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帆致周退密信札手迹
昔日,海上黄勇先生尝出示程千帆先生致周退密先生信札数纸,因《闲堂书简》俱已收录,遂未细阅。值周退密先生逝世,重检读之,竟有未刊佚文数行。乃据手迹逐字复核,又校正《书简》误植一二处。现并手迹重刊于此,略作笺释,以飨同好,兼怀二老。庚子初伏齐伯涛谨识。
奉《和观堂长短句》两家,如空谷中闻人足音也。自鸾陂居士[1]首唱,和家已七八家,妙在各抒所怀,谁也不管谁,实但借韵,非和韵也。若夫观堂原作,可谓至哉!窃谓其密旨深衷,乃对于宇宙人生之悲悯,乃叔本华哲学之韵文讲义。真纯儿女之情,或者仿佛近之,他皆未可相方也。颓龄今年八十有三,日益衰朽,看书甚艰,耳聩尤甚。友朋书问亦希。蛰庵[2]久无音问。先生亦与过从否?冬寒,伏冀葆爱。敬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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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指陈方恪。
[2]指施蛰存。
小令四种拜读,美富极矣。近患白内障甚剧,尚不能细读也。芜札高年字或今年之误。并谨闻复谢。祗颂
太白孤篇横绝,殆难深论。温词多应歌,无(或少)个性。端己、二主始有我耳。此一大转折也。[1]
[1]此段《闲堂书简》未录,当系信写完后,又以圆珠笔补写,故置于信末。
承赐《荷堂诗话》[1],感不可言。此老博闻,广交游,诗话著语不多,而每中的,殊可听也。惟涉及贱子一条寄友五律[2],不知出自何人手笔,而陈翁误收之,其诗颇佳,不敢冒名顶替也。作者云亡,不知如何是好。弟近来白内障甚剧,耳又大聋,聪明殆尽。幸得及门二三子之助,比次残稿,顷亦毕功。闭门默坐,听隔窗秋桐落叶而已。顺颂
[1]陈声聪著。
[2]诗曰:“旧识春风笔,新传海上书。颇闻生事拙,饥饱定何如。托命知非世,殷忧在此初。无缘共尊酒,相望渺愁予。”
十七日手教敬悉,命作签[1],谨写呈。目眚手战,点画皆不中程,幸恕之。《合抄》[2]五十页末行“斟尽锦城”,于律当作“锦城斟尽”;九十五页四行末字“头”当作“发”,幸改正之。来示所云五十六页倒六行未见次字,或系他页他行,仍乞见告,以便改正。时下书人知名者多不脱馆阁之体,或有韵味,断无筋骨,此事有关气运,一言难尽也。匆匆敬叩
[1]当指《退密楼墨海萃珍》。
[2]指《闲堂诗文合钞》。
赐函及新诗并拜读。老无笔力,荷奖饰弥增惶愧也。作书求生最难。启元伯[1]太熟,故不免近俗,顾起潜[2]更不敢放手,似又低一筹,妄言不足为人道,惟老兄谛审之耳。[3]“鼓吹休明”,脱一“鼓”字。“复笔单行”即指骈散,聊避复耳。太炎先(生)志季刚师墓云:“尝一为直隶都督赵秉钧所迫,强出任秘书长,非其好也。秉钧死,始专为教授自靖。”记易君左在港台以教授自靖,盖本之。[4]闻蛰翁[5]颐养安和,极慰。其著述似皆已重印,亦可自慰,且使今之后生知中国文坛有此大师也。匆匆敬叩
[1]指启功。
[2]指顾廷龙。
[3]此句评启功、顾廷龙书法,《闲堂书简》未录。
[4]以上皆就《闲堂诗文合钞》中文字释疑。
[5]指施蛰存。
比来极以兄老景为念,每欲作书相闻,又恐兄情怀颇恶,增复信负担。顷得廿五日手示,知尚平善,惟冀家务有人,老嫂早康复耳。子苾[1]诗词付印事,系自畺[2]托南师资料室负责人赵兄[3]主持,其人极诚笃,又尝与子苾共事,可信赖,故亦未索其写样,弟意在早日印出,只要无错落,书法少次亦不计较,因越拖则能看愿看之人越少,再过数十年,即使手稿影印,亦成赤文绿字之秘纬,句读恐亦不能,遑论悉其意旨。言念及此,甚觉可悲。想请维昭[4]及退密二兄各题一内封面,一书“涉江诗稿四卷”,一书“涉江词稿五卷”,其大小即照《金石百咏》之板框。此次印诗词,其板框大小、行数、字数悉依《百咏》也,字体篆隶楷均可,不宜行草书,因要双钩油印,恐笔法变化,非写手能任,致失真耳。其式如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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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指沈祖棻。
[2]指孙望。
[3]指赵国璋。
[4][5]指陆维钊。