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人说｜精英阶层的孩子更容易得到精英工作吗？

夫人说

夫人之前就感叹过一个现象：那些讲有钱家的孩子不学无术的真人秀，里面的主角全是女性！Rich Kids of Beverly Hills 里唯一的男性是个gay...Ultra Rich Asian Girls里也是。

她们每天只知道购物、派对、攀比等等。在很多人眼里，有钱人家的孩子不学无术，却总能不劳而获；而穷苦家庭出身的孩子，勤奋努力，却又劳多功少。

今天我们就来看看：求职者的家庭背景如何影响他们的职业获得？这种影响存在性别差异吗？

撰文：贺光烨

责编：钱岳

社会阶层是全体社会成员依照一定等级标准（如共同的社会经济状况）划分为彼此相互区别的社会集团。在同一社会集团内，成员间的态度、行为模型和价值观具有相似性。它的存在形成并塑造了个体的教育、职业流动轨迹。

通常来讲，一个人的社会阶层与其家庭出身（即父母的社会阶层）关系很大。家庭出身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对于经济以及教育梯度上最顶层（即精英）和最底层（即贫民）的人群在很大程度上是可以代际再生产（reproduction）的（即精英的孩子又成了精英，贫民的孩子仍是贫民），也就是所谓的阶层固化。

与社会阶层类似，性别从传统性别文化看来，也存在一定程度的等级差异。许多研究表明在全世界范围内，女性相对于男性在劳动力市场上存在劣势。那么当社会阶层和性别这两种都具有等级差异的特征碰撞到一起时，会产生怎样的影响呢？

今天我想借Lauren A. Rivera和András Tilcsik在2016年美国社会学评论（American Sociological Review）上的最新研究 “Class Advantage, Commitment Penalty: The Gendered Effect of Social Class Signals in an Elite Labor Market”（阶级优势、承诺惩罚：精英劳动力市场上性别传递的社会阶层信号）和大家一起探讨这个问题。

其实，有关社会阶层的再生产已经有大量研究。学者们的关注点大多数集中在教育上。他们认为，高教育程度是获得精英位置的必要条件。然而教育程度与家庭背景存在显著关联。

不少研究发现来自富裕家庭（通常指父母教育程度高、所从事职业的社会经济地位高、经济富足的家庭）的孩子，能够享有更多更好的教育资源，因此从学前教育一直到高等教育拥有持续性的优势。

这些研究大多忽略了这样一个问题，教育并不是社会阶层的全部，它反映的仅仅是社会阶层的一部分，尤其是在教育扩张使得阶级间的教育差异日益缩小的今天。

来自不同社会阶层的群体在社会经济地位、生活方式、观念意识上差异较大，从而导致社会对各阶层的认知形成刻板印象，特别是一些负面的刻板印象导致了在劳动力市场上对某个阶层的偏见。

例如，雇主在雇佣、决定个体升迁等方面除考虑教育外通常还会看个体的种族、性别、父母社会经济地位等与社会阶层相关的特征。雇主们更倾向于雇佣和提拔来自精英阶层的雇员，因为雇主们认为：相比来自贫民阶级的人而言，来自精英阶层的雇员往往能力更高，他们可以为公司带来更多优越的资源，为公司创造更大的价值。

因此在筛选简历的时候，雇主们会尤为重视任何可以反映精英阶层背景的信息，比如与精英阶层生活方式和偏好有关的信息等。

就性别而言，传统文化和角色认同所赋予的性别等级观念，使社会阶层对男性和女性产生迥然不同的影响。从心理学上讲，人们在评价个体时通常基于两个维度：工作能力和性情温和程度。

不论男女，精英阶层的出身均可以为他们的能力加分。然而对于女性，高工作能力违背“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性别角色认同，因而能力高的女性常常被认为是缺乏女性特质的。

性别烙印使得社会阶层对男性和女性的经济机会产生不同的影响。来自精英阶层的女性固然能力强，但由于她们来自富足的家庭并不需要努力工作补贴家用，所以雇主们认为当工作强度较高或在生育之后，这些女性更容易选择放弃工作。因此，对于雇主而言，她们并不是理想的雇员。

为了研究精英阶层对劳动力市场雇佣机会影响的性别差异，Rivera和Tilcsik进行了随机简历审查。他们虚构了一些非精英学校法学院学生的简历信息投递给美国14个城市的316家大型律师事务所，看有多少简历最终会收到面试通知。

该研究主要关注性别及社会阶层差异，研究者对虚构的个人简历随机分配了他们的性别和能反映来自精英阶层的信息（比如读书期间是否申请政府财政支持，是否有半工半读，平时的兴趣爱好等）。

研究结果显示对于男性，简历中包含来自精英阶层的信息，比不包含精英阶层信息的，得到面试通知的概率高出10个百分点。而对于女性，精英阶层信息并没有增加收到面试通知的概率。

为了进一步了解这些律师事务所在雇佣过程中的筛选规则，研究者进一步采访了大型律师事务所的律师。研究显示，在筛选简历的时候，他们看重的是申请者是否适合这些大型律师事务的精英文化以及是否可以满足潜在客户的需求。

对于来自贫民阶级的雇员，尽管雇主一向肯定他们的努力，但是却刻板地认为他们不属于精英群体，无法融入精英文化。因此，精英阶层背景反映的是雇主对社会阶层整体的认知和印象，并会对面试机会产生直接的影响。

进一步来看性别，尽管雇主没有否认精英阶层女性的工作能力，但是却认为这些女性的工作承诺度低，不是理想的员工。对于这点我们特别需要提及的是，研究中虚构的个人简历仅仅随机分配了性别和社会阶层信息，这些虚构的精英阶层女性简历并没有显示她们在选择工作时偏向灵活清闲的工作安排，然而雇主对这些女性的评估却仍旧基于女性潜在的性别角色（比如，会因为生育而放弃工作选择全身心投入在家庭中）。影射到实际生活当中，这种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使得女性在劳动力市场上一直被动地处于劣势地位。

因此，精英阶层的固化在一定程度上是劳动力市场歧视的结果，这种歧视并不一定是简单粗暴的“同工不同酬”，而可能来源于对精英阶层和贫民阶层的刻板印象。当性别与阶层这两个社会等级秩序相互交错时，所产生的愈发复杂的基于刻板印象的歧视形塑了来自不同社会阶层的男性、女性在劳动力市场上的经济机会。

因此，在劳动力市场上，尤其是精英劳动力市场上，性别差异很大程度上并非是因为男性和女性在教育上的差异，而是各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其中文化因素（如性别刻板印象等）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成为社会不平等的核心要素。

参考文献

Rivera, L. and A. Tilcsik. 2016. Class Advantage, Commitment Penalty: The Gendered Effect of Social Class Signal in an Elite Labor Market. American Sociological Review. Forthcoming

贺光烨

南京大学社会学系

师资博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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