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林夜话 | 自信乎？自慰乎？

士林夜话57

近日又有教授呼吁恢黄帝历以增强民族自信。联想到有教授呼吁恢复古礼，学射箭（编出教材却被人揭露抄袭日本）；联想到有教授呼吁恢复汉服，重新穿上宽袍大袖的深衣，让男人脱掉裤子穿裙子；联想到社会上办女德班，让女性重讲三从四德；联想到小学校让孩子死记硬背三字经、弟子规甚至道德经；联想到有江湖先生要求用儒家一套重建国家政经体制，让孔子孟子后人不经选举直接当议员；联想到很多国人疯狂抵制圣诞节（而中国春节，西方政要却纷纷表示祝贺）...如此走火入魔，是自信的体现？我看这不是自信，而是极不自信，是极度自卑而转化的自恋自怜，是以自慰制造自信的幻觉。

关于恢复所谓“黄帝历”，我在2015年就曾公开提出批评。当时的凤凰网报道：赵士林说道：“这都是些陈腐不堪的论调，一点学术含量都没有。真正的复古主义是有学术含量的，是真正的精华的东西。他们这种复古主义，是一种迎合，迎合现在的时政需要。首先，公历纪年是一种约定俗成，轻易改变会造成不必要的混乱；其次，公元纪年全世界都认可，你独创的纪年法要怎样让世界认可；第三，轩辕纪年没有历史根据，‘上古茫昧无稽考’。黄帝就是一个传说人物，没有科学依据，不能形成一致意见。”

“这是一种狭隘的民族主义的体现，以为这么搞一搞我们的民族就能自豪了，我们的文化就能弘扬了，我们在世界民族之林就能怎样怎样了，这都是非常荒唐的想法。现在是全球化时代，我们要融入世界，要融于世界文明的潮流。不能用这样一些东西来抱残守缺，来食古不化。”

今天我仍然坚持这些看法，这里要重点指出的是，狭隘民族主义和文化自大主义互相配合，已经严重污染了中华民族的形象，已经严重扭曲了中国的国家发展战略。

一些冬烘先生自作多情地主张回到传统，其实他们距离传统的精髓十万八千里。孔子云：“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深恶形式主义。如今这些人在21世纪要人重新穿上三千年前的服装，首先就对不起孔老夫子的告诫，见识还不如宋代的道学先生劭雍。当年主张复古的司马光主张穿“深衣”，也就是战国赵武灵王“胡服骑射”服装改革前的宽袍大袖连衣裙。邵雍拒绝并讽刺道：某为当世之人，只穿当世之衣。每看到当众穿着“汉服”招摇的人，我总怀疑他是从哪个古墓里爬出的僵尸还了魂。

弘扬传统，应该弘扬的是中华民族的优秀品德，培育文化自信应该汲取的是文化精华，诸如爱满天下的情怀、民贵君轻的理念、自强不息的奋斗、和平主义的精神、中庸之道的理性等等，而不是孳孳于僵化的形式做文章，用古历行古礼穿古服背古经等等，这样搞只能弄的非驴非马，不伦不类。你看那些穿着所谓汉服一本正经地行所谓古礼的男男女女，不是显得特别地滑稽吗？这种行为反而亵渎了古代文化原有的严肃性。但更应指出的是，不能刚吃了几天饱饭就忘乎所以，搞文化自大，仿佛全世界都是文化沙漠，都等着中华文化去拯救。我们反对别人搞文化中心主义，我们自己也不能搞文化中心主义。全球化时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符合人类普遍价值的文化交流和融合应该是主流。人类文化的发展前景，必然是殊途同归，同归于自由民主平等法治的现代文明，至于文化的特殊性，越来越只具有审美意义（有些已经或必须彻底淘汰：如我们的裹小脚纳妾、印度的嫁妆不够烧死新娘、西方的烧死异教徒，等等，不能以任何反殖民捍卫本土文化的借口保留之）。抱残守缺，食古不化，就是让死人拖住活人，最终将陷民族于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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