚烧，东起淮河，西至四川。为迎战空前凶狠的侵略，宋军依托山川险要，排兵布阵应变。

西线战区，多秦岭，大巴山，三峡等地山岳关隘，利于宋军山地战而不利于蒙军骑兵机动。

东部战区，两淮多沼泽河川，蒙古军缺乏舟师，数度攻击也被宋军两淮精锐钳制，不见战果。

沧海桑田，当年的战士，守望着今天的襄樊。

唯独中路襄樊，上接宛洛坦途，便于蒙军大兵团进出；下连汉江平原，一马平川利于蒙古铁骑纵横。

然而，襄樊拱卫江南，又为东、西战区中枢，自宋高宗南渡，岳飞收复襄阳以来，襄樊便成为宋帝国向北国防体系的“脊梁”。

纵观大势，无论向北方进取，或者向北防御，襄阳经营都是宋帝国整个国防军事体系的灵魂。

1234年，端平入洛失败，退回襄樊一代的曾经鸡血满脸的宋军“少将”们，大多惊悸不已，垂头丧气。

说到这里，再次情不自禁联想起那些把上网，当做上上甘岭；把新婚洞房，当做以身许国的“少将们”。

鸡血满脸时，红光满面，鸡血失效时，六神无主。

端平入洛失败后，极力反对端平入洛的宋帝国稳健派的军头史嵩之，却在蒙军南侵前夜，被莫名其妙调往两淮。

京湖安抚制置使兼襄阳知府这一承担襄阳“脊梁”守土重责的位置，也被志大才疏的端平更化的骨干赵范替代。

史嵩之镇守和经营襄阳多年，练兵屯田积粮造械，样样都没耽误。

是时，史嵩之交给赵范手里的襄阳，军粮60万石，军库24座，城高池深，森严壁垒。

太想“进取”，建立边功的赵范为了梦寐以求却不切实际的北伐，当然就要重新部署兵马。

于是，“士气可用”的与蒙古有灭国、覆族、毁家之恨的原金国降宋的北军，大量调往襄阳及周边的重要地带。

襄阳向北战略纵深唐州、邓州一带，正是志大才疏的“名将”赵范，以及端平入洛退回来赵全子才等所部。

蒙军南侵，这部“少将们”率领的宋军主力固然不能抵挡蒙古铁骑冲突，所谓“士气可用”的本来就畏惧蒙军，更是不逃即降。

很快，襄阳向北防御纵深完全丧失。

与主兵的“少将”们志大才疏不同，宋军初战蒙军，各个战区都有主力被击溃后，宋军分散游击，拼死不退的血战记载。

金庸武侠小说里的宋国军民，信手涂鸦说的，都是懦弱、顺从和麻木的样子。小说里他们的人生，都是为虚构的精英们的侠义垫底。

然而，阔出蒙军突入侵略湖北，却遭遇着非主力的宋军和民军的顽强抵抗。

自岳飞抗金开始，湖北地处战略要地，民风本来剽悍。相比中原民风的安分守己，逆来顺受，湖北乡民不堪荼毒，暴烈反抗。

宋帝国军民在抗蒙战争中抵抗之顽强、惨烈，远不是今人之想象。

钟祥、京山、安陆一带，乡民村夫集聚互保，锄头镰刀皆是武器。

他们主动骚扰蒙军后方，截击蒙军辎重——对宋军军情并不熟悉却又急于建功的阔出不断分兵应对。

强大的蒙军分兵四面救火，客观上，南侵攻击步伐也就随之迟缓下来。

历史上，确实没有杨过，没有郭靖，没有只手擎天的武侠神话。

但是，历史上确实有很多散落的，宋帝国各地军民自发奋起抗蒙作战的真实故事。至今，湖北各地均容易找到地方记载。

只是，如果习惯了喜欢武侠，可能对历史也就提不起兴趣了。

1236年，正月。

阔出蒙军被羁绊后，阔出令汉军将领张柔、曹武攻打襄阳侧翼荆门。不巧，蒙军遇到了宋军民兵武装。

张顺指挥民军水军当头拦住蒙军，以火枪、火炮、炽炭、巨斧、劲弩与蒙军数次激战，虽然牺牲者众，但是民军苦战不退。

蒙古名将张柔就此被张顺民军胶着，击退不得。

张顺，绰号“竹园张”，擅长工匠，民兵将领。

此战之后，他一直活跃在后来保卫襄阳的抗蒙战争。淳熙八年，蒙军舟师围攻襄阳。

张顺驾舟出战，再救襄阳。他转战百余里，抵达襄阳城下时，身中“四枪六箭”，力竭后阵亡。

可惜，现在说起襄阳，人人皆知郭靖、黄蓉——真正在襄阳抗蒙战死的民间英雄，却多湮灭历史。

水战之时，蒙军调集铁骑大举攻击襄阳侧翼的郢州，京山，安陆防线。

就在赵范困坐襄阳，日夜忧愁之时，早年史嵩之练出的精兵以水军、步兵迎战蒙军，激战之后，阔出蒙军大败亏输。

说到史嵩之，又是一历史恨事。

宋蒙战争这段历史，自蒙古人修撰《宋史》以来，一直多被人曲笔歪写。和吕文德一般，抗元名将史嵩之也是多被酸腐文人一路骂到现在。

谁知道史嵩之？

当时，最为蒙古大汗接班人培养的阔出，率领三路大军最为庞大的中路军，攻击宋军毫无屏障的襄樊，一连数月，除却杀人放火，毫无进展。

蒙军屠城，不仅是西征。最初南侵，蒙军所到，必有血腥屠杀。第一次南侵，蒙军屠杀事件在河南、湖北多地有地方记载。

窝阔台闻讯，大为心急，于是命应山郭胜，钧州勃术鲁，邓州赵祥等各部增援阔出蒙军。

1236年，2月，蒙军终于兵临襄阳城下。

赵范手忙脚乱，指责部将酿成内乱。是时，本与蒙古有灭国毁家之恨的投宋北军哗变。

闻之有变，赵范身手敏捷全身而逃。

可叹宋帝国“脊梁”襄阳，自岳飞收复以来130年间，数代名将贤臣经营，生聚繁庶，仓库充盈，城高池深，攻守武器24库，粮食60万石，莫名其妙全部落入蒙军之手。

第一次襄阳大战就此潦草结束。

所谓襄阳大战，似乎和驻守襄阳的宋军主力，以及赵范以下各位志大才疏的“少将”无关。

非主力的宋军、民兵殊死抵抗，襄阳周边四面，狼烟弥漫。而蒙军前锋刚刚兵临城下，城高池深的襄阳却不战落入敌手。

民军在拼死激战，早期史嵩之在襄阳练的精兵也主动出战。

蒙军在襄阳得手，蒙军名将塔察儿率蒙古铁骑饮马长江，猛攻蕲州——无奈之下，宋理宗只得下令史嵩之再任京湖安抚制置使。

局势糜烂，宋军退守江陵。

史嵩之上任之后，雷厉风行调整兵力，同时，他力主与蒙军和谈。

史嵩之和谈是否缓兵之计，资料不详，不得而知——风闻史嵩之建议与蒙军和谈，各路每战必败的愤青当然骂声一片。

当时，监察御史王遂认为：史嵩之本不知兵，矜功自侈，谋身诡秘，欺君误国，留之襄阳一日，则有一日之忧。

这些骂声，多多少少钻进了历史书，现在说起史嵩之，无外乎他是权臣史弥远的侄儿，权臣加奸臣。

殊不知，在宋蒙战争爆发的初期，史嵩之确实是宋军襄阳“脊梁”的抵抗灵魂。

襄阳战区再无能战主力，史嵩之已经下了决心，急调黄州练兵的孟珙、王坚等人驰援前敌。

孟珙、王坚等率领生力军进入襄阳战区，塔察儿所部没有交战即撤退。

是时，史嵩之一会和议，一会调遣各部分头缠斗。久而久之，本来打散的、分散作战的宋军、民军也就慢慢聚集壮大。

而蒙军虽然占据襄阳，但也涉足长江水网，铁骑机动能力大大下降。此消彼长，蒙军在襄阳战区逐步陷于被动。

1236年11月，中路军统帅，窝阔台的掌上明珠，蒙军第一次南侵的绝对主角阔出，终于忍无可忍。

他再不听塔察儿、张柔、史天泽等名将们的劝阻，决意集中主力，直取史嵩之坐镇的江陵。

在这次轰轰烈烈的行军中，蒙古人语焉不详记载，年不过三十的阔出，在攻取江陵时，死于军中。

阔出一死，窝阔台苦心筹划的第一次南侵，也就没有了主角。

失去主角的蒙军和从征的各路“皇协军”自然也在无斗志。

12月，蒙军主力匆匆忙忙由川陕、荆襄和两淮战区向北撤退。

人人知道，蒙古大汗蒙哥曾经在钓鱼城下被宋军砸死，却无人知道，嚣张一时的窝阔台的正在培养的蒙古大汗接班人阔出，稀里糊涂，死在湖北江陵。

史学界有钓鱼城拯救欧洲一说。

其实，江陵何尝不是更早时期拯救欧洲的福地。

蒙古大汗接班人阔出死去，意味着围绕大蒙古帝国最高权力，各位挂牌“黄金家族”多如牛毛的嫡子庶子，孙子重孙，势必卷起争夺权力的血雨腥风。

扩张“窝阔台汗国”的计划，破灭了，还搭上了阔出的小命。

窝阔台为死在湖北江陵的阔出肝肠寸断，绝望、恼怒之下，搂住蒙古地道的“鸿茅料酒”，咕咚咕咚，日夜酗酒。

1241年，喝完了一件“鸿茅料酒”之后，窝阔台眼睛不花了，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所有的老毛病永远都不是病了。

窝阔台就此两腿一翘，挂了。

就在窝阔台挂了的前夜，失去主角的蒙军在宋蒙战争前线败报连连。

1239年，春，在史嵩之调度下，孟珙率军留守蒙军决战，一鼓收复在信阳，樊城，襄阳三城。

襄阳，正在等待第二次迎战蒙军。

在围绕襄阳的宋蒙拉锯战争的时期，蒙古对亚欧大陆肆意侵略，越发疯狂。

现代蒙古街头的古装士兵。

1237年，蒙古征服高丽。

同年，拔都的“长子西征”大军攻陷莫斯科，在昔迪河战役全歼俄罗斯联军，杀死莫斯科大公尤里二世。

到窝阔台酗酒喝“鸿茅料酒”翘腿之前，蒙古帝国军队继续扩张版图。

蒙军攻陷波兰，雄心勃勃制定了入侵意大利、奥地利和德意志的计划。就在蒙军浩浩荡荡行军到维也纳附近时，窝阔台酗酒暴毙消息传来。

1241年，拔都、贵由等一票“黄金家族”的长子，满脸痛苦，满心窃喜着，终止了西征。

这一年，距离崖山之变，还有3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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